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秀姑娘到了。
可这里哪还有什么嬴政?
山神庙,空荡荡的,院子里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一只断了板牙的大白兔,落在了地上,白毛惹上白雪,看上去,大白兔胖了一圈,像是肿了起来。
一身红裙的秀姑娘在风雪里,大声呼喊了起来
“嬴政……”
莫名的,她的心里,生出了焦急和迷茫。
脑海里,那个少年的一幕幕,像是一页页的画纸翻过。
“他望向东南方,神色大变,之后,却说是肚子饿了,接着让我去抓兔子,让我离开?”
一些事情在心里变得清晰了起来。
秀姑娘只觉得心里那股不祥森寒了起来。
“他难道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危险发生?是在故意让我离开?让我远离危险?”
蓦然的,她紧张了起来,那像是玉做的手,抓在漆黑的山神庙的门边,越来越紧。
忽然,她的眼睛中光芒一闪,这一扇厚重的木门上,有着浅浅的几个字。
“我回家了,我不喜欢修仙,你也别来找我。勿念,嬴政。”
这字像是用砖块写上去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个没念过书的人写上去的,那字很难看,难看极了。
难看字迹,却深深刺痛了某个人的心,那心仿似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心头滴下的鲜红,代替了心脏的跳动。
记得,当初她在讲修炼经验的时候,嬴政很认真的听讲,眸子里神采连连。
秀姑娘看得出,嬴政很喜欢,很向往,那种飞天遁地的世界。
“你又骗我……”秀姑娘洁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了红唇。
慢慢的,她笑了起来,配上那一身红色的长裙,很美,就像是嬴政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春季,花海里,红玫瑰的一次回眸。
可这时,红玫瑰的花瓣上,落下了一滴滴滚烫的水珠儿,那水珠儿晶莹剔透,像是那花,美极了。
她,秀姑娘,和养父一家生活了十七八年,在心里,早已将他们看做是最亲近的人,可那一天,这些最亲近的人,却亲手将她送上了死路。
那一刻,整个天地像是瞬间失去颜色,变成了黑白,她很孤独,冰天雪地里,没有一个人来送她,寒冷的风雪中,一个红衣女子,柔弱无助,在所有人惋惜的感叹声中被一群手持铁枪的男人,用冰冷的铁链,锁到了山神庙中。
那个时候,他恨极了,害怕极了。她不怕死亡,她怕的是背叛,她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一个人坐在雪里,望着天,发呆。
现在,却有一个傻人,为了她,宁愿自己死去?
她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我不信,我决不信,我要自己去求证,我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秀姑娘一身红衣,风吹起红衣时,她像是一朵只能随风摇曳的花。现在又像是,花瓣被雨珠儿打湿了脸颊。
啊!…
突然,一声痛苦的惨叫声,从东南方传了过来。
“政儿的声音!……”
秀姑娘神色大变,心里生出惊恐,直奔东南方而去。
天上,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二人,神色微变。
中年道姑看着秀姑娘,皱起了眉头。
她的身旁,那老者一双眸子发光,幽幽若鬼火般,冷哼一声:“这贱人,竟敢对天帝生出觊觎之心,当真该死。”忽然,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担忧的问了一句:“你给此人留下的手段,能否保护天帝?”
“那柄玉剑是无上的宝贝,她拥有天凤血脉,又悟出了道纹,所以依仗此宝,可力战筑基境的修为,你不用担心。”
山神庙的东南方。
这里,天上没有厚重的乌云,夜空晴朗,繁星如斗,璀璨明亮,一轮白玉圆盘,遥遥挂在高高的天穹上,银色的光,如水幕洒落了下来,染在了这一片树林上。
这是一片枫树林,横在前方。
秀气的枫树,站的很直,整齐的林立在大地上。枫树很高,枝干是灰白色的,月光给其染上了莹白点点,树冠的枫叶繁茂,凑拥在一起,红艳艳的。
旁边还有一片湖泊,硕大平静的湖面,如一面镜子,映着明月、星辰,大地上,那一片红艳艳的枫树林。
忽然,虚空一阵灵力波动,一道刺目的银光从天际急速而来,骤然停在了枫树林上。
一个瘦小的身影,像是昏迷了过去,浮在湖面中央的虚空上。
“哼……此人果然是魔星转世,如今只是凡体,竟也有道基。”枫树林上,那团银光放出一阵精神波动,又惊讶,有赞叹。
“若不毁了你的道基,灭了你的神魂,你怕还有转世重生的机会,那我儒门岂不要遭殃?”语气无情而冷漠。
十五年前,孔圣有感儒门会有灭绝道统之祸。
后星宿宫,天机老人,算出灾祸所在大概方位。方有今日之事。
尊儒道圣令:凡有可疑之人,必须死!
轰!
无数银色的光线,像是自银光中爆发出来,炽盛无比,铺天盖地而来,席卷向那瘦弱的身躯。
光亮映在了少年脸上,他竟是----嬴政。
啊……
无数炽盛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在虚空中相互交织,形成一个银色的光茧,光芒盛烈无比,如一个小太阳一般,将嬴政裹在了里面,身上的衣物,一瞬间皆被化成飞灰。
那光仿若实物,像是银针,刺进了整个神魂之中,一股无法想象的痛苦,如同汪洋中的惊涛骇浪般,扑了过来。
一枚道纹在他神魂中显现了出来,神秘而繁奥,通体若青铜铸造而成,上竟生满了绿铜锈,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感。
青铜道纹轻轻震颤,青色的涟漪,扩散开来,守护他的神魂,刺进神魂中的银色光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剧痛也在骤减。
但,嬴政依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他双手握紧,一根根青筋在手臂上如蚯蚓爬了进去,满口牙齿几乎咬得崩碎掉,双目充血,在死死抵挡那神魂中的剧痛。
一瞬间,嬴政只觉得这个天地没有了声音,整个世界都远去了,只有那无法想象的痛苦淹没整个神经,和那唯一的信念:“不要来,不要来……”
枫树上那团银光哑然一声,“一个凡人的神魂,竟然没有被瞬间炼化了,而且此刻他还在说话?”声音中透着不可思议。
忽然,这团银光中,再次分出一道盛烈的光线,直冲下方而去。
刚到枫树林的秀姑娘,看了一眼枫树林上那团银光,神色中露出深深的忌惮,暗道:“筑基,神通秘境修士。”
但是,当她眸子深处,那两枚道纹发光,若两道金色光束,从眸子中射出,直逼那湖面上的银色光茧而去。
下一刻,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睁得惊人的大,她的心,仿佛被击中了,喃喃道:“他……”
看着嬴政痛苦的模样,她怒了,彻彻底底的怒了。
轰!
秀姑娘玉体中灵力激荡,所有修为尽数爆发。一枚道纹从掌心飞了出去,若玉石雕琢而成,赤红欲滴,下一刻,红光滔天,淹没了一方天地。
轰!
巨响震天,银色的光线撞在那红玉般的道纹上,爆发出灿烂的光雨,恐怖的力量激荡,山石震裂,乱石穿空,数十株粗壮的古木爆碎,留下一地碎屑。这里光芒消散后,红玉道纹,顿时碎裂了开来。
噗!
秀姑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落,整个人横飞了出去,跌落在厚厚枫叶上。体内血气汹涌,莹白的脸颊上,涌现一抹异样的潮红。
“筑基修为,果然强悍,一击便将我击伤,凝气境的修为,绝无可能胜过筑基。”她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站了起来。
“儒门在此办事,闲杂人等,快滚。”银光中之人发出冷漠的声音,但内心却震惊无比,暗道:“这红衣女子,仅仅凝气境的修为,竟然力敌我一击神通不死?难道某门中圣女?”
无形中,一股强大的神识,将秀姑娘锁定,想将她里里外外看个清楚。
儒门乃是九州大陆上,最顶级的道统之一,不因别的,只因儒门之祖,孔圣,乃是天地间最强大的九人之一。
银光中之人,没有再下下手,秀姑娘便知道,自己的修为,引起了对方的忌惮,她神色一禀,喝道:“儒门弟子,修习乃是浩然正气,没想到也干这滥杀无辜的勾当,愧对了你们的祖师!”
“马上离开,不然你将横尸于此。”银光中人开口,话语冰冷,透着无情。一股杀机席卷而去,将秀姑娘淹没。
仿佛只要秀姑娘再敢说个不字,银光人便会发动最恐怖的杀招,将其轰杀至渣。
见对方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秀姑娘心里一沉,这是一个狠茬子!
秀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在光茧中的嬴政,他在紧咬着牙齿,眼睛里仿似充了血,身体忍不住发抖。秀姑娘能够想象,剥离神魂,对凡人来说,会是多么大的痛苦。
她看不下去,别过头,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可眼泪也止不住的往外流,脸上充满了凄苦之色。
“你愿意自己无声无息的死去,也不想连累我?”秀姑娘咬着红唇,秀拳紧紧的握住,勉强的笑了出来,道:“很好,很好,你把我感动了…呜呜……”
她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那莫名的情绪了,她忽然觉得,生命中多了一个不可以离开的人了,这个人在心中的地位,无限的拔高,超越了亲人,超越了朋友。
她只是一个清纯的黄花闺女,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却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失去这个人了。
她的神色,被银光中的人发觉,知道了她所为何来,而且无情道:“我不管你与他有何关系,现在给我,马上滚!”
“我师尊乃慈航道人,天阶仙尊,光茧中的人乃是她老人家的徒孙,所以希望阁下能够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放过此人。不然……”人见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秀姑娘自报家门,想让对方投鼠忌器。
“还敢威胁我?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呵呵…”银光中传来讥笑声,又道:“若你不提师门还好,可你现在提了,那你也非死不可。”
秀姑娘的手心,圣洁的白光汇聚,化作一柄玉剑,寒光闪闪。
此剑来历不明,但乃是她的师傅,慈航道人所送,早些年,更是有可能成为师尊的本名法宝。
慈航道人,乃天界威震一方的霸主,拥有长生秘境的修为,追星拿月,横渡星河,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玉手轻轻虚空一按,便可崩碎星辰。
如此人物,所看重的宝贝岂是凡品?
虽然用手中长剑杀过人,但并没有用灵力催动过,实际威力,她也不知道。不过这宝贝是堂堂一代仙尊所送,想来杀个筑基的修士,应该不会太难吧?
枫树林中,一股清风袭来,吹起满天红叶。平静的湖面,映着月光,划过一道道涟漪。
秀姑娘一身红裙随风飞舞,手持白玉长剑,遥遥指向那银光人,喝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活命的机会,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生出了杀机。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就用你的血,来祭我手中的神剑。”
银光中的人见秀姑娘手持长剑指来,锋锐的气息直逼心脏,一股不好的预感出现,银光包裹下的那一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