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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仁义虎狼啸,山河踏铁蹄

因为吴来突然染疾,第二天只得由韩胥派遣一位将军,按照祝公赋的方法,领了三万军前去义华郡城外。这将军听完韩胥的话,心里也是对这事嗤之以鼻,无奈军令如山,他虽满腹怨言,觉得这是在让他做无用功,可还是领兵前往了。

义华郡不大,城池也不是很坚固,仅仅一万多守军,在这位将军眼里也算不得什么难啃的骨头。何况现在豫国这两座孤城悬于江北岸,军心早已涣散。可临来,韩胥是一再交代过的,不能攻城,只能劝降。这位将军只得安排这三万士兵在城下,统一喊着劝降豫国士兵和将军的话。这些将士喊惯了那些不堪入耳,极尽谩骂之能事的粗鄙话语。现在要他们喊这些,却是显得有气无力。

喊了一个多时辰,城上的士兵似乎无动于衷。那豫字大旗还在城上飘着,反而襄国的将士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这位将军越发显得急躁,咬牙切齿的喊道:“将士们,这些豫国的杂碎既然不愿降,那我们便打到他们降为止。全军注意,列阵攻城!”

这位将军脾气暴躁,显然此时已将韩胥的命令置于九霄云外。将士们开始跃跃欲试,正当阵型完备准备开始攻城之时,后方小树林中冒起了滚滚尘土。

“将军,你看后面。”一名校尉眼尖发现了这异常。

他定睛望去,里面隐约现着襄国的旗帜。他不明其中缘由,却抬起手,下令停止了进攻。而此时,城中的士兵看到远处这漫天的飞尘,开始揣摩那林中到底是有多少襄国的军队。

“这三万人我们抵挡都够呛,远处还有那么多的援军,如果真的攻城,我们怎么打得过?”城上一名士兵说出了心中所想。

一名士兵急切的说着:“难道风将军不来救我们了吗?他城中还有十万人的部队啊!”他想从别人身上听到一丝希望。

“你难道不知道襄国此次是三十万大军南征吗?怀遵城自身都难保,现在估计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就算风将军想救,也是不可能的。”

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城中蔓延,而城下的襄国部队在迟疑了片刻后,在那位将军不顾一切的军令下开始攻城。

本是来劝降,没有携带足够的攻城器械。这三万骑步兵只能先靠弓箭手和弩手开始对城上进行消耗。可就是这并不怎么激烈的进攻,城上的守军莫名的开始了溃散。

那后方在林中扬起尘土的部队,当然是疑兵,而且是祝公赋早就安排好的。他刻意嘱托韩胥派来这位脾气暴躁的将军,就是要以此种反复来摧垮守军的信心。而祝公赋更大的目的却并不是这一万多守军,也毫无战略意义的义华郡。虽然他大军驻扎在怀遵城外,却一直没有进攻,他现在需要确定一件事。

这位将军碍于没有攻城器械,又怕强行攻城造成太过重大的损失,只得攻而不抵城,战而不久持。

越是这样,城中的部队越是捉摸不定。在一次次的进攻中,城下的襄国军士好像杀得越来越红眼。韩胥在军帐中,几次收到这位将军要求增派攻城器械的请求,却都被他驳回。

“告诉他,我的命令是只准劝降,不准攻城,如果违背军令,让他自己想好后果!”对于传信而来的士卒,韩胥是这样回答的。可是祝公赋却悠悠的说道:“这位兵士,你回去只用禀告韩胥将军驳回了他的请求,别的无须多说。”

两个多时辰的无功而返,和请求的驳回,让这位将军是越发的急躁。突然,后方的林中冒出上前人来,他们带着云梯和冲车向部队靠拢。他一眼望去,喜出望外。

“兄弟们,准备攻城!攻不下城,谁都不准吃饭!只要攻下来,好酒好肉都有!”

群情振奋,这三万人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过头来接过攻城器械,就开始奋力的攻城。刚才还略有抵抗的守军,心里防线现在已经被彻底击垮。而此时,祝公赋与韩胥出现在了这变为攻城部队的后方。立于马上,韩胥打量着面无表情的祝公赋,看着那义华郡上的守军。就算隔了这么远,韩胥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恐惧与无措。韩胥心里开始思索着:“军师是想先攻心后攻城,减少损失?劝降只是铺垫,想要慢慢的瓦解守军的心理?”

可韩胥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正式的攻城开始不到一刻时辰,东边突然杀出上万人的骑兵部队,其势如风,其形如剑,直刺攻城部队的中部。三万人的部队,迅速被切割开来,面对突入其来的骑兵,显得手足无措。韩胥惊讶的看着战场中的局势,望望身后那一同前来的五万战骑,猛的一转头,看向祝公赋。

此时,他在笑。笑的诡谲,笑的阴冷。

“韩将军,五万骑兵交给你了,去把那一万枯军给歼灭吧。”

韩胥眼珠一转,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抽出佩剑,大喊一声:“兄弟们,随我杀下去!”

不出祝公赋所料,前来救援的那一万骑兵,果然是怀遵城中精锐的枯军骑兵。他特地准备了所有骑兵,就是想趁这个机会一战吃掉所有。领命前来的陵文韬此时还在战场之中来回拼杀,眼看林中突然蹿出遥遥望不到边际的襄国骑兵,顿觉不妙。

“兄弟们,不要恋战,迅速脱离战场,撤退!”当他的战士们正像屠杀一般砍杀着襄国士兵时,陵文韬果断下令撤退。枯军军纪严明,迅速向陵文韬靠拢,开始沿来路杀回。可是这五万襄国骑兵从林中小坡上冲下,速度极快,枯军骑兵在陵文韬的带领下,只有前端部队在他们形成包围前杀了出来。

韩胥立刻分兵,向陵文韬这边杀来。此刻,他带来的枯军大部已经看不见了踪影,在漫天的尘土和不绝于耳的喊杀声中,陵文韬咬牙切齿的喊道:“撤退!”他明白,既然已经中了埋伏,切不可意气用事。

一站下来,枯军近六千骑兵被歼灭,义华郡城中将士也随之投降献城。陵文韬遁入怀遵郡中,风良行并无怪责之语。整个怀遵城顿时陷入压抑的气氛之中。

在义华郡外,祝公赋下令将降卒全部迁往北方,作为修筑抵抗北胡城池的奴役。归回大帐之后,他去探望了吴来,简短的寒暄几句后,便回到帅帐之中。

韩胥在座下端正的坐着,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犹如雕像一般。

祝公赋轻摇羽扇,踱步走到他面前轻声问道:“韩将军可是在恼怒于我如此大事都要瞒着你?”

韩胥面无表情的回道:“军师今日之计,瞒住了整个大军,一举歼灭枯军精锐骑兵,真是算无遗策,末将钦佩。”

祝公赋微微一笑,端了一把椅子坐到韩胥面前,“其实韩将军还是没有明白我此举的意义。”

韩胥皱了皱眉头,“军师不就是想围城打援灭掉援军吗?”

“其实不然。义华郡孤城一座,毫无用处,一万多残兵根本不是对手,救也会丢。那为何风良行还会派出枯军来呢?若要取义华郡,十万大军瞬间即可荡平城池,我何必派三万人和那个莽夫前去劝降。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今日得到答案了。”

经祝公赋这么一说,韩胥更是不明白他的想法了。“军师,有话直说,我也是粗人一个,不必拐弯抹角,除非军师依然……。”

“韩将军,记得我们攻下关南后,风良行派兵来救援了吗?我原以为,上次他是为了救出枯军八将中的扶伯寮才如此。可后来一想,只为救一人,没必要出动这么多的援兵。今日他派来的应该有近万的骑兵,这可是枯军啊。他明显是想一举吃掉那三万人的部队,然后将义华郡的人全部转移。此种绝境,他都要冒险来救,风良行此人,有如此软肋,怎能成大事。”

“军师你不是作了疑兵吗?他明知有埋伏还来?”

“如此拙劣的疑兵收发,风良行当然会料定我是为了动摇义华郡守军的军心才这样行事的。他从怀遵城派出援兵,我便从军营里派出伏兵。伏兵,不一定是非要在某个地方等着敌人入圈套的。风良行妇人之仁,不敢果断舍弃这一万人,才会让他现在如此被动。我估计,现在怀遵城里应该已经人心惶惶了。”

韩胥静静的听完祝公赋的话,深鞠一躬,便告辞了。祝公赋摇着羽扇看着韩胥离开的背影,轻叹一声:“看来我祝公赋,身后一定是骂名了。”

他起身轻轻的把椅子放回原位,心中又开始思索了起来。

韩胥一人默默的来到吴来的营帐,此时的吴来正在营中挥舞着大刀。

“将军,你不是病了吗?”韩胥怎么看吴来,都是一副健壮如牛的模样,哪里像生病了。

“韩将军,我的确是病了,军师也觉得我病了。”吴来放下手中长刀,招呼韩胥坐下。温酒煮热,端上一两盘小菜,两人便喝开了。

“将军,你称病到底是为何?”

吴来放下筷子,无奈的说道:“段鹏。”

韩胥转念一想,吴来和段鹏的交情,这才明白过来。“今日之事,将军应该知道吧?”吴来默默的点点头。

“军师说,风良行派兵救义华郡那一万多人是妇人之仁。”到现在,韩胥对于祝公赋是越来越觉得除了深不可测之外,更多的是抵触。

“要是没有军师那五万骑兵,风良行就成功了。一万人搏一万人,在于风良行来说,不知道五万骑兵的情况下是值得一搏的。可是对于军师来说,就算只有一丝的危险,他都不会去的。”吴来抿了一口酒,韩胥说道:“我只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我觉得,军师是……。”

吴来看着他,“你是不是找不到一种动物去形容他?”

韩胥笑着点点头。

“猛于虎,残于狼,狡黠如狐,锐利如鹰。”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虽在帐中不看那战场上的醉人月色,高悬于头顶的灯笼也是朦胧了起来。

而在扶鸾殿上,几百年来帝王之处,果然是皇气逼人。金光熠熠的殿堂之上,豫国的朝臣正站立于两侧,奚孟苼身着龙袍缓缓的走到龙椅上。这不是早起的朝会,而是在夜半时分临时的一次君臣会面。

“子时请大家过来,是因为朕刚刚收到了前线的战报。关南郡丢了,四万守军全军覆没。隆江也丢了,三万守军依然是全军覆没。”听到此话,朝中众人一片哗然。显然,对于此事他们是如何都料想不到的。

奚孟苼面色冷峻,轻声说道:“我豫国自五国并立以来,从未遭受过如此大败。是不是在各位大人心中,梁国襄国向来不是对手,我豫国实力强过许多,便无需多虑了!现在看来,是各位舒服日子过久了,都忘了西边北边还有外敌吧。”

众人都低下头来,此时龙颜大怒,谁都不敢搭话。

“现在怀遵城在江北就是一座孤城,丞相率领其余守军退守平陵郡中。援军估计五日才会到达战场,我给丞相的最后一道旨意是,守住平陵,夺回隆江。战事已经到如此地步,虽然丞相早已有准备,可北边襄国是三十万大军,梁国水陆大军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万,现在当务之急是再选出一位将军,带领二十五万大军驰援。”

奚孟苼的话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怀遵前线已经占去枯军八将三人,第一批援军七万人也由枯军的苍庾统领。此次二十五万大军,众人觉得定然也会从枯军八将之中选出。目光渐渐聚集到剩余的驻守在滋淼城中的四人上。可奚孟苼此时却不这么想,枯军八将虽然精锐,可是如此重大的一战,全部交给枯军将领未免显得太过倚重他们了。奚孟苼并不想将国中所有的部队全部交由他们。

“枯军八将已有四人上了前线,这些建功的机会还是留给其他将军吧?国中如此多的将军,有谁愿担当此大任?”奚孟苼这么一问,倒是让众人都哑口无言。多年以来,因为靖王和枯军的存在,其他部队一向受不到重视。就算枯军与其他部队一同征战,往往只会也在靖王和枯军八将手中。国内多年除了枯军八将,未出过其他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了。这也是古林易一直和奚孟苼强调的重点,需要在各处提拔自己的将领,以免将来受枯军掣肘。

奚孟苼慢慢将目光转向了一人,见他七尺之姿,蓄着干净的连鬓胡。他看了看奚孟苼,侧步而出,作揖道:“臣,兵部侍郎卜元义愿领兵前往!”

他的这一声毛遂自荐,却引出了不少反对的声音。一位老臣说道:“陛下,卜大人从郡县拔擢才不过半年,任职兵部不足三个月,二十五万大军数量干系重大,还是交由经验更为丰富的枯军八将指掌比较妥当。”

众人的反对声音此起彼伏,奚孟苼说道:“卜将军,各位大人对你的能力有些怀疑啊,你有什么话说?”

卜元义环视四周,恭敬的说道:“各位大人,我卜元义十三岁从军,曾是枯军风将军麾下校尉。参加过大大小小战役四十多次,后历任白马关、儒林郡将军。自今,从军已十九年。”说完,他脱掉自己的上衣,前胸后背以及臂膀上的各种伤痕让随见之人全都瞠目结舌。就连枯军的四位将军看了,也是在心中暗暗赞叹。

刻在此时一位大人如此说道:“卜将军忠勇可鉴,可打仗与统兵是两回事,卜将军从未统领过如此大军,此事还请陛下三思!”

“善战之人,百人也是如此,万人也是如此,何来多少之说。若各位大人还有反对,我卜元义愿立下军令状,此战如若不胜,愿以阖家上下三十八口人的性命作抵!”卜元义话一出口,全场都默不作声。奚孟苼看到朝臣的反应,心里已经明白,这卜元义应该不会再遭到反对了。

“卜将军忠勇可嘉,军令状之事不必如此,阖家老小作抵未免显得朕是残暴之君了。朕就将这二十五万大军交由你,即刻开赴前线,与丞相一道击退外敌!如若不胜,朕定会严惩。”

卜元义即刻领受军印,便跨门而出。不少朝臣看着他的背影,还转头看向枯军另外四人。可这四人心里再清楚不过,奚孟苼是在培植自己的嫡系。他们纷纷面无表情的站立在扶鸾殿中,并不作出任何反应。

而在另一边,夺下平陵郡周边两座小城的梁国军队,正在整装待发。

诸城定然是想在豫国援军到达前,取下平陵以作立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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