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醒了?”我盘腿坐在帐篷里,一边嚼着干巴巴的吐司,一边对躺在我的帐篷里睡在我的行军床上盖着我的毛毯的男人道,“现在是上午九点,他们刚刚把早饭给你送来了,就放在门口。还赏了我一个银币,你瞧——“我变戏法似地将那枚银币从他耳朵后头拿出来,伸到他眼皮底下,笑了笑,“无功不受禄,昨天晚上你还没谢谢我呐,不过看在这枚银币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不计较。”
男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双深棕色的凤眼煞是好看。现在天亮了,有了阳光,我才看清楚这是一个亚裔人。生的十分俊美,典型的东方美男子,再加上一股成年男子的成熟与性感,连我都忍不住想入非非。
“他们说你们会在土耳其下车,这么说来我们还得继续相处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是唐,您怎么称呼?”
男人缓了缓神,低下头,道:“我叫严。”
我小小地吃了一惊:“您是华裔?”要知道,世界上除了汉语,是没有别的语言有“严”这个发音的。
自称为“严”的男人很吃惊地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我,然而我穿着一件帽衫,且习惯把帽子扣上,所以他也只能看见我一个下巴——连嘴也被刘海遮住了。他起初露出几分欣喜激动的神色来,可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是啊,就算是同族甚至老乡又能怎么样呢?甚至命运的差距只会显现地更大。
我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他却受惊地躲闪了一下。我挑了挑眉,用汉语说:“怕啥呢,我是Beta,有女朋友了。”其实我并没有女朋友,而且我是个如假包换的Alpha。“我姓唐,是唐家人,你也许听过哦。”
“我听过,唐家人。赫赫有名的唐家人……”严很给面子地说。我听后顿时心花怒放,“好!放心吧,我罩着你!”
可是他还真的很了解唐家人,“唐家人是除了名的会装孙子,就算您真的是唐家人,恐怕也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犯险吧。”
他说嫌弃我刚才太高调了?还是嫌弃我们唐家人太冷漠?
不过他真的好了解唐家人噢!“您怎么知道这么多?道上的人都没您了解唐家人的本性呢。”
严苦笑了一下:“我的一位朋友,就是被唐家人抓回来的。他告诉了我全部的过程,言语里居然全是对那个人的赞赏、理解……可是我是旁观者,我还是分辨得出唐家人的本性的。”
哇哦……“那个,请问,抓你朋友的是男的女的?”
“是个女人。”
哦,那是姑姑没跑了。“诶,话说,叔叔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啊?应该不是omega岛吧?”
“叔叔?”严闻言突然抬起头来,“你多大?”
“比你小啊。”我笑了笑,“而且,我知道你是三十一岁,B型血,唔……发情期每四十六天一次,持续时间大约为……”我见他脸色不太好,立马噤声。“咳,您先吃早饭吧。我刚才瞅了一眼,是碗白粥,感觉不会好喝。我包里有速食八宝粥,味道好营养高份量大,您要不?”
沉吟片刻,男人道:“现在我相信你是个唐家人了。”
“哈?”我怒了,我之前哪里不像唐家人了?!
“唐家人,就是伪善。”严叔叔突然犀利起来,“用一些小恩小惠来抵消自己的罪恶感,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帮凶的罪名了,是吧?表面上一副或天真或热情的样子,暗地里却冷漠精明地打着算盘,为了自己的利益筹谋着。”
他这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我不禁拍手叫好:“严叔叔您真是太聪明了。好了,我去把你的白粥拿来。”
说完,我就钻出了帐篷,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鄙夷神情。
正巧这时,乘务进来取行李。我便去了趟卫生间,待回来时,只见由黑人友情提供的白粥还好好放着,倒是我背包里的存粮少了许多。
不不不……我不能揍他。可是,我还是要问为什么。
我掀开帽子,从衣袋里摸出一根橡皮筋,把头发随便扎上,然后冲进帐篷,把那个俊美的男人拎了出来。
他抿着嘴唇,反倒是受了委屈又视死如归地表情看着我。可是当他看清了我的真容时,又露出几分诧异来。真见鬼!我猜测也许他是被我的美貌惊呆了吧……其实我们家的外貌基因是相当不错的,当年阿耐达思?以太就是因为看见了我的祖父唐破的脸,态度才缓和了不少的!
我本人是很喜欢别人夸我的,因此我稍稍冷静了一点:“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告诉你,恃强凌弱也是。尊老爱幼还是恃强凌弱,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您说对吧?严叔叔。”我咬牙切齿地说完,把他丢到了地上,自己动手把帐篷、行军床、气垫船统统拆了装回了旅行箱里。然后从腰包里取出便携似小药盒,端起那碗跟米汤似的白粥走到严跟前。
他很是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还带着几分怜悯:“小屁孩。”
我发誓,就算我那时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我也绝对会火冒三丈的。我一言不发地掰开他的小嘴,将一粒白色的药片就着米汤全给他灌了进去,并在他预备呛我一身之前,远离了他。
“如果您知道您吃掉的食物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的话,也许您就不会这么心安理得地看着我了。不过没关系,我是多么的大方,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我会竭我所能来帮助您,严叔叔,并且不和那些黑人透露半个字。”我冷眼看着红着眼圈西子捧心状伏地干呕的男人,在他面前盘膝坐下来。
我怎么能这么聪明?这样就可以欣赏一整天这个美男惴惴不安,恐惧无措的表情了不是吗?只是可惜了一片葡萄糖,我本打算走投无路时救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