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不是亭,而是一座城,一座边城。其实准确地说长亭是一座繁华的中原之城。但因为齐国只有四城一都,所以属于齐国的城只能都是边城。
长亭北门外是一片片的山,山间有一条道直通炎国,相传在中原大陆还是中原帝国的时候,南北通商山路崎岖,于是当时的帝王倾全国之力开通了这条大路,俗称茶马古道,简称古道。
现在虽然是夏末,已经没有七月般的流火,但还是夏天,人们并没有因为秋天即将到来而添衣加裳,所以这艳阳高照的日子,行人的衣衫自然是一如既往地单薄。此时正值响午,长亭北门外的古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偶尔一两个也是匆匆躲进路边茶店休息的。所以如果路边,有一个披着黑色蓑衣带着雨笠的人,当然就跟这个时节,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真就站着这么个怪人,还不时自言自语。
“老匹夫,已经等了三天了,如果今天还见不到人,回头我就把你这破石头丢到火上口去”。
“孙子诶,不,冲哥,千万别冲动。奇怪啊,差的这么离谱!从临安到长亭,普通车马需要六天路程,但血骑那些都是汗血宝马,还是配了灵甲的,现在已经第八天了,就算那帮孙子是爬回来的,这时候也应该到了啊!!”
“这话,你昨天说过了”这年轻小伙子自言自语道。然后就静心养气,不再言语。这少年叫啸天冲,啸月浪的大儿子,刚从界神山下山,准备历练。但刚到太平镇就接到家族传灵石传信,说:八月四,血骑夜袭,姑祖重伤,小风被抓,速回。虽然只有寥寥十几个字,但已经表述的很清楚了。小冲本来决定去东域大陆逛逛,顺道去魔族天弃山参观参观,但突如其来的家族变故,让他不得不暂缓自己的打算,而且太平镇离齐国的北城长亭很近,所以他想做点什么。所以他现在在的地方是长亭十里坡上的一个茶店,这是齐国以北进入长亭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后一个适合等人的山坡,因为过了这个坡往下就一马平川,直到北门了。
小冲一动不动地站在茶店旁,太阳很晒,但他并没有进店避避的打算。首先,因为他不想跟店里的人有太多的交集,渴了就跟店小二买碗茶,饿了就吃点自带的干粮,足矣;再者,这个夏天他也几乎没怎么觉得热,而且背上的盒子还时常让他觉得有点冷。在坡上等了三天,他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就是眼睛时不时会眯着望一下远处的林道,因为他在等人,但其实却不知道会等到什么人和多少人。
……
傍晚时分,长亭的北城门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关,但十里坡的茶店老板兼小二,却早早的出现在城门口。早些年这茶店老板都是住在坡上的,但这几年攒了些银子成了亲,就在长亭便宜的地段买了个小房子,住进了城。人是进城了,但作为生计的茶店还在城外,所以更加奔波,几乎天天早出晚归。为了跟守门的兵士搞好关系,时不时都会带回些煮多了的花生给兵士们下酒,是以跟这些个兵痞子都相熟。这会儿,一老兵看他这么早回来,就调侃道:“哟,想你老婆了,又这么早回?”
“老夫老妻了有啥好想的。这几天坡上来了个怪人,今天还突然给我五两银子,让我早点回家。”这茶店小二是实诚人,也就把遇见的事都说了。
“好事,给你送银子,还不好啊?”老兵笑道。另一边的兵士听店小二这么一说,也挺来劲,就笑着问道:“怪人,怎么怪法?”
“天气这么好,那人却穿着蓑衣,而且还一直让太阳嗮,大中午也不进店,你说怪不怪?不过看样子也不像是匪人,就是不知道干嘛的。”小二想到家里的妻和子,也没再多说,跟几个兵哥一一招呼完,就进了城。
夕阳已经下了大半,远处的山都是红茫茫的一片。忽然,北方的山道间走出来一骑,接着稀稀疏疏出来了一大队人马,中间是两辆马车,马车四周懒散地走着些牵着马的人,大约几十人。一眼望去,像是外出游玩,天黑归家的,松散的不成样子,但如果是战场的过来人就能看出来,这些人的步调几乎一致,快慢都固定在一个圈子里,明显训练有素,并极有可能是军兵。
“是血骑了吧!”小冲道。
“是,大军应该在后面。牵着的就是汗血马,而且……,路上应该受了重创。”空气中的声音道。小冲也看出来一些端倪,比如马车的马跟牵着的马明显不同,所以马车肯定是临时征用的。血骑是纯骑兵,至少一人一马,征用马车还这么多人步行?只能说明队伍出了状况:一可能是有人受伤或者其他原因,无法骑马;二是马少了,不够用。
“难道是被城王军追击?”小冲又自言自语道。
“不是,血骑是天下第一轻骑,出了临安都是大道,不可能被追上,应该是被人埋伏了。哈哈,血骑也有吃亏的时候,当真奇闻。难不成这一代统领血骑的是个白痴,哈哈!!”
“药,现在吃吗?”小冲眯着眼看着远处山脚下的队伍。
“你可想好了,你的灵力属火,冰神丸属水,而且你才灵天初境,就算成功散功,也一定会被反噬的。”
“现在吃吗?”小冲对着空气又问了一次,连语气都没有变。
“……”这个不知道何处而来的声音也是一阵无语,过了好一会才又出声道“半颗咬碎,确认人在再吞,抢了人就走,不要超过半柱香时间。”
听完,小冲从兜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手指大小的药丸,上面满是寒霜,小冲毫不犹豫掰了一半丢进嘴里,然后从路边走到了路中间,又缓缓拿下背上的长包裹,解开外面的黑布带,漏出一个方形的条盒。这个盒子明显是街边的次货,手工极差,倒像是有人在路边捡了几块废旧木板,钉在一起而已。为了隐藏一些东西,也为了多给让别人多知道一些东西,所以小冲在永和镇的棺材店偷了些木材,自己钉了这盒子。
刚打开盒盖,一股寒气就肆虐而出,换普通人怕怕连盒子都拿不稳。小冲从里面拿出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弓。
“咴儿儿……”一马长嘶。
上了坡,队伍领骑那人,远远看见一披蓑戴笠之人横在路中,便觉不妥,即刻狠狠一拉缰绳,马儿吃痛前蹄一弹半立嘶叫起来。后面的人马听见嘶叫声,都停了下来,望向前方。
“前方何人,速速让路”骑兵喊道。
“常山赵子龙,车上是不是有个胖子?”小冲声音不算太大,但此时已是黄昏,茶店也关了门,这十里坡静极,所以几乎整个车队倒是听得真切。没听见也就罢了,听见了的都以为撞邪了,又是这句,又来劫人?
领骑之人也是额冒冷汗,心里付道“从来只有血骑偷袭别人,不想从临安回长亭,居然两次被袭,前面的叫河东关云长,这个叫常山赵子龙”。虽然心惊,但想十里坡后便是长亭,而且此时将军也在马车之上,不由鼓起信心,又喊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对面一回话,小冲已是断定他弟弟必是在车上。于是把嚼碎的药丸吞了下去,接着举弓搭弦瞄准领骑那人,说道“人留下,你们走”。小冲的样子似乎是随时准备放箭。天快黑,但还没黑,所以大家都看得清楚,弓上确实没有箭!
常人都知道不管是打仗还是打架,弓箭弓箭,以弓箭为器,必是要有弓有箭。这没有箭的弓,抡起来怕还不如一根棍子吧。空弦无伤,军营拉弦训练也就算了,但这分明是阵前对敌!若是平时大家定要嘲笑一番。但今日却是一片死寂,因为对面没有箭,但有杀意,冰冷杀意,很冰,很冷。
对话时,车旁的侍卫已经向车中之人通报了情况。此时,马车上下来一人,轻轻几步便走到领骑旁,说道:“敢问阁下可是北海冰宫之人?”此人正是齐国神骑将军任一神,也是如今的血骑统帅,自领兵以来大大小小数百战,未尝一败,堪称军中之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冲压着嗓子,学着领骑的话回道。
“我齐国素与南唐无隙,还望阁下让我等过去。”任一神缓缓道。小冲易过容又戴了斗笠,声音嘶哑的像个老人,而且吃了冰神丸气势逼人,任一神也看不出小冲是什么境界,但料定是在自己之上,是以友好地称小冲一声阁下。
“人留下,你们滚”小冲狂躁地道。冰神丸的药力已经开始显现了,他此时已是气血汹涌,阵阵躁意从腰间气海传来。
小冲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把冰神丸的灵力导入冰弓,别让它留在你的气海,瞄准那个人。”
小冲听言,马上开始引导灵力传入晶弓。弓上本没有箭,但随着灵力的进入,箭坎和弦扣之间却有一条细线出现,由细及粗直至凝成一支箭的摸样。这箭刚成型,整个天都似乎冷了下来。无箭拉弦时是心寒,现在这冰箭凝型而出,却是身心俱寒。其中任一神感觉最为强烈,一是因为在场他境界最高,二是因为小冲盯着他。
似乎是被锁定了,任天神猜测,这应该是兵器的特性,又是一件神器,现在神器是大白菜了嘛!!但任一神纵横沙场几十年,见惯强敌,所以此时就算被神器锁定也不慌不惧,依旧缓缓说道:“此人是魔族奸细,界神山要……”
他话还没说完,小冲就轻声打断道:“少废话,留不留人?”
任一神思量片刻,拱手和声道:“恕难从命”,说罢运功御敌。领骑那人会意,举起一个手势高声喊道:“列阵”。后面的人纷纷上马,策马列阵。虽然只有二十多骑,但毅然是一个锥形冲杀阵。
形势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