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力强大的气浪冲击波仿佛一只巨手从背后推向了两人,夏午阳反应敏捷,见情形不对,他立刻将安然拉到了身前,双臂一张,顺势将她压在了身下,刚好赶在高温烈焰袭来的前一秒,两人双双倒向了门外。
楼上突然爆发的巨大声响,把楼下的110民警和围观群众吓了一跳,看到七楼窗口窜起的火光,立刻有人拨打了119火警。就在人们焦急奔走的时候,三单元楼洞缓缓走出了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
安然坐在楼下花坛的石阶上,静静地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救火场面,夏午阳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两眼放空地发着呆。刚刚发生的一切还让他缓不过神来,安然那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推测,似乎已经被这鱼死网破的架势所证实了。
安然突然转过头,悄声对他道:“可惜,我们还是来晚了……”
她实在太心急了,当她想到章家人可能会自杀,却又给他们开了门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们一定选择了一种不能被轻易制止的自杀方式……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他们开门是因为有了一丝悔意呢?
“你们也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做下检查吧?”一个长相甜美的120小护士跑了过来,朝着他们关切地说道,她的眼神跟只小蝴蝶儿似的在夏午阳身上扑棱了几下,声音立刻又甜了几度:“警察同志,你的手没事吧?快来让我包扎一下吧!烫伤可要小心感染啊!”
安然瞧着那小护士春花绽放的眼神,心中好像跟吃了山楂似的,有点泛酸,她使劲儿咳嗽了几声,把满是黑灰的手掌伸向了对方那雪白的制服:“护士小姐,快给我看看要不要包扎?我的手臂好痛啊!”
小护士的脸色略微变了变,小心翼翼地侧了侧身子,避开了那双脏兮兮的手,又偷偷瞥了眼夏午阳,却见他瞧没有瞧她一眼,只顾得朝安然问道:“你没事吧?伤到手臂怎么也不说?快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看见夏午阳紧张的关切反应,安然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她只好站起身来跟着他往救护车那里走去。
不过,车上倒是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刚刚被高空坠物砸死那人的尸体已经被放上了车,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尸体的旁边泣不成声。
安然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沉了一沉,停住了脚步,可是当那个女人哽咽着抬起头来时,她心里又是一惊:这不是那天,她曾经见过的跟那个倔脾气哥哥在一起的女人吗?
她的视线忍不住投向了那具被白色被单遮住了脸部的尸体——难道,这就是那天她见过的那个倔脾气的中年男人吗?居然这么巧?
她朝那个伤心欲绝的女人点了点头,轻轻地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夏午阳的脚,他连忙伸手扶着了她,只见她眉头微颦若有所思地盯着车内那个女人猛瞧,心知她一定又是发现了什么,便也没有打扰她,只管任她放肆地打量着对方。
马家大嫂虽然伤心难过,但并没有难过到完全失去理智,她看到两个满身灰土的年轻人站在救护车门后,一个穿着警察制服,而另一个却使劲儿盯着自己瞧,她连忙抹了把眼泪,问道:“警察同志,还有什么事吗?”
夏午阳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也要去医院,这来坐不下的话,我们就坐别的车去。”
安然也回过了神,刚刚她光顾着想事情,看起来就像是没礼貌地盯着人瞧,难怪别人会产生了疑问,不过,她干脆就顺势问道:“请问,这是?”她的眼神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担架上的尸体。
马大嫂:“这是我丈夫,真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对不起,请您节哀顺变。”安然点了点头,但她仍然没有着急离开,反而上前一步,坐进了车里。
夏午阳见她如此行事,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随着上了车——他现在对安然产生了一种自己都没发现的信任感。他似乎能够无条件地相信,这个女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她自己的道理。
安然坐上了车,令马家大嫂略有点惊讶——她还以为他们不会乐意跟尸体同车呢!毕竟,他们只是跟他们非亲非故的陌生人,总该有点忌讳。
安然看见她的目光,马上报以了一个同情加安慰的笑容。当然,她上车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安慰安慰死者的遗孀。
坐着120急救车到了医院,安然他们就跟那个马家大嫂分开了。不过这一路上,安然在安慰她的同时,又狐假虎威地借着旁边穿警服的夏午阳,打听出来不少关于她家的情况。
“马家大嫂”其实姓何,死者她的丈夫,叫马伯龙,那天安然在她家楼下见到那个没礼貌的男人,则是死者的弟弟——马季虎。一年前她的公公因为急病刚刚过世,小叔子马季虎说是为了做生意而常年在外,没在老父亲病床前尽过一天孝道,甚至,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而那个马伯龙脾气虽然暴躁,但却是个难得的孝子,因为他们兄弟二人的母亲过世得早,他们的父亲因为怕有后妻的话待他们不好,就一直没有再娶,独自一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们哥俩儿拉扯大。身为长子,他懂事的早,也心疼老父的不易。所以他为这事恨兄弟不孝,让老父抱憾而终,两兄弟闹得几乎反目成仇,断绝了来往。
可就在半年前,马季虎突然又找上门来,想跟大哥和好。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两人就又吵开了,而安然上次碰到的一幕,就是这两兄弟半年来的常态。
安然检查后发现只是一点淤青和水肿,而夏午阳的烫伤还要比她严重一点,但总体来说,两个人的伤都没有大碍。
他们两人坐着120去的医院,但夏午阳开去的警车可还在新世纪嘉园停着呢!于是,两人又特地折返回去开车。他们再次返回现场,发现火已经全熄灭了,可警察却多了不少——夏午阳一出来火场第一件事就向上级汇报了情况。情况还是不尽如人意——章氏夫妻都已经丧生火海,而他们想要追查背后的神秘黑手,恐怕又一次失去了线索。
“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如此复杂,他们倒是够狠的,一把火烧个精光,什么线索恐怕也都灰飞烟灭了。”回去的路上,夏午阳不胜唏嘘地感慨道。
而安然又是一副神飞天外的模样,听到他的话,她才转过头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们还有线索。”
“你是说那个死者吗?”
“嗯,死者就是我们的线索。不管那个神秘人怎么耍花招,谋杀案的本质并不会变——从死者的死中获益最大的人,就是真凶。”
“哦?原来你刚才旁敲侧击地问了那个何大嫂那么多问题,就是为了这个?”
“我只是刚巧遇到这件事罢了。不过,还是要看你们的调查结果如何,也许,这个马伯龙还跟其他人也结过仇还说不定呢!”
几天后,安然就收到了夏午阳发来的调查资料,刑警队长从夏午阳那里听说了安然的“丰功伟绩”,他不免对这个义务的“编外”警探产生了一丝好奇,同时,对夏午阳向她提供这些并不需要特殊保密的资料的行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看到这些资料,安然当下就大吃一惊:这个马伯龙的“仇人”还真是不少!
有人说过,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棱角,然而,等你进入社会后,身上的棱角就会被慢慢磨平。可这句话并非对每个人都适用,起码对驴脾气的马伯龙就完全不适用。
正如安然所见,这个人言辞粗鲁,为人小器,对同胞兄弟都可以肆意开骂,更何况其他人呢这种人,说好听点叫情商低,说难听点就是二楞子,从调查中看来:他得罪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无论是同学同事亲戚朋友,说他好的少,说他的歹的多。可要说会为他的死伤心的,真没有几个!
而其中跟他过节最深的则有两个人。
第一个是跟他在同一栋楼同个单元六楼的住户冯某,因为邻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人经常吵架,据说冯家养了好几年的一条狗,也被马伯龙下药毒死了,两个人动过几次手,最厉害的一回还闹到报了警。他们在调查的时候,不少人都说听到过,冯某多次声称要“弄死马伯龙”。
第二个人则是他原来的同事张某,张某和马伯龙在公司的资历相当,据说原本两人关系还好,但自从两人竞争同一个领导岗位而张某得胜后,马伯龙跟他的关系也就冷了下来。可最玄乎的是,马伯龙曾经有一次口无遮拦地说张某的独生子养不大。而不久之后,张某的独子竟然真的意外夭折了。从那儿之后,张某就和马伯龙更加不睦了,经常给他小鞋穿。而不久之后,马伯龙抓到了张某的一个小辫子,向上面投诉,最后竟然逼得张某离了职,虽然马伯龙也并没有因此升职,但两个人的梁子就此结下。而那个张某的妻子又生了重病,家里的情况每况日下。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果说张某对马伯龙恨之入骨,那也绝不出奇。
看到这些人在他死后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安然不免感慨一句:做人做到这份儿上,也真是够失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