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大陆,浩瀚山脉,玄武院。
森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一个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面露不舍的站在那里,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轻皱着眉头,便是一声叹息。
“都回去吧。”
言罢,随后一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显得单薄而苍老。
忽然一个少年从人群中冲了出去,冲那老人的背影铿锵有力的道:“玄通爷爷,你跟我说过的话我永远记在心头,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看着双拳紧握站在原地神色坚决的观辰,玄通微一怔,心中却止不住的叹息。
眼前这个少年是玄通最心痛的人,他自幼经脉尽断,成了众人眼中的废人,虽然玄通给他续上了数条经脉,但到底也是经脉残缺,他这一生在武道一路都不会有任何作为。
“废物!”
人人都这样说他,就连观辰也知道自己永远难有成就。
只是玄通将他奉为宝贝,尽心的治疗,教导,尽管数十年来观辰依然毫无成绩,但玄通丝毫不愿放弃。门内的众弟子不禁疑惑和嫉妒,更多的是不屑与愤怒,还有恨,他们嫉妒玄通受到的待遇,也愤恨玄通对他的钟爱。
“这个废物连给我提鞋也不配,有何资格得到这些待遇,师傅真是瞎了眼……”
玄通真是瞎了眼么?
这一切,只有玄通与观辰自己知道。
“嗯,我走了,我一直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玄通拍了拍他肩膀,随后转身离去。
他是玄武院里的大供奉,也是院里三大真武境武者之一。而如今,他却遇到了一个困难,这使他不能不离开这里。
玄通爷爷,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观辰怔怔的看着老人消失的方向,双眉紧紧皱在一起,双拳攥紧着,青筋爆起,夕阳的余辉映红着他单薄的身子,那秀气的面庞上,透着越超年龄的坚毅之色。
拳心中一道浅淡的气流忽然缓慢的涌出,渐渐浓郁。
众人都离去了,没有人察觉到观辰的异常。
不能,绝对不能放弃,哪怕天塌下来,也要把腰板挺直了。
观辰出神的看着密林,玄通的话犹在他心中回荡着。
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爬,也要走到尽头。
众人渐渐散去,见观辰出神的站在那,不由露出嘲讽之色。
观辰无父无母,是玄通当年来玄武院任职前半道中捡来的孤儿,那年,观辰才四岁。玄通对观辰而言,即是师傅,更是亲人。
七岁那年,玄通跟随观辰习武聚气,刚到第一阶,只是引导灵气入体,但却出现了意外,观辰的经脉竟然尽数毁断。
谁也不知道玄通怎么会在这最简单的第一阶出现问题,即便是玄武院掌院也只能摇头,说一声:或许是他经脉异常。
他这样的小角色废了也就废了,没人再关心,只有一直疼爱他的玄通在仔细查看之后,心中有了一些大胆的揣测,既心痛又震惊。
“观大供奉走了,他又经脉尽断,一个废人留在咱们玄武院算什么事,只是给我们初院丢脸。”
“是啊,真不明白他还有脸赖在这,观大供奉怎么不直接带走他,碍手碍脚的吃闲饭,要不是因为他,观大供奉怎么会冷落咱们,每天消耗这么多丹药,还占去了观大供奉教授我们的时间,真是说来就气人。”
“少说两句吧,他毕竟是观大供奉的孙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不过是观大供奉半道捡来的野种,如今观大供奉又走了,他一个外院之人,凭什么享受我们玄武院子弟的待遇。”
几个院中少年在他旁边肆无忌惮地说着,那声音不大,却分外的刺耳。
落在观辰的耳中,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观辰面无表情的斜视了他们一眼,自嘲般的冷笑。
转身,踏步。
观辰的背影洒脱而从容,是怎样的经历,让年华只有十六载的他有了这样的沉寂。
砰!
背部只觉一股巨力袭来,猝不及防间观辰一个踉跄便被一脚踹倒在地,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抬头一望,却是一个一袭白衣的弟子轻蔑的笑脸,一股怒火,在观辰心里徐徐燃烧。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白衣弟子被观辰凌厉的目光盯得一阵不自在,上前便又是一脚,直接将要爬起来的观辰再度一脚踹倒在地,“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观辰冷冷的看着他,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的道:“没兴趣知道。”
“好,你竟然敢无视我,大伙看到了吗,他竟然无视我们,看吧,就是观大供奉给惯出来的废物。”
观辰的态度瞬间便令他和其它弟子感觉一阵气恼。在他们眼中,观辰只是个寄人篱下,靠人接济混吃混喝的废物,以前有观大供奉罩着,他们不敢乱来,如今玄通一走,他们哪又还能忍得住。
场面一时喧闹起来,不少子弟纷纷围了上来,同情有之,冷眼旁观有之,而更多的,却是嘻笑,是鄙夷。
弱者,在玄武大陆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中,永远不受待见。
观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大门之上那块略显斑驳的金色牌匾,淡漠的道:“杨牧,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请你自重。”
“谁和你同一屋檐下了,你这个骗吃骗喝的废物,玄通导师走了,你还嚣张得起来吗?”杨牧咧嘴便是一顿辱骂,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附和之声。
观辰只是淡漠的摇了摇头,想起玄通的话,谨言慎行。看着他们的嘴脸,便是一阵冷笑,道:“我是什么,与你无关,再则,你很嚣张!”
“什么?”杨牧听着一楞,瞬间便露出一股怒色,在族内年少一辈中,他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年仅十八,便已经跻身灵动初期之例,只要达到中期,便能随时升至中院。这样的他,又哪里受得了这话,大喝一声:“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废物。”
哗啦。
一时,场面一阵躁动起来,四五个弟子随着杨牧便将观辰围了起来,拳脚雨点般的袭向观辰。
观辰面目一冷,咬了咬牙,拳头捏得节指一阵作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泥都有三分土气,何况,自己并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废物。
正欲还手间,忽听一个清丽的暴喝传来。
“住手,杨牧你们几个想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喝斥声,令得众人都是一怔,纷纷转过头来。
只见得远处几道身影快步而至,首当其冲的,是一名高挑少女,少女流裙如雪,上身一条淡蓝的腰带挽着,勾勒出妙曼的曲线,娇容俏丽,乌黑的长发高挽,随着身体的摆动而甩动着,显得是那么的惹眼。
此时,这少女已经步至眼前,而俏脸去略带寒色的望着杨牧等人,其身后的几人却是眼色古怪的打量着。
“是慕芊师姐。”
围观的一众子弟包括杨牧在内,一见这白裙少女,便是瞬间兴奋起来,更有些少年脸颊上都泛起一丝红色。这白裙少女,乃是高院李院长三女儿,爱慕追求者,多不胜数。
“啊,原来是慕芊师姐啊。”
杨牧楞了下,旋即表情一僵,显得不太自然。这李慕芊不但爱慕者众多,其自身实力也是达至灵动中期,在这院中,如同耀眼的明珠。
那称为李慕芊的少女步入人群,来到观辰旁边,看了看他身上的几个脚印,便柳眉一蹙,看了杨牧一眼。
“杨牧,你身为师兄,为何处处为难观辰,你不觉得太过份了吗?”李慕芊目光一收,冷声质问。
“瞧你说的,观辰是什么人,我有胆子为难他吗,各位,你说我敢吗?”那杨牧耸了耸肩,笑道,那笑声中,却含着嘲讽的味道。
李慕芊俏脸一煞,便是冷哼一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拍了拍观辰的后背,将他背部的那个脚印拍散,而后俏脸一转,下巴一扬,双眸透着傲然:“玄通导师是我们中院的主教,那观辰自然便是我们中院之人,倘若你们再敢寻他麻烦,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间,那俏美的倩影下,在这一刻却显得英姿飒爽,令众人折服。
李慕芊的举动,令观辰有点惊讶,却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意外。
一直以来,李慕芊便在玄通爷爷身边走动,时日一久,和自己也渐渐熟络起来,而观辰也知道,她是自己在玄武院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哟,有女人保护呢。”杨牧朝观辰一笑,那笑脸却透着讥讽,和难掩的嫉妒。对于李慕芊,他自然也是有念想的,只是……
“你有吗?”观辰看了看旁边的李慕芊,眸间透着一丝感激侧头便冲杨牧一笑。
“噗,哈哈……”
观辰不说则已,出口便中要害,众人听着先是一楞,随后便是一阵喧嚣响起。
“好,观辰,你很好,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这么有魄力,干嘛还要做个缩头乌龟呢?”
“杨牧,你想干什么?”李慕芊看着杨牧轻蔑的冷笑,不由质问。
杨牧看了看旁边的李慕芊,咬了咬牙,脸色有点阴沉,冷笑道:“观辰,一个月后便是初院大会,别说你不敢来。”
“杨牧,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慕芊柳眉一竖。一直以来,她便得玄通的喜爱,自然也比别人要熟络这对爷俩。她知道,观辰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都入不了院,那武境极是平庸。
“对了,你已经是玄武院之人了,名字我已经给你报上去了,别做缩头乌龟。”杨牧怪笑道。
“杨牧,你太欺负人了!”李慕芊一声喝道。
观辰却是一楞,颇有些愕然的看了杨牧一眼,惊讶于他为何知道已经加入玄武院,在这院中,可是只有玄通一人所知啊。
“有些人,就知道在这混吃混喝等死,白浪费我们玄武院的资源,可别因为有个靠山,就傲得没边了。”那杨牧撇了撇嘴,这话是越说越起劲,一句话把两人都给骂了进去。
“你!”
李慕芊听着柳眉便是倒竖,这话她自然能听出什么,就欲上前,却忽然被一只手给握住腕间,她愕然的回头,便见观辰那原本淡漠的脸庞上扬起难见的傲然笑容,道:“好,你等着。”
“好,那我们就等着了。”杨牧一楞,便是连连嘲讽的冷笑起来。
观辰的脸色恢复原本的淡漠,看着此刻的杨牧,那面容略显清幼,而此人品性,却是如此的下作,目光一横,盯着他道:“我还你一句话。”
“什么?”杨牧就欲离去,听闻声音便颇为错愕的回过头来。
“今日之事,我必还之。”
话落,观辰朝李慕芊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便转身挤出人群,大踏步而去。
那瘦弱的背影,单薄而孤独,却又是得格外的坚毅。
身后,是杨牧讥讽的笑声。
李慕芊听着观辰的这番话,看着他默然离去,便是一怔,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惊讶与疑惑。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