镜雪从楼上跑下来,直奔玉陌邪而来,将手中的赤狐皮斗篷盖在她的头上。随后,立在一旁看着从头到脚只露出下巴的玉陌邪,吃吃地笑了起来。
玉陌邪听着他得意的笑,缓缓勾起唇,突然上前一步将他拥进怀里,两个人的脑袋挤在赤狐皮斗篷里。逼仄的空间里没有光线,根本无法看清挨得如此近的对方,唯一的感觉只有彼此暖暖的呼吸。
“镜雪,你变回原来的模样,好不好?”玉陌邪低声问道。或许镜雪原本的模样不能说可爱,且有些女孩子气,却是容颜娟好、灵秀如玉。只是改了眼形的缘故!
镜雪本觉得喷在脸上的气息痒痒的,左右动着不安分。闻言,身子明显一僵,他不懂得情绪不外露,不懂得遮掩。伸手胡乱抓住够得到的东西,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充满恐惧,颤着声音道:“我…我…小…小玉儿…为…为什么?我不…不变…不变!”
不能变,变了会有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小玉儿也会不见的!
想到这,镜雪又急忙道:“小…小玉儿,我…我不难受,一点儿也不!所以不要,不要变!好不好?”
玉陌邪的心狠狠揪了一下,紧紧抱着镜雪。当初为不让母上发觉镜雪,用特制的极其逼真的人皮面具,将镜雪双眼眼角眼尾及眼尾的泪痣遮掩了些,视力受限是必然的。这种人皮面具粘黏性也很强,更换时总会刺痛。
伊始,镜雪因其阻碍视线,每每更换时刺痛阵阵,闹着不肯戴。她狠心将他关进一间密闭的房间内,镜雪哭肿了眼睛,喊哑了嗓子依旧不肯。最后她实在无法,便谎称若他不戴她会消失不见,镜雪一听立马同意了!抽抽噎噎的抱着她:“镜雪会…会很乖!小…小玉儿,别不见!”
“这次不会关进没有人还黑黑的房间里,小玉儿也不会不见!”玉陌邪一手拿下赤狐皮斗篷,一手安抚的轻拍着镜雪的后背,仿佛感受不到腰间被镜雪死死抓得生疼。
“真的?”镜雪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同时在直来直去的脑袋里思考着此话的可信度。然而在他心里,小玉儿的话是绝对可信的!
玉陌邪笑着点点头,既然母上已发觉,何必再让镜雪受着人皮面具的痛苦?
镜雪因为有了玉陌邪保证的话语,已然忘记了刚刚的恐惧,开开心心的跟着承枫去摘人皮面具。
“疼不疼?”崇颜揽玉陌邪入怀,小心的为她揉着被镜雪死死抓过的腰,心疼的问道。
玉陌邪因疼痒倒吸一口气,本还想摇头,直接转为点头,笑道:“我竟不知镜雪何时力气这般大了!”
“终究长大了,不再是一手便能提起来的孩童了!”崇颜笑着摇摇头,儿时的镜雪大概就是那样被人一手提着,像个大包袱一般拎来拎去,还乐得不可开支!
“呵呵……”玉陌邪也想到了,不由笑出了声。
二人共披同一件赤狐皮斗篷在雪中相依,渐冷冽的北风吹不散一院的静谧温馨。
“查一查风倾华吧!”玉陌邪突然开口,又接着道:“不需要查别的,只查一查他父亲因误诊用错药,令凉丹书一位极其宠爱的妃子早殇,被诛杀。又致使医药世家风家九族之人额际烙囚字,全部流放之后,风倾华究竟被凉丹书带到哪里去了,做了什么!”母上的密折上只用‘被带走,细训教’短短六字一笔带过!
崇颜揉着她腰间的手微顿,“怎的想起查他了?”
“你说,凉丹书为何敢断定风倾华能毁了我?”玉陌邪微微仰头,勾了勾嘴角,“不过是知晓了十年前,我与他曾交换过信物,约定七年后,若他有本事便娶我进风家,若没本事便要嫁我入宫。”
是啊,她的真实身份都告诉他了,为何他会不认她呢?
凉丹书?崇颜眉峰皱起,听得她后面的话,更是皱得紧紧的。他们虽与陌邪从小玩到大,可第一个交换信物私定终身的却是风倾华!
玉陌邪不等他接话,又道:“可惜,七年间发生了太多事,多的忘了他。偶尔在午夜梦回间,才会朦胧想起有那么一个高傲的小少爷,转眼却又忘记!我又许了凉笙歌非他不娶,又许了荩臣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是每一个都负了!”
……
当她从一把火中变成废墟的花帝师的府邸中,将奄奄一息的花荩臣救出时。她记得花荩臣半昏半醒间,那声轻语呢喃:“殿下,荩臣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不会!你还有我!”
他笑了,“殿下总要夫侍成群,那时怎会有荩臣的位置?”
她怕说错一句,花荩臣便会支撑不住去了,便承诺道:“荩臣,你好好活下去,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
“要爱一起爱,要负一起负!这条无形之中的原则,竟这般被我遵守!”玉陌邪自嘲的笑笑,当初因偷听到母上与檀木的谈话,不想父君临终前看好的凉笙歌成为大人利益权势争夺中的弃子,拉着他在忘忧宫的枫树下许下了非他不娶的诺言!
似乎每一个都拥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可她因十九不再会爱的心最后却在慢慢沉沦。与风倾华不过是想挫挫他的傲气,同样也很喜欢他的笑,但纠缠最浅。与凉笙歌多年来的纠缠最深,可到父君逝世的真相明了时,又最为痛苦。与花荩臣是愧疚居多,怜爱居多,纠缠也颇深!
“可陌邪,你并不曾负我!”崇颜皱着的眉头不松反紧,在陌邪心里到底是没有他的位置!压下心中微微的难受,勉强扯出一抹笑安慰道。
“不是没有承诺,对你不好就不算负你!这么多年,我身边唯一守着的人只有你,我却……因为你长得颇像十九,便理所应当!到头来,伤得最深的是你,负得彻底的也是你!”玉陌邪心中酸涩难忍,十八年间,唯有崇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