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安素雪倚着窗边闭目养神,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温和与安详,透着那么一丝柔顺,实在是看不出刚刚那个只用了三根银针,贯穿香兰脑部的狠辣模样。
十岁的孩子,居然就能出手连眼睛都不眨,完事之后还说出那样冰冷的话。
赵德安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尽管知道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柔弱女子,可是真面对这样的一面,他真的是无法直视。
与他同样处于震撼之中的九皇子赫连琮也是内心久久不能平息的,试问这样的不留情面一击即中,连身处后宫宫闱倾轧的几位皇子也是要犹豫一下才能下手的吧?
亏了这丫头不是皇子公主的身份,否则就但凭身后这些仰仗,再加上如此的手段,他们兄弟有谁是对手呢?
幸好,幸好,幸好她是自己一方的,若是换成她是对手,这场博弈还真的是困难的很呢。
“总要有个人做恶人,我最多是年纪小,不知轻重而已。”安素雪说完这话,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熠熠闪着光芒,看上去无比澄清,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冰冷,仿佛仅仅是聊天气一般,云淡风轻。
年纪小,这可算得上是个好借口……
历朝历代都是帝王之才一步步踏着累累白骨,双手沾满鲜血走上高位,眼前这人可好,听这话就是准备做开疆扩土的先锋大将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很奇妙!赵德安撇撇嘴,越来越好奇这安素雪到底是在庄子上经历了什么,才会是现在这样一番光景。
赫连琮多瞄了她一眼,手指轻轻抖了一下,昂起自己高傲的头说道:“本殿倒是愿意自己动手,只是你的动作太快了。”
好吧,这间接地表明他不需要她为自己做到毁坏自己名声的地步,这般坦荡荡的傲娇让安素雪嘴角轻轻勾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
“很多时候,坦荡荡倒是显得高度不同。”她说完这话又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形就这么隐在透过窗纸照进来的阴影之下,显得那么的孤独。
赫连琮心头隐隐的有些发痒,有那么一瞬他想要把她揽在自己怀里,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形单影只。
相同属性的人还是有相互吸引的点,物以类聚大多是因为太多的相似,几乎就能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自己了。
意料之中,陈安之在如此变故打击之下一口怨气憋在心里,硬生生的吐了一晚上的血,人从此之后就混混噩噩的,再也没从床上起来过。
没多久便传来陈安之的一众风流韵事,街头巷尾无不席卷着这位春风得意的朝堂宠儿的荒唐之举,所有人无不感慨曹小姐陈夫人这一生的命运多桀、坎坷无比,不过好在在经此变故之后,右相大人拿出陈安之早就写好的和离书还了陈安之夫人的自由,从此陈曹氏正式恢复自由人,变成曹贵云小姐。
同月,陈伯亭大人高老辞官,带着一家老小,老弱妇孺和那已经瘫在床上变得痴傻的陈安之,回到了乡下老家。
那伛偻的背影和看起来十足可怜的一行,早没了京城勋贵之家的那份荣光和气度,看上去从意气风发的青年人一下子就归于了风烛残年的老态。
远远地站在城墙之上,微风吹动安素雪的衣袂,带着一丝空灵。
安胜就这么站在她身边,随着她的视线飘远,两人谁也没说话,就好像一个老朋友那样目送好友远游,尽管心知从此后不会再有机会能相见,可是却不想引起离别的哀愁。
在这样的平和之下,只有安胜知道眼前这人是何种的手段。
那陈安之那里是自己吐血,然后被气得再也没起来过?
明明就是这身量并不高的女子,用一根锥子钉在陈安之的眉间,一锤下去,陈大人就变成了这样。
那黑衣包裹之下的人,出手是那么的迅速,都来不及看仔细,就结束了。
他就这么亲眼看到了她的动作,和之前在庄子上对管家出手不同,一个对她产生了威胁,一个对九皇子产生了威胁。
什么时候这大小姐成了九皇子的身后之人?他惊觉晃神过来,才发现这样的现实。安大小姐明明就是没和九皇子见过几次面的,他曾经以为能和安大小姐在一起共事的也就是万骨窟的窟主,可是谁知道半截杀出来个程咬金,什么都没做就把大小姐收服了。
可叹,世间的事如微风一般,恍然间就变了风向,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只记得那天回去之后,大小姐看着他只是淡淡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没等他回答,大小姐又说道:“世间之事,从没有云淡风轻的,今日若我们不残忍,那他日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让别人操控我的命运,不如从此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成为刀俎!人世间何等的残忍,不要等到以后再追悔莫及。”
“可是即便如此,大小姐不怕陈大人的门生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听到他的问话,大小姐又是一笑,脸上绽放出如罂粟花般致命的笑容,那红唇轻启,朗声说道:“陈伯亭大人吗?出了此等丑事,若宣扬出去,只能让众人看到已如此狼狈的陈大人背主选高枝而已,哪里还有脸做过分的事?”
“再者,手下一十岁女娃就能做出如此手段,九皇子门客也是什么能人都有的,谁敢出手?杀鸡儆猴还是有些效用的不是吗?”
安素雪这般的胸有成竹让安胜有些惭愧,又有些自叹弗如,只能望其项背,自觉无法超越,也不敢超越。
如同之前安素雪所猜测,五皇子赫连殇的眼睛始终也是没放过京里任何的风吹草动,再加上本就重视陈伯亭一家动向,所以自从陈安之出了事,他就悄悄派人过去查探过。
【陈安之大人眉间有一洞,似用硬物敲击过。】
这代表什么?那就是他和陈安之的事完全败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