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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月夜一帘幽梦 清风十里柔情(7)

太阳行至双鱼宫即为春分,并非偶然的事情。盖双鱼宫的双鱼,一为春情女神阿佛洛狄忒的变形,一为恋爱之神丘比特的化身,阿佛洛狄忒本名维纳斯,关于她的出生有两种传说:一说她是天帝宙斯与水气的女神狄哦涅结合而生的女儿;较后的传说则谓阿佛洛狄忒自己从海水的泡沫跳出来,故称她为阿佛洛狄忒,意即“泡沫所生者”。如幻如梦的一般,她被柔风吹送着,在海波之上载浮载沉,一直漂到塞浦路斯岛(Cyprus),娇柔轻快地跳上岸。海洋一见就惊叹她的美丽,恭敬庄重地带到神之国。众神一见都被她的美貌迷醉,争着要娶她为妻,宙斯即把她赐给冶铁之神伏尔甘(Vulcan),以酬其替他铸造威力可畏的雷锤之功。

神国自从多了一位女神,和睦的空气就发生变动。奥林波斯山的三个美丽女神——雅典娜、赫拉及阿佛洛狄忒三个中间就突然发生争执,各要做天上人间最美丽女神。她们各不肯相让,诸神也无法判断。宙斯叫她们到特洛伊国王的次子帕里斯处求公断,帕里斯遂判定阿佛洛狄忒为最美。这么一来,便种下神人的大劫、震古烁今的特洛伊城大战的恶根,这是后话。且说阿佛洛狄忒从此得了“最美”的荣誉。于司男女爱情与结婚之外,更为司美之神。古时希腊人崇拜的神只,都有精美的雕像遗下,唯有阿佛洛狄忒的雕像,虽然有一部分残缺,然而举世的美学家以及一般人仍公认她是世界最美的女性典型,为判断女性肉体美的最高标准。这个世界着名的雕像,即所谓“米洛斯的维纳斯”。

这个着名的雕刻,我想读者至少应该见过它的复制画吧。

阿佛洛狄忒既为司爱与美的神,故凡足迹所至之地,草木即长出绚烂的百花,玫瑰、紫罗兰、茉莉、百合、蕃红花、风信子、水仙……都吐放芬芳醉人的气息。以此阿佛洛狄忒又被称为花园与百花的女神,与我国的“百花仙子”大致无异。在百花之中,阿佛洛狄忒尤其爱好的是玫瑰、雁来红、菩提、紫罗兰几种,因为这些花卉不但能激起见者的春情,并且为男子恋爱的象征。凡阿佛洛狄忒所至之处:即觉阵阵的香风扑鼻钻进鼻管,沁入心脾,使人心魂迷醉;同时有一股如醇醪、如甘蜜的暖气,侵入肌肤,使人感到一种微妙的暖融融的春意,似舒服,又似难过,非追求一个安心的对象不可。

由是人称阿佛洛狄忒为:女性的柔媚美艳,金一般娇贵,蜜一般甘美的阿佛洛狄忒,男性之心的统治者。阿佛洛狄忒有一条玉带,能引起人的恋爱与欲望,能使世间最聪明的人失了他们的机智,能使一般人颠倒得如醉如痴,甘心俯伏在她的裙下,做她的奴隶,受她的操纵支配。不但是有情的人类,就是无知的禽兽与植物,她也能使它们雌雄配合而繁殖其类。故此阿佛洛狄忒又为崇祀最广的繁殖女神。

阿佛洛狄忒是恋爱种子的散布者,同时也是恋爱之花的培植者!她所拥护的是相爱相怜,她所憎恶的是冷漠残酷,她所厌弃的是独身孤寡的男女。美男子那耳喀索斯(Narcissus),这个冷酷无情的美男子,因拒绝山林神女厄科(Echo,意即回响)的求爱,阿佛洛狄忒便罚他终日在水边追求自己的影,随之饿死成为水中的植物——水仙花。塞浦路斯的雕刻家因倾心于艺术而忽略男女之爱,阿佛洛狄忒便给他所雕的美丽石像以生命,使她与雕刻家成婚。美少年弥拉尼翁(Mjlanion)要追求美艳善跑而无情的少女阿塔兰塔(Atalanta),阿佛洛狄忒便授予计策并给他三个金苹果助他成功。诸如此类的故事很多,都足以证明阿佛洛狄忒喜欢玉成男女真诚的热爱,而咒诅冷酷无情的拒绝。故凡热情的少年男女,只要诚心乞求她的帮助,恋爱就得到成功。

阿佛洛狄忒不但成全人间男女的****,她自己也有一段凄艳的恋爱故事。在山林之间,有一个韶秀而英气勃勃的猎人,终日在山中打猎,这个猎人叫作阿多尼斯(Adonis),阿佛洛狄忒一见就爱上了。从此她就放弃了自己的职守,绝迹于奥林波斯山之国,绝迹干平日喜到的地方。她只一心追随着韶美的少年猎人,觉得和他做伴比在神国欢呼喧哗,醉舞狂歌更觉快乐。

她终日仅仅于山林泉石之间,把自己化装成好猎的女神狄安娜,带着一群强壮的猎狗,追逐野兔和山鹿,以期获得阿多尼斯的爱心。果然阿多尼斯一见她美艳无比的秀靥,就立刻水乳交融似的爱上她了。

阿佛洛狄忒是个娇贵的女神,打猎原不是她所素习,也不是她所喜好的玩意儿。她很怕那些凶恶狠毒的猛兽,自己固然不敢去撩惹它们,就是对于英武善猎的阿多尼斯也不大放心。临要驾返天宫之时。她叮咛嘱咐她心爱的情人提防那些凶残的猛兽,不要冒太大的危险。她说:“心爱的情人,我知你是非常勇敢的,可是你的勇敢只可施予柔弱的动物,不宜强悍的野兽。须知以勇敢对付强悍,是很不安全的事情,故此劝你要小心提防,不要把你宝贵的生命和我的快乐,置于危险的境地啊。我固然欣赏你的光荣,但是不愿你拿生命作博取荣耀的牺牲;我看你的生命比光荣更加贵重,故此你不要拿迷醉最美之神的阿佛洛狄忒的青春和壮美,与凶恶的狮、虎、熊、狼和野猪等等搏斗。试想一想它们犀利的爪牙,和雄伟的力量,就令人不寒而栗。我憎恶这些凶残可怖的族类!当心不要被它们伤残了你的壮美的躯体和大好的青春啊!”

叮嘱了一番,阿佛洛狄忒便转身升上鹅车,冉冉地升上天界;然而阿多尼斯是个勇敢的猎人,他太过勇敢了,绝不知畏怯危险为何物:狮、虎、熊、狼死在他的弓箭刀枪之下的不计其数,这些凶猛的恶兽都不在他眼内。

因此对于情人的谆谆致嘱却不甚在意。阿佛洛狄忒才转身,他的猎狗便赶起一头凶猛的野猪,阿多尼斯一见就投掷一支标枪,正中野猪的身上。那畜牲受伤,愈发动起凶残的野性,猛然张牙舞爪地向着阿多尼斯扑来,仿佛泰山压顶一般的来势凶猛、阿多尼斯见野猪来势太凶,即时发足逃避。但野猪疾风似的赶来,阿多尼斯躲闪不及,被它外露的巨牙一触,登时重伤倒地。

阿佛洛狄忒驱着鹅车,尚未升到半空,忽闻一阵狞恶的野猪咆哮声,继闻一阵惨厉的呼号声,回头一望,见自己的爱人为野猪所害。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忙勒转白鹅车,重新降落地上。远远看见阿多尼斯倒身于血泊中,形状至为凄惨。赶紧上前抚视他的受伤的躯体,见伤口鲜血奔流如注,清秀的容颜,已呈现苍白的死灰色,壮美的肉体,已僵冷如石,完全没有半点生气了!阿佛洛狄忒一阵惨痛,不觉抚尸大恸,一边诅骂命运三女神摩伊赖(Moirae)说:“你们三个残忍的姊妹啊!你们这种酷虐的作为,至多只能得到一部分的胜利罢了。看吧,我的惨痛与我的情人的赤红的鲜血,必变成美丽的花,作为绵绵长恨的纪念。”说着就用手把阿多尼斯的鲜血四周挥洒,与莽莽的黄土混扣,雨水一浇,即时生出与五月的榴火争红的鲜花。但是这种花虽然殷红悦目,生命却颇短促,,和风一吹,它就茁然怒放,不久和风再起,它的红得如血的花瓣就随风零落了。后人因其风生风灭,就叫这种花作风信子。自此以后地中海一带的妇女,每年到阿多尼斯被野猪杀害之日,举行一个愁惨的节期,谓之“哀哭节”。于是阿佛洛狄忒的话便应验了。阿佛洛狄忒哭过多时,含泪登白鹅车,一直驱上奥林波斯山的高峰,要求宙斯下令死国之君放阿多尼斯回来与她永聚。宙斯一方尊重阿佛洛狄忒的愿望,一方顾全普路托(Pluto,罗马神话名)国的权威,定下一个折中办法,每年准阿多尼斯重返人间,与阿佛洛狄忒团聚;年中有一部分时间却退处于死之国。每当阿多尼斯回来的期间,她便高高兴兴地执行她的爱与美的职司,令人间变成充满春气的乐园。每逢阿多尼斯退居于阴府的时期,她就无心理她的事务,故一切生物都停止繁殖的动作,宇宙也遍布黯淡凄凉的气象。据古老的传说,每逢太阳走进双鱼宫,便是阿多尼斯从阴府重返人间与阿佛洛狄忒欢会的时候,故宇宙立刻呈现活泼愉快的青春之气云。

阿佛洛狄忒既是司美与爱的女神,她的手下就有一班臣仆辅助她散播美与爱的种子。最着者是季节女神弗罗拉(Florla)及优雅美丽的美惠女神(Graces)。此外厄洛斯(Eros即爱情)、波索斯(PototJs即眷恋)、厄洛忒斯神(Erotes)以及司结婚之神许门,都是主要的臣属,就中尤以厄洛斯为最重要。

厄洛斯一名丘比特,是阿佛洛狄忒亲生的儿子,为司男女恋爱之神,丘比特诞生了许久,还是一个不发育的孩子,阿佛洛狄忒很担心,去问忒弥斯(Themis),她回答:“这是因为他孤独无侣的缘故,等到他有弟弟做伴,他就能成长了。”果然,阿佛洛狄忒不久就续产一个孩子,取名安忒洛斯(Anteros,意即相互的热情),丘比特就立刻长大成人,背上长出两只美丽的翅膀,如同安琪儿一般,可是他的孩子气终于没有脱掉,丘比特是阿佛洛狄忒形影不离的忠实侍从和辅弼。他有两种利箭,一种是银箭,一种是金箭。银箭是拒绝爱情的,金箭是激发热情的。他和他的母亲如果要哪一对男女相爱,就向两人各射一支金箭,不论神人都抵不住他的箭矢的势力。

正如阿佛洛狄忒一样,丘比特自己本身也有一段凄艳的恋爱故事;不过母亲的是悲剧的结局,儿子的却是喜剧的收场。古时某国的国王,生下三个姣好的女儿,最少的一个名叫普绪刻(Psyche),尤为艳丽出众,人类所能发明的拙笨的语言文字,都不能形容恰当,勉强打个比方,只可能胜过最灿烂的花,最皎洁的月而已。世间的男子,都醉心于普绪刻,一心赞颂她的美貌,连阿佛洛狄忒也渐渐丢在脑后,她的圣坛一天一天冷落下来。阿佛洛狄忒老大不高兴,想法子惩戒她一下,叫世人知道阿佛洛狄忒是天上地下最美丽而值得崇拜赞美的。于是吩咐她的淘气而秀美的孩子丘比特去施行惩戒。

在阿佛洛狄忒的花园中,有两个活泉,一个流出清冽的甘露,一个流出涩涩的苦水,丘比特拿两个琥珀瓶,每瓶子盛满一种泉水,挂在弓上飘然到普绪刻闺中。此时普绪刻正香梦沉酣,娇态如月下之花,丘比特见了她的美色,很觉不忍下辣手。但奉了母亲之命而来,只好横着心儿蘸了几滴苦水,洒落她嫣红的樱唇,又拿金箭触她的苗条的玉体。不料普绪刻似乎醒觉,转一个翻身,丘比特一时忙乱,竟把自己的爱情利箭刺伤自己的心胸。这一支箭是激发爱情的,烘烘的情焰立刻在心里燃烧起来,忘记了母亲的嘱咐,忘记了胸部的剑伤,立刻拿芬芳甘冽的泉水,浇洒她柔丝似的卷发,以为补救,便匆匆地走了。

普绪刻受了丘比特的神术之后,竟讨厌起自己的美丽,所有尊贵的国王,青年的王子来向她求婚,都不能唤起她的兴趣,只镇日闷处于寂寞的深闺里,愁锁双眉。她的两个姊姊都先后做了王子的夫人,唯有她仍旧度着孤寂的岁月。她的父母疑心她触恼神明,去叩问阿波罗的神谕,阿波罗回说:“这个美女不是凡人的妻子,她的情人正在山巅期待她,那是神人都不能抗逆的妖魔。”这个可怕的神谕,立刻震骇了全国,国王与王后尤其愁苦不堪,但普绪刻反泰然自若地对父母说:“我的美丽正是我的祸根。既然命运注定要我嫁妖魔,索性把我送到山岭之间吧。”国王没有法可想,只得悲悲切切地排起煊赫的仪仗送她上山,然后大家退下去,把她独个儿孤清清地撇在山间。

普绪刻在山间茫然四顾,心中充满恐慌,眼中含了酸泪。忽觉一种不可见的神力,轻轻地把她举起,穿过繁茂的花径,直进山岭的深处。普绪刻觉得十分疲乏,安心任命地在绿草如毡的山地沉沉入梦。及至一觉醒来,游目四顾,忽见附近有一座古木参天、绿荫蓊郁的树林,信步去入林中,见有一个清冽的山泉,泉的左近有一巍峨壮丽的宫殿,虽然生长在王宫,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美奂的建筑。于是缓步进宫中,里面雕刻十分精致,漆饰十分华丽,陈设十分优雅辉煌,竟是见所未见的。

普绪刻正在四周玩赏,忽闻一种温和的声音:“尊贵的女郎,你就是这宫殿的主妇,我们就是听你使唤的仆人。里面还有更雅致的卧室。高兴时,可以到浴室洗澡,晚餐也早已预备好了,高兴几时用,只须吩咐一声就送上来。”普绪刻闻听而不见人,觉得极其惊异,索性大着胆子进入内室,沐浴了之后,再回到食堂,桌上早设好丰盛的筵席。一坐下来,就听到悠扬的箫管和细乐的合奏,又闻美妙悦耳的歌声,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至此普绪刻也抛开一切恐怖疑虑,索性痛痛快快地享乐一回。

夜色由远而至,普绪刻的夫婿就踏着夜色而来,太阳一升上天空,他又飘然而去了。普绪刻虽然觉得到他的温柔缱绻,却始终不见他的形体。几次要求她的无形夫婿,显露真形给她看一看,但是他颇不高兴地回说:“为什么一定要见我呢?难道你还疑心我对你的爱情吗?你一见我,也许会害怕,或者会敬畏,但是我只愿你热诚地爱我,却不求你恭敬地畏我啊。”从此她就不再要求了。

在华美神奇的宫中,普绪刻享了无上的幸福,后来渐渐觉得有点厌倦了,她想起了父母和姊妹,很想回去省视一次,把自己的福乐告诉他们,免除他们 的挂虑。她把这个意思告诉了神秘的夫婿,虽然不大高兴,却终于得到许可她的姊姊来看她一趟。第二天,使者果然领着她两个姊姊经过重重叠叠的山岭,来到神秘的华宫。普绪刻竭尽殷勤的招待,又领她们到各处玩珍奇的宝贝。

她们见到她的幸福竟远胜自己,就生出羡妒之心。最后她们问及丈夫是怎样的人,她答道:“我没有见过他的真容,可是我相信他是漂亮的青年,性情很温柔,爱情很纯笃。他日间在山中打猎,晚间便回来伴我。”但是她的姊姊却表出鄙夷的神气说:“当心啊,神谕早说你的夫婿是个可怕的妖魔,这个山谷的居民都说你的丈夫是一条恶毒的蛇蝎,暂时拿珍馐来供养你,后来就拿你做他的珍馐了!我来教你罢,你先预备好一盏明灯,一把利刀,等丈夫睡熟了之时,燃灯细心观看,如果真是可怕的怪物,就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姊姊们离开了之后,普绪刻满腹狐疑地盘算,随之信了姊姊的劝告,暗中备好应用之物。是晚等丈夫酣然浓睡,便悄悄地起来,一手执灯,一手拿剑,行近丈夫的身边。不看犹可,一看就使她心花怒放。原来躺在床上的不是凶恶可怕的妖魔,却是美貌可爱的男神,雪白的脖子戴着黄金的圈圜,拖到红润如醉的面颊,背上长着两只犹带露珠的翅膀,雪花也似的皎洁,羽毛发出春花似的光泽。她何幸!竟配得天上最韶秀的青春多情的爱神丘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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