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吃了方丈的药加上小芳不离床前的照顾,顾母病情果然大见好转,已能下地行走一段距离。众人便寻了做完早课的方丈辞行。
顾母由小芳搀着来到宝殿,先恭恭敬敬跪在大蒲团上叩了首,嘴里轻轻的向佛诉说着一些由衷的感谢的话,这又起身向方丈道谢:“多谢大师的活命之恩,老身……老身……家逢大变,丈夫受奸人所害,本以为此次也……”话未说完,竟有些哽咽。
方丈道了声佛号,微微躬身,道:“施主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切莫挂在嘴上。”
顾母收拾了一番情绪,道:“大师,多日叨扰,如今老身病情已经好转,特来辞行。”
方丈打量了一番顾母的气色,点点头,恭喜道:“施主气色不错,今后多加调养不日就将痊愈,最近在外镇压恶鬼道的师叔传来音讯,说是最近恶鬼出没异常频繁,不知几位施主所往何处?”
小芳答道:“我们正准备去西北方向白鹿小镇,铁大哥说我们要去找他的大哥,之后的事只能再做打算了。”
方丈闻言沉吟少许,眼睛一亮,笑道:“呵呵,这可巧了,在你们之前有一队商队到敝寺躲避恶鬼,好像也是这几天准备出发,贫僧可以代为引见,你们有病人不便赶路,能结伴而行贫僧也就心安了。”
小芳大喜,诚声谢道:“多谢方丈大师!”
当即方丈便前去寻那商队商议,小芳两人出了大殿,寻了一处长廊凭栏而坐。
顾母伸手轻轻拍着小芳的腿,道:“小芳啊,这次我们真的要去那人生地不熟的白鹿镇吗?”
小芳劝道:“娘,大哥哥说要在白鹿寻了他的大哥就在那里给我们重新安家,大哥哥说它们没有救出我爹,他们一把火烧了那恶人的庄子,我们的家不安全,我们还是去白鹿重新生活吧。”
顾母忧道:“唉,你还小,这世界弱肉强食,到了哪里咱们孤儿寡母的都会受人欺负……老鬼啊,你就这么抛下咱娘俩就这么走了……”
顾母说到伤心处,独自伤心的抹起眼泪来。
小芳一边轻轻帮娘亲拭去眼泪,坚强的说道:“大哥哥说他在矿底见到我爹了,可是恶人太厉害,我爹为了救大家和恶人同归于尽了……”
顾母唤道:“老鬼啊……还真像当年……”
小芳眼角带着泪花道:“爹爹是个大英雄,娘,别怕,大哥哥说他会代替爹爹照顾好我们的。”
顾母闻言破涕为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小芳额头戳了戳,附耳道:“小小姑娘家不害臊,你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小芳愣了半响,摇摇头低声道:“不是多了个哥哥吗?”
顾母摇摇头,神秘地笑笑,任小芳在一旁如何撒娇讨好也不为所动。
套不出话来,讨了个没趣,小芳嘟囔着嘴听着娘亲说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说教来,三言两语之后小芳又兴致勃勃的和娘亲悄悄的说起听来的趣事……
不多时,方丈回来了,带回了消息:“呵呵,幸不辱命,商队本来准备明天出发的,听闻有顺道的伙伴也想和你们今天一道就出发,而且有安置病人的空余马车厢。”
两人连连感谢,方丈道:“举手之劳,莫再言谢,莫再言谢……”
告辞了方丈,两人到了外廊寻了铁男等人,将此事一说。铁男激动的一拍大腿道:“嘿,够朋友,方丈的恩情铁男定当涌泉相报。”
瘦猴感慨道:“仗义!”
陆、费二人也是点头不已。
当即由小方领着往方丈所说的大门外的正在整装的商队走去。少倾,众人来到门外,果然见一十多辆马车的规模不小的商队,商队约莫有三十多人的样子,刨除那战斗力五都不到的随行人员,护卫人员大概有十余人,倒也不容小觑。
众人张望之际,一个身穿华丽绢服的矮胖矮胖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哈哈,几位就是白鹿镇的老乡吧,欢迎欢迎。鄙人红蜻蜓商队的主人周康,在下有礼了。”说完拱手一礼。
铁男拱手道:“周老板你好,我叫铁男,这是……”铁男侧身一一介绍道,众人连连见礼,好一番客气。
周康微微摆摆手,笑道:“呵呵,大家都是老乡,都认识之后,就不要客气了,来来来,嫂子这边来,我给你腾出了一辆马车,保证是我商队最舒服的马车。”
说完周康就上前几步,想去搀顾母,后有恍然的拍拍头,上手虚搀一迎,带顾母往一边的一辆稍微大点的马车走去。
顾母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好……”
周康欠着身,伸手替顾母取来一矮凳,又伸手掀开马车精致的帘子道:“来,嫂子慢着点哎,小妹你也坐上去吧。”
小芳母女俩唯唯诺诺的上了马车,马车里空间挺大,装修的超乎两人的想象,柔软的坐塌,绫罗的靠枕,旁边还有可容母女两人的舒适软床,上面放着崭新的被褥,被褥床单上精致的绣图让两人看得呆了。
顾母低声和小芳嘀咕了两句,小芳点点头,掀开帘子,伸出头招了招手喊道:“大哥,大哥。”
铁男疑惑的上前道:“怎么了小妹,里面不舒服啊?”
小芳急忙摆手,做了个“嘘”的动作,悄声道:“我们的被子给我……”
铁男机械的送上被子,周康见状疑惑道:“咦,我不是命人放了崭新的被褥吗?这群兔崽子又给我掉链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小芳连连摆手忙解释道:“额……不是的,不是的,娘亲……她……睡惯了自己的被子……对……睡其他的被子睡不习惯……”
“……”
众人沉默之际小芳逃也似的缩进了马车厢里,车厢里娘亲正半曲着带病的身子将床褥仔细叠好,然后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扯过床上的绣帕将其盖上避免灰尘,转身从小芳怀里取过被褥又上上下下的铺了起来。
小芳唤道:“娘……”
顾母手中没停,轻声应了。
小芳道:“娘你为什么放着新的不用,要盖自己的,咱家被子多脏多丑啊,别人都笑话……”
顾母捋床单脚的手微微颤动了下,停顿片刻,又开始忙活,顾母道:“没什么,这床褥盖了一辈子嘞,是你爹爹当年娶我的时候我从娘家带来的,那时候一穷二白的,也只有这床被褥陪我家度过一年又一年,它掉色了它破洞了,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最爱赖在它怀里撒娇,恨不得一整个冬天出门都裹着它,它现在就像你娘一样,老咯,不中用了……在我眼里啊,还就是这老伙计盖着舒心踏实,天塌下来也不怕……那新被褥太漂亮了,娘更怕把它弄脏喽……”
小芳唤了声:“娘……”然后撒似的往里一钻,钻进被褥里,裹着被褥,左滚滚右滚滚。
滚的晕乎乎之际,小芳支起小脸对着娘亲笑着问道:“那我小时候是这么滚的吗?”
顾母本来故意板着的脸还想训两句“大姑娘家家”什么的,闻言一愣,笑道:“呵呵,不是,你小时候只是喜欢躲在被子里和娘亲玩躲猫猫,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骗你数到一百娘就会来寻你,然后娘就去干活去了,因为啊每次,咱家笨丫头都会自己数着数着睡着了,再加上在家被子有洞洞,所以啊,娘从来不会担心你憋着……”
小芳露出回忆的神色道:“我的记忆力好多次似乎是和娘在草丛花海里捉迷藏,好像只是我的儿时的梦……”
顾母也侧着身一起躺着道:“傻丫头,也是娘骗得你,你小时候不是一直缠着娘给你讲故事吗,你还埋怨娘从来没给你讲过故事,其实你小时候几乎每晚我和你爹都会给你讲故事。”
小芳奇道:“有吗?我明明记得从来没有过……”
顾母道:“那是有一次你睡着了,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紧闭着双眼手脚扑腾不停,你爹也不敢喊醒你,就说了句:‘别怕,我来保护你……’那晚你眉开眼笑的抱着你爹的手睡得很香很香。从此以后我们发现你的天赋,便每天都给你讲一个故事,也可以说是一个编织的美梦,呵呵,最好笑的是你爹肚子饿的咕咕叫还要给你讲一盘盘带肉的水饺堆满那个糖葫芦做成的屋子的故事,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一边砸吧着嘴巴一边滴着口水,哦,对了还有你爹馋得流下来的口水,袖口都打湿了还以为我没看到,第二天早晨啊,你还转着圈圈又笑又哭地和我们分享你的美梦呢,你说:‘爹爹,娘亲,我跟你们说哦,那个屋子好多好多好吃的糖葫芦,我每吃一串就包下两串,还有好多好多带肉馅儿的饺子,我也是每吃一盘包下两盘,等我吃饱了就想把包好这的一大包好吃的给爹爹娘亲带回来吃,可是……可是太重了,我拖不动,后来太阳出来了,房子开始化了,饺子也开始化成水了,我还是拖不动,最后全都不见了……呜呜’娘就说你傻孩子,拖不动就给娘亲爹爹带一盘带一串就好了,可是我的傻姑娘说:‘不行,不行,我吃了一串娘亲爹爹就要吃一串,我吃了一盘娘亲爹得就要吃一盘,小孩子不能吃独食……’”
小芳奇道:“娘亲你都记得啊,我都没印象了。”
顾母道:“傻孩子,你的童年就是娘亲的记忆……”
小芳沮丧地想:“原来我的美梦都是编的……”
转过身看到母亲鬓间的白发疲惫的倦容,小芳强忍着泪水,拉过母亲的手臂,将不大的被褥盖在两人身上。小芳道:“娘亲,来被窝我都暖好了,我们一起盖,我要在娘亲怀里撒娇……”顾母板着脸本来准备的教小芳规矩的话到了嘴边,噗嗤一笑:“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叫娘操心哦。”
小芳提上被子,鼻尖嗅着被子那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阳光青草的味道,小芳蓦然想起,心底的角落那似曾相识最亲切却始终想不起来的的味道原来就在这老被子里。
车外,一人声依稀想起:“哎哟喂……回家咯……”马车平缓的往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