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周瑜双手轻按,似在轻抚琴弦,那一刹眼神略有落寞,却又转瞬平淡,而他的身影,也逐渐开始虚化起来,“孔明,你我这一局棋,终究没能下完!”
“世间本就有许多没能下完的棋,多我们这一局又何妨!”诸葛亮的身形同样开始逐渐模糊,语气虽淡然,神色间却依稀可见忧虑与无奈。
“呵呵呵,说的也是!”周瑜轻声而笑,抬头望天,远处的苍穹上,似有璀璨光华在凝聚,“更值得可惜的是,我们终究没能创造所期望的世界!”
“你所期望的世界是怎样的?”诸葛亮忽然问到。
周瑜沉默了一会,方道:“淡泊、平静,每一个人都有超凡之态,不再为欲望所驱使。”
“你的天音神术,不正可以造就这样的世界吗?”诸葛亮道。
“若是如此,与他们又有何不同?”周瑜道:“更何况就算改变了活在现在的所有人,人性的本质却并没有改变,只需要有一个自私的人出现,千百年后,这个世界终归还是会回归原样吧?”
“千百年后吗?”诸葛亮道:“你若愿意,又何尝不能以造化之躯永存以教化世人?”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周瑜道:“遁甲天书的创造者何等惊才绝艳,也终究陨落在时间长河中!越是接近天道,越是能够感受到循环与轮回的奥妙不是吗?”
“原来你也感觉到了吗?”诸葛亮淡淡一笑。
“你在试探我吗?”周瑜恍然,笑道:“不愧是诸葛孔明,事到如今,还是小心翼翼!”
“抱歉了!”诸葛亮道:“虽然你的行事风格我放心之极,但就连吕蒙也因一念之差走向极端,你我又何尝不可能呢?”
“不无道理!”说起吕蒙,周瑜目光微黯,身形也愈发模糊,而后长声道:“到此为止了,天地自然,循环有道,你我潜修千百年,终究难逃尘世轮回,就此别过!”
周瑜话至末尾,已愈发羸弱,及至终了,身形终于彻底湮灭,消弭无形,只留下一个白色光团浮在半空之中,赫然是半卷遁甲天书。
“别了!”诸葛亮轻声说了一句,身形同样淡化至极,他转头望向黄月英,张口欲言,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黄月英静坐原地,同样无言。
短暂的沉默之后,诸葛亮方才缓缓道:“我这一生参悟遁甲天书,本欲寻求延续这个世界的办法,到头来却还是陷入过往的困顿之中,难以逃脱因果报应。我最遗憾的,是终究没有办法救你于不死不灭的噩梦之中……”
“我明白!”黄月英叹了一声,道:“我其实很高兴,你还能记得与我的羁绊!让我这一千八百年的孤独与无奈,都有了归宿!”
诸葛亮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欣然一笑,闭上了双眼。
“谢谢!”诸葛亮似是解开了一千八百年的心结,所有的无奈与内疚,都随着黄月英这一句话而消逝,“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子龙!”
诸葛亮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终于也彻底虚化湮灭,与俗世永诀,唯独留下遁甲天书的光芒,见证着他曾经的存在。
黄月英的灵魂怔怔的感受着诸葛亮的湮灭,早已没有神采的眸中,忽然留下了泪水。
是泪水!
这一刹那,她仿佛重新找回了身为人类的知觉,原来这一千八百年,她并没有完全丧失人性。
黄月英淡淡一笑,忽然垂下头,没有了任何声息。
高空之上,叶风与赵云静静的望着,并没有过去。
“为什么不去和诸葛亮告别?”叶风问到。
“告别吗?我与丞相灵魂相通,早已明了。”赵云道:“丞相的心结在夫人身上,能在最后解开,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怎么了?”叶风察觉到了黄月英的异常。
“她死了!”赵云道。
“死?”叶风讶然道:“她不是不死不灭吗?”
“心死了,灵魂也就死了!”赵云道:“丞相已走,这世间已经没有能让她牵挂的物事,她也就去了!”
“原来这一千八百年,她终究没有放下吗?”叶风恍然,“也许,这一千八百年,她一直在等待吧!”
“也许吧……”赵云轻声说了一句,似有所感。
两人谈话间,天际忽然光芒大盛,周瑜和孔明湮灭后留下的遁甲天书在光芒出现的一刹那冲天而起,融入其中,光芒更炽。
无形威压自天际铺天盖地的涌下,仿佛要压垮整个世界一般。
“这是……遁甲天书?”叶风忙望向白雨所在,却见吕布所化的结界依然在回旋缭绕,承受着那可怕的威压,心下稍宽。
“遁甲天书失去了约束,即将开始它本来的计划!”赵云仰望苍穹,目光深邃莫测。
“它要重铸世界?”叶风骇然,双拳紧握,道:“你能阻止它吗?”
“可以!”赵云轻描淡写的说到。
“你会阻止它吗?”叶风微微一叹,尽管与赵云相处良久,但他依然看不透他。
“如果让你来选,你会阻止它吗?”赵云道:“阻止了它,人类将保持原样,继续侵蚀这个世界,最终走向不可逆的崩溃的未来。”
“人类的未来,真的会走向不可逆的崩溃吗?”叶风反问。
“遁甲天书会这么认为,必然有它的理由!”赵云答。
“但是遁甲天书终究只是人类所创造的,不是吗?”叶风道:“它也不过是某个人的欲望的表现,不是吗?”
“也许是吧!”赵云道:“但是,以我如今的修为,也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走向崩溃!而现在的我,并不认为遁甲天书是错的!”
“就算它是对的,又如何呢?它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叶风道:“毁灭确实能带来新生,但是人类的本质却不会因为这样的毁灭而改变,遁甲天书毁灭了多少次人类呢?它一次又一次的带来毁灭,到头来,改变了什么呢?”
“是机会!”赵云道:“遁甲天书没有干涉人类的思想与意志,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予他们自由繁衍的机会,期望人类能够凭借自身的进化,构建一个理性的世界。”
“结果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了吗……”叶风叹道:“也许根本无关对错,因为说到底,这也只是人类的意志罢了!”
“人类的意志吗?”赵云淡淡一笑,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笑容。
“是的!”叶风道:“它的意志是重铸,而我的意志只是守护我所想要想守护的人!所以,如果我可以,我一定会阻止它!”
“这就是你的答案是吗?”赵云目光微敛,不知是对他的答案的认可还是否决。
“你呢?你的意志是什么?”叶风问。
“我的意志吗?”赵云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天道者无情吗?”
“自然记得!”叶风答。
“我能感觉到自己在逐渐的融入天道之中,而天道无情,又有何意志可言?”赵云道:“你说的很对,遁甲天书的想法与你的想法,说穿了也只不过是人类意志的对立而已!既然如此,我便遵从你的意志吧!”
“你不怕我的选择,最终害了整个世界吗?”叶风问。
“天道无情,即使世界毁灭,也不过是天道运转的一种体现罢了!”赵云道:“人类有生老病死,世界又何尝不是?”
叶风闻言,默然半晌,方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如果你继续参悟法则,终有一天,你也会与我有相同的想法!”赵云张开手臂,蓝色虚影逐渐化作无数蓝色光点飘向天空,朝遁甲天书蜂拥而去。
“我不会再去参悟了!”叶风道:“我想做一个人类,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希望你的选择最终能让你认为是对的!”赵云说完这一句话,虚影已然尽化蓝光,从叶风身上彻底消失。
遥远苍穹之上,蓝光聚敛,而后遁甲天书的光芒骤然紧缩,转瞬消逝。
天地间的威压,也随之消弭无形。
“终于……结束了吗?”叶风长声一叹,望向地面,只见吕布所化的血光结界似乎也感应到了天地威压的消逝,流转渐缓,逐渐隐没。
结界内,白雨紧抱着花雨,眼中有说不尽的忧虑。
四周已风平浪静,当她看到远空中漂浮的叶风之时,又惊又喜,张口语言,却又知道她的话语根本不可能传到那里。
下一刹,叶风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淡笑着说到:“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白雨眼眶一湿,眼泪登时纷涌而出,紧绷的神经一松,只觉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
黄昏,公园,树下。
叶风挖了一个小坑,将小狗的尸体埋了进去。
他静立在原地,望着小小的土丘,和奔波游走的昆虫,若有所思。
“你怎么来了这里?”忽然,一个清脆悦耳的熟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叶风转头望去,只见白雨穿着一身雪白长裙慢慢走来,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有如梦似幻的美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叶风淡笑着反问。
“直觉!”白雨嫣然一笑,“我一醒来,就觉得你会来这里!”
“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叶风调侃到。
“臭美!”白雨脸上泛红,白了他一眼。
“小雨呢?”叶风忽然问:“她醒了吗?”
“没有!”提及小雨,白雨眼中登时浮现一抹担忧,“她在睡梦里还在哭,一直在念着她的吕哥哥!”
叶风闻言,微微一叹,道:“我想以后照顾小雨和她的奶奶,你觉得呢?”
“干嘛这样问我?”白雨听出叶风口中的意思,扭头道:“我当然也会照顾她!”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叶风瞧见她窘迫的样子,笑道:“继续你的明星梦想吗?”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的梦想不再是这个了吗?”白雨撇了撇嘴,娇俏可人。
“但是你也没告诉我是什么啊!”叶风目光直直的望着白雨明亮动人的眼眸,仿佛像看透她的心底所想。
“我的梦想啊……”白雨轻轻撩动细长秀发,明眸与叶风相视,道:“是有一个家,家里有一个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旁边有一个白色的书柜,放满了我和我心爱的人都喜欢的书。午后的阳光能照在阳台,微凉的清风能撩起我的长发,我心爱的人拿着书坐在地上,与我一起,看着蹒跚学步的孩子,享受平静安然的生活……”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