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传到耀京,当下便引起轩然大波,忠臣唏嘘。一为达喀尔的狂傲,一为达喀尔的不知进退。这些年来,天宁帝待达喀尔是十分宽容的,许是这宽容助涨了他们的气焰。他们在宽阔的大草原上奔跑得太久,忘了这是谁的山河。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人留在城外不是个办法。毕竟在其他几国的眼里,达喀尔是大耀的臣子。
以景国公为首的文官主张派个武艺高强的大将去,理由很充分,达喀尔崇尚武力,这等蛮人就应该以强大的武力震慑之。若他们敢叫嚣,直接打趴之。以闵昊老将军为首的武将也有话说了,那达喀尔向来是越挫越勇的啊,你看这么多年来,他们何时真正服软过?用闵老将军的话说:“这些蛮人不通教化,就应该派那些酸不拉叽的文人去,平时满嘴的仁义道德,没准儿这一去就把人给感化了。也就用不着武官奋勇杀敌了!”
景国公听到这里,脸色变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正常。
天宁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微微垂眼,看着他的这些臣子、大耀的中流砥柱。神色一如既往的莫测。
众臣听到这里,也就不说话了。闵老将军对文官有意见,这不是什么秘密。闵昊少时的时候十分不羁。花酒,逛青楼的事儿没少干。偏偏那时人年轻,不懂得收敛。言官最喜欢弹劾的就是这样的人。于是闵老将军没少吃言官的亏。裕血沙场、在战场上千百次拼杀、拿命去换来的功勋放到朝堂上来一说,那些言官上下嘴皮儿一翻一碰,直接给你削去大半,找的理由还冠冕堂皇得不得了,让你想辩解都找不到话说,换了谁不得心怀愤懑啊?天长日久的,梁子自然就结下了。以前是和司马空城掐架,现在……现在则换了景国公了。
“将军此言差矣!”“差狗屁!要是司马空城这老不死的还在,老子还能避忌三分!现在这老儿先走一步,莫以为你齐桓景就是一家独大了!”“臣不敢,臣一心只为大耀!为陛下!为万民!”景国公根本不与这莽夫争辩,只对天宁帝表忠心。“臣以为,朝堂内外是陛下说了算,轮不到做臣子的独大。闵将军言辞有误了!一国之将,衣衫不整,咆哮朝堂!哪里有我大耀之将的半点风度!”表忠心的同时不要忘了踩自己的敌人一脚,这是文官的必修课程。闵老将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不着甲胄是陛下特许的,这也叫衣衫不整?他说话的声音不过大了少许,这也叫咆哮朝堂?然而还等不及他说话,景国公又开口了。
“臣,恳求圣上,让臣负责此次迎接事宜。必定尽心尽力,不敢有负圣托!”别人千推万阻的事情,却叫他一口揽了过去,谁都知道这事是吃力不讨好的。便是闵昊也愣了一下。
这个世袭的老公爷,心思深沉,常人难以猜测。
“准。”
洛青拂跪坐在蒲团前,神色安然。“他想去便去吧。达喀尔若真的那么好对付,便也不会存在这么些年了。”长发覆盖在单薄的背上,并无半点饰品,素净得像个真正的尼姑。七月将写有消息的纸条点燃。燃成的青烟和香烛的烟火一起飘散。一个携带杀伐,一个悲悯安然。
佛前女子素衣黑发。“在这里谈论这样的事,当真罪过。”洛青拂一笑,语气里却并无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