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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没有泪水

巨龙的骨骸静静的躺在雪地上,森森白骨与附近的雪地相映成趣,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柯琳望着这堆白骨,她现在知道了这片土地的意义,但眼前这具尸骨显然不是来此寿终正寝的暮年巨龙留下的痕迹,除了体型太小之外,它的双翼尽皆断折,断口处触目惊心,断裂得极不整齐,似乎是经过了粗暴的拉扯,不难想象当初这里的伤到底有多重,柯琳绕过尸骨的头部,伸长脖子去试图接近那处断口,一边想着究竟是谁或者什么东西会对一条成年巨龙造成这么重的伤害。

“我认得你的气息,你是我的……小家伙。”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柯琳背后响起。柯琳转过头,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一个暗夜精灵模样的女子正站在那里,她穿着一身翠绿的甲胄,上面有些许灿金的纹路,凛冽的北风中,她身后的披风纹丝不动,纤尘不染,宛若隔世。“已经长这么大了,看来都过了很久了。”

“刚刚的声音是你?你是?”柯琳变化身形,变成小女孩的模样,看着刚刚开口的女子。

“我是姬丝,也叫姬瑟拉,也是你的……母亲,柯琳。”女子一语惊人,惊得柯琳瞪大了眼睛。“你不相信吗?”

“不不不,我是说,是,啊,不是,可是我们颜色不一样!”柯琳指出了一个明显的问题。

“可这不能说明问题。”名为姬丝的女子悠悠开口。“小家伙,阿拉希的酒馆还好吗?老板,熔锤大厨还有琪露诺他们都还好吗?”

“啊,好,好得很。”柯琳呆呆的点头答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那是我拼命保护下来的酒馆和住在那里的凡人。”姬丝走近了几步,缓缓说道。“而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没人和你提过么?”

“可是,你不去加入前线的战斗吗?”柯琳显然不够相信她,满腹怀疑地继续追问着。这可不是和平年代,成年的她不为绿龙军团作战似乎说不通——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绿龙军团了。

“我的使命是护卫绿龙女王,同时守卫翡翠梦境的安宁。”姬丝回答。“这也是战斗的一部分。至于酒馆么,算是意外吧。在我奉命护送一批龙卵从海加尔前往东部王国的时候,受了点小伤,打算休养几日。”

“大概是几十年前,我曾经尝到过一点儿凡人的食物,吃起来非常不习惯,他们总是把这种简单的事情变的十分复杂,而且还耗费相当大的时间和力气。但老实说,还不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常能从各种凡人的手里用各种方式弄到一些他们的食物,我觉得虽然那种东西吃不饱,我也不饿,但我爱上了这种感觉。他们用火。有时也不用,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用的。这种我们用来攻击的东西,他们用来处理他们的食物。对于我来说这很新鲜,他们管这叫‘熟’,而在我更早的几百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吃着‘不熟’的食物,很有趣。我在那家酒馆的几天里,又吃了很多种凡人的食物,但就在那个时候,翡翠梦境出事了。我以为在对抗梦魇的战争中这事已经都过去了,但还是出了问题,有些……小麻烦。”姬丝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自嘲般的笑了起来。“一个。一个敌人,我以为我解决的了。如果当初我回去找我的姐妹们来解决,或许就不是今天这样了,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我那样做了,那小酒馆在劫难逃。还好有你的……还好有人相助,算是保住了酒馆,也保住了那里所有的凡人。其实这不是我的初衷,我可不像……我可没有守护生命的职责,那个梦魇之王的残兵,本来我只要解决他就足够了。他很厉害,至少比我要大得多,不过他的鲁莽要了他的命。他急于求成地从噩梦中来到了艾泽拉斯,然后就败了。可我的双翼被他折断了,失去双翼并不能杀死一条绿龙,可他造成的创伤却开始不断侵蚀着我。然后就有了你,小家伙。但如果放任这伤痕下去,我免不了也要堕落成梦魇之王的奴仆,所以我都来不及等到你的出世,也来不及告诉我的同族,甚至来不及告诉任何人。我能留给你的也只剩下一个名字,柯琳。”龙骨荒野的寒风从姬丝身后巨龙骸骨断折的双翼间呼啸而过,姬丝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随风狂舞的雪花。“我不知道那战争最后是什么结局,但时至今日你仍能站在我的面前,我想我猜不错。”

姬丝一直没有解释为何柯琳是红龙的问题,柯琳也放弃了追问,她打算告诉她的母亲就在几日前她得到的,关于她的女王的答复。“阿莱克斯塔萨告诉我,巨龙军团的使命结束了。”

“我的小家伙。”姬丝没有回头看柯琳,依然凝视着雪花。“巨龙军团的使命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你依然无法否认相较于凡人种族你的强大,你依然无法否认你仍旧漫长的寿命,没有‘我们’了,但你做得到。哦,我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但你的父亲一定希望你这样做。”

“而我就这么做了……”姬丝伸出一只手,一片片雪花从她的手掌穿过,随后她的身影倏而消弭于无形。

柯琳看着雪花穿过姬丝的身体,再看着消散于空气中的精灵,一时呆了。

“没有‘我们’了,但你做得到。”姬丝刚刚的话一遍一遍回荡在柯琳的脑袋里,一时间关于她的来历,姬丝的死因还有最后她留下的话,柯琳感到有些头痛。龙骨荒野刺骨的寒风吹进小女孩的衣襟,柯琳打了个寒战。留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对一条幼龙来说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柯琳退了几步,慢慢变回幼龙的模样,对着姬丝的遗骨低下颈子,随即拍动双翼,飞向苍白色的天空。

夹杂着雪片的风从骨骸的缝隙间穿过,发出呜咽似的悲鸣。

柯琳不敢回头稍稍看一眼,加快了速度,她感到眼角后面的鳞片上结了些冰。

“那不是眼泪。”柯琳想着。“我的未来,不应该有泪水。”

北风苔原的风相较于龙骨荒野显得柔和多了,虽然温度依旧令人不适。此时正是日落之际,柯琳明显地感到周遭正在一点一点的冷下来,但这里距离联盟的要塞还有一段距离,柯琳看着几近昏暗的天色,不禁怨尤所谓“仍旧漫长的寿命”或者什么“强大”似乎此时显得十分可笑。慨叹泰坦的神奇的同时,柯琳更关心的是今晚如何过夜。如果她能再大一点儿,或许就可以直接飞到要塞然后变成凡人的样子,接着找个旅店舒舒服服挨着壁炉暖暖或者干脆睡上一觉,盖上暖乎乎的被子……暖乎乎的……哎?

为什么突然暖了起来啊。

柯琳不免嘲笑起自己居然产生了幻觉,可感觉确实暖了许多。收回四处乱想的心神,柯琳发现下面是一片蒸汽喷泉,热腾腾的蒸汽正在从地面上的孔洞中喷发而出。还真是好运眷顾啊,柯琳心想着落在了一个较大的喷口附近取暖。天气不错,星光和月亮映照下的夜晚,倒不算是漆黑。

稍作了调整,吃了个小蛋糕,柯琳决定趁着夜色走完剩下不远的路程,在野外睡一晚这种事情柯琳觉得不该这么做。最后在蒸汽喷泉边暖了暖手……爪子……柯琳飞向星光斑驳的夜空。

与此同时,阿拉希的酒馆里,虽然“最终之战”已然结束了一段时间,但依然是来来往往冒险者津津乐道的话题。很明显,联盟和部落之间的勾心斗角,就要开始了——或者说从没结束过。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有地精的炸弹摧毁塞拉摩的城墙,或者有锋利的月刃刺穿一个绿皮的胸口。所有人都知道世界在酝酿着新的一场暴风雨的到来,可阴霾的天空不见半点动静,沉默的恐怖和脆弱的和平,无时无刻不在惊醒熟睡的人们,作为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柯琳在犹豫是否应当转道去拜谒一下居住在考达拉的她蓝色的亲戚。这群为数不多的英勇龙类,在承受了黑龙的背叛,领袖的疯狂,凡人的扼杀以及战火的摧残之后依然坚定,即使他们的领袖还如此年轻,即使他们的家园已残破不堪。柯琳也不知道去拜访蓝龙她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她该拜访谁,但愿他们会给我一些指引,到底去做些什么,柯琳想。反正不着急回到阿拉希的酒馆,也不着急扮成凡人小女孩的样子,柯琳便转了方向,向考达拉的雪原飞去。

夜色深重但黎明将至,此时的夜晚显得格外黑暗。于凡人们正是睡的最深的时候,也是万籁俱寂,最为安静的时候。魔枢战争早已结束,当初凡人留下的营地如今也只剩一片平坦的雪原,夜行者柯琳正靠近着地面飞行,高空的寒风和雪片会让她不舒服。

“魔法的味道。”柯琳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尽管并非蓝龙,但柯琳生来就对魔法较为敏感,即使她自己并不如何擅长。紧接着柯琳开始有些后悔飞得这么低,因为正有弓箭和魔法飞弹朝着她袭来。险险躲开迎面而来的攻击,柯琳看清了袭击她的敌人,他们走得很快——尽管带着一个奇怪的大箱子,这本来就很奇怪,谁会在这样的夜晚带着货物穿过考达拉,而且还是……一群兽人?还有几个地精?

“Lok-Narash!”一个领头的家伙喊着。柯琳不太懂兽人的话,就他们刚才的态度,对方显然不是友善的。于是柯琳做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快的也是最重要的决定,逃跑。能飞多远就飞多远。要这个小家伙去和一群训练有素武装齐备的敌人去打一架,柯琳自认是没有那么傻。回头看了一眼,敌人还远,大概追不上我,这是柯琳的想法。就算追不上,可依然有密集的火球,飞弹,弓箭和枪子从柯琳身边飞过,此时的柯琳就像冬日里雪原上的野兔,仓皇的躲闪着猎人的攻击。真倒霉,柯琳想。柯琳不断的拍打着翅膀,她从来没飞过那么快。柯琳越飞越高,她认为自己在高空中一定不是个能够被打中的目标。敌人在往南走了,而柯琳一直在往西飞,她打赌这群人一定不是要把那个箱子送往魔枢,而事实上确实如此。话虽然这么说,但敌人似乎认为消灭这个红色飞行物体比较好,攻击她的法术和弓箭,子弹一直都没有停。还不够高,还不够高,柯琳想。她想飞得更快,不过看起来很难,因为太冷了,她几乎都要麻木了。

一枚火球狠狠地击中了柯琳的背部,还带着硫磺的刺鼻气味,紧接着又是一枚擦着她的左翼飞了过去。柯琳痛的叫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向下坠去,就好像一颗赤红色的燃烧着的流星。柯琳都能听到火焰灼烧着她的鳞片和皮肤发出的滋滋拉拉的响声。敌人走远了,可柯琳看到下面是一片树林,过不了几秒她就要被插在那些树冠的顶端,她想拍拍翅膀飞起来,但身上和左侧传来的灼痛,柯琳根本没办法用力扇动双翼,仅仅是减慢了一点点下落的速度,眼看着就要碰到张牙舞爪的树丛了。

一道法术落在柯琳的身上,瞬间柯琳耳边呼啸的风声消失了,幼龙不算巨大的身体从树冠里穿过,树枝划过柯琳被灼烧的伤口,柯琳忍不住又叫了出来。可是痛总比死了好。是缓落术。一定是熟练的施法者,才能准确的将法术施放在高速坠落的龙身上——她还那么小。柯琳掉在坡地上,打了个滚,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幼龙趴在地上,她很想直接昏迷过去算了,但身上的灼痛让她根本没法这么做。

“看来我成功了,幼龙。”一个略显沧桑的男声从树林里越走越近。“你来这里干什么?”来人是一名年迈的法师,一个有着花白头发的人类,或者说蓝龙。

“在此之前,”柯琳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可以先帮我处理一下吗?”

“我没有办法。”老法师抱歉地注视着柯琳的伤口。“大概凡人们的要塞和港口里有牧师,只能去那儿碰碰运气,我可以带你过去,但你最好期望到那儿之前别死了,幼龙。”

“如果你快一点的话。”柯琳强忍着痛,变成小女孩的模样。“别太快,就算死了我也不希望是从蓝龙的背上掉下去然后摔死……那不如刚刚直接摔死算了。”

“另外谢谢你。”柯琳趴在蓝龙的背上,紧紧地抓着他凸起来的鳞片和角质。“你怎么不问了?”

“看来你伤的不重。”蓝龙哼了哼鼻子,“还挺能说的。”

“只是痛的要命。”柯琳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蓝龙的观点。“柯琳,柯琳斯塔萨。”柯琳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是班纳苟斯,你可以叫我班纳。”蓝龙说。“我老了,该找个地方平静的生活几百年,你还没有说你来考达拉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那群兽人,说不定我能在魔枢碰到你,实在倒霉。”柯琳打了个寒战,伤口出血加上诺森德的风,这时候的柯琳几乎冻得直哆嗦。

“我早就不在那里了,自从玛里苟斯死了之后。”蓝龙不置可否,但听到柯琳接下来的话,语气陡然转急。“兽人?什么兽人?”

“我也不清楚,只顾着跑了。”柯琳叹了口气。“他们人不少,似乎是在运货。”

班纳苟斯没有继续问下去,柯琳也没有继续说,似乎那只是一群普通兽人,把柯琳当成了要抢夺那个箱子的敌人。

“我们只能到这了,得走过去。”班纳苟斯降落到离联盟要塞不算远的一处地面上。“如果你不想引起什么轰动。”

“你就不能背着我吗?”柯琳满脸促狭地看着老法师班纳,这只年迈的蓝龙远比他嘴上要和善的多。“反正已经背了这么远。”

“那你最好扶稳一点。”班纳把柯琳背了起来,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还是让柯琳嘶的抽了一口气。“有那么疼吗?”

柯琳没有答话,等班纳苟斯走出几步发现背上那个话很多的小女孩已经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平稳的呼吸声在夜晚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似乎是睡熟了。

等柯琳再张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多时。柯琳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身上和左胳膊都围上了绷带,也没有那么痛了。

“我还以为那家伙救不活你呢,哼。这儿没有牧师,只有个迷迷糊糊的人类小子,是不入流的圣骑士。只能大概治疗你一下,再缠上绷带,这样大概就死不了了。看他那笨拙的手法,估计还要回去锻炼几年。”班纳苟斯从椅子上起身,站在床边,毫不留情的嘲笑着柯琳素未谋面的“救命恩人。”

“他在哪儿?我得谢谢他。”柯琳露出一个稍显无力的笑容,坐起身来。“他叫什么?”

“卡……什么赫什么什么。”白发苍苍的法师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就如同他还是条龙一样。“走了,坐早上的船去暴风城了。”

“这样吗……那你要去哪里?回考达拉吗?”柯琳披上挂在床头的上衣,这才想起来自己被绷带裹住了,里面一定没衣服,不由得有点脸红,不过很快笑了笑,反正也没什么可看的。

“我说了要找个地方静一静。”班纳苟斯正要推门出去,柯琳从后面叫住了他。“等一下,班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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