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三个最令人绝望的事物。第一个就是灵堂,每天都有人在那里假惺惺的哭爹喊娘,或者真的孝子贤孙在那里低着头抽泣,或是有的人既不是孝子贤孙,又不想假惺惺的哭,于是便只留下一个棺材,还有呸呸终于死了的骂声。
第二个就是太平间,你永远不会相信从里面会走出什么。如果走出什么才叫真见鬼了。绝望,麻木,冰冷,在这里上演。毫无生气,传说世界上最酷的刑法不是死刑,而是把你关进太平间,让你绝望而死。
第三个,就是我们现在呆着的地方,手术室前的走廊。
我们三个坐在手术室的长椅前,等待医生出来。
猩红的颜色,刺激了每个人的心。
手术中的灯忽然灭了。
我们三个迅速顶着疲惫的面容站起来。
楚楚,楚玏和秦如琰也闻讯赶了过来,她们本来就在医院里。
医生缓缓拉开门,走出手术室。
我们三个忙冲到他跟前。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说:“病人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或是脑震荡嫌疑。”
我们三个几乎要跳起来。
景肖挑了挑眉毛,紧紧抱着我们和楚楚。
楚玏和秦如琰也舒了一口气。
“但是他不能再做剧烈运动。”
一瞬间,大家安静下来。
“什,什么意思。”我问道。
景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篮球,算不算。”
“算。”
我呆呆地看着医生。
我第一次感到绝望。
我们总是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但是,当我们的梦在一次次客观因素中逐渐消亡的时候,我们都明白,我们终究会被改变。
曾经读过一本书,有一句话是:究竟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们。
现在,答案很清楚了。
我的思绪飘回到高一那次比赛之前。我们在休息室里做准备。
“环环,”我走到他跟前。“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他笑笑:“你担心什么,我们四个的配合你还怕啊。”
我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爱篮球?”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啊。”
他的梦想,是打进市队。
可是,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我们几个人走进了病房,燕环已经醒了。我看见他,眼里便不干燥。
景肖及时狠狠掐了我一下,我就挤出来一个微笑。我们几个私下约好,对于不能剧烈运动的事情只字不提,而且尽量避免让燕环打篮球。
“躺了一天,累死了,我去打会儿球。”
“唉唉唉,别啊,药还没吃呢。”
“今天已经吃了三回了……”
“哦,还有四回。”
又吃了四回“药”(景肖用不知什么调的)之后,燕环继续准备打篮球。
我目光扫向茶几,忽然看见了一罐安眠药,急中生智,而且秦如琰走了进来,我就冲了两杯水,一杯放了安眠药,让秦如琰递给燕环喝,然后我就逃离了灾难现场。
谁知道,天杀的秦如琰自己喝了安眠药,让燕环明白了我的意图。
他看看四下无人,走到了运动场,借了一个篮球,然后迅速在场地上跑起来。
但是,跑了两步,他忽然感觉头上一阵剧痛。
眼前一片黑暗,撕裂一般连绵的头痛,使他快要昏过去。
他慢慢摸到了长椅,坐在椅子上。他的心像他的眼前一样绝望。
我跑到了病房之后,看见在床上睡觉的秦如琰,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便朝运动场跑去。
我看见运动场上失落的他,顿时心也落到了深谷里。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方堃,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他扭过头,问我,他渐渐恢复了视觉。
我说:“医生说,你再也不能打篮球了。”
他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悲哀,还有我从来没见过的冷漠。
他第一次落下了眼泪。
我们总是活在幻想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们要进入现实。
进入我们无法了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