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是个书生,名曰风雅,背着书篓子,手里还拿着一本古籍,坐在一头野驴上,神情专注。
牵着驴的红衣,是他师弟,名曰莫颜,一个很漂亮的男子,男人穿红衣,看起来是有些怪异,不过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而那个白衣的小女孩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而是径直走到私塾,对私塾老迂夫子作了一揖,便在那儿上学了。
宁不凡的目光从那两个及冠男人移开后,便一直停留在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上,他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同龄人。
在那个女孩在座位上坐下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宁不凡,微微一笑。
仅是微微一笑而已,落在宁不凡眼中,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灿烂了起来,心里有条弦像是被人拨动了一般。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心跳似乎都比从前快了一些,在那一刻全然忘了这两天来的担惊受怕。
在女孩看过来后,宁不凡慌忙撇过头,不去看她。
骑驴看书的书生风雅没有注意到那个不约而至的女孩,但那个喜欢穿红衣的男子却注意到了,他看向私塾方向笑了笑,不是平常的笑,是嘲笑。
看来男人穿红衣真的有些怪异,这么可爱的女孩,好端端的去嘲笑她干嘛?
这时一直专注看书的风雅忽然开口道:“师弟,去要碗水喝。”
莫颜正要朝伙房走去,风雅却放下古籍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看到自家师弟疑惑,风雅解释道:“你长这么漂亮,还真怕你吓到人家。”
莫颜一阵无奈。
看到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朝伙房走来,宁不凡不自觉地握紧手中菜刀。
他已经在心底做了个决定,如果对方有什么异动的话,他一定第一时间将他砍死。
就像去年跟宁录去打猎时,砍死的那头野猪一样将他砍死。
“小兄弟,方便舍碗水喝吗?”
宁不凡深深看了眼书生道:“稍等。”
一碗水下肚,风雅神情满足,跟宁不凡道了声谢。
宁不凡努力使自己镇静,问道:“你们是,路过?”
风雅摇了摇头道:“不,我们是来救人的。”
说话时风雅看起来很真诚,不像是假话,但,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
宁不凡接过碗,关上门,不忘把销插上,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来杀人的就好。”
因为真诚,显然宁不凡相信了先前书生说的话。
此时,日头结束一天的劳作,前来接班的月儿已经若隐若现。
宁不凡躲在角落里,期待黑夜到来,他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有些恐惧,就像他六岁那年,宁录带着他放风筝,不知道为什么握在手里的风筝,突然断了线,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有怎样的意外。
所以他期待狄牙能尽早回来。
希望狄牙真的会回来。
万籁俱静。
经过了一天的喧哗,这大山深处的小山城终于安静了下来。
山城的夜晚,周遭是那么宁静,为少有灯火的山城,带来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伙房边上有条小河,此时小河边的草丛中,偶而会传来几声欢娱的蛙鸣,间或几声虫儿的窃窃私语,仿佛是大自然为我们演奏的小夜曲儿,令人顿感心旷神怡。
宁不凡躲在伙房角落里。
不知是精神太过紧张还是什么,他在角落里睡着了。
看起来很痛苦,因为眉毛是皱着,握刀的那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有些发白。
“他可能正做在噩梦。”书生风雅在伙房外说道。
莫颜淡淡道:“师兄,也许白天是你吓到他了,我能察觉到,在你接近他时有那么一瞬间,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杀过人,但他一定杀过很多猎物。”
风雅冷酷道:“还好他没这么做。”
“不过他也挺可怜的。”
而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其实冤冤相报何时了呢,都是命,看开了就好。”
显然这句话是说给莫颜听的。
莫颜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说道:“只要手里还握着剑,我就不会放弃。”
“活着的人,总是要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而我能做的,除了活着,就是替他们报仇。”
书生读书破万卷,却不知该如何劝慰莫颜,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仇恨,只是刚好他没发现而已,所以他不能体会,也只能在心里感叹道:“仇恨的力量真的很伟大啊。”
夜深,师兄弟二人倚在河边的柳树旁休息,书生静静地听着周围的蝉鸣,神情享受。
他觉得这才是过生活。
而师弟莫颜在冥想,看得出来,他一刻都不愿放过修行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经极深了,冥想中的莫颜,突然睁开眼,左耳动了动,像是听到一些密不可闻的动静。
在离着山城极远处闪过一道人影,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急速朝伙房靠近。
那人轻功了得,踏沙无痕,若是换了一般人绝是听不到的,能被莫颜听到是因为那人背了一件很重的东西,再则便是,莫颜的武道修为是极高的。
莫颜来不及多想,一把将还在熟睡的师兄搭上背,飘然到河对岸,两人一闪而逝,不见踪影。
不多时,那人便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惹得犬吠阵阵。
他看了眼先前狼狈逃走,还来不及拿的书篓子,咧嘴笑了笑。
“我有这么吓人吗?”
这人便是从外赶回来的狄牙,因为不想失信于人,所以拼命赶回来了。
他走向伙房,想要推门而入,却发现门上了销,无奈摇了摇头。
于是他绕到伙房后面,将后门打开,默默走了进去。
屋里是极黑的,但他没有点灯,只是轻手轻脚走到宁不凡身旁。
然而就在他俯身想要抱起宁不凡的时候。
一把刀朝他砍了过来。
狄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喝道:“是我。”
宁不凡定睛,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长呼一口气,才缓缓把刀放下。
“你终于回来了。”
宁不凡闻到刺鼻的血腥味,疑惑道:“你受伤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狄牙随手拍走闻讯而来的苍蝇淡淡道:“放心,凡是想让我留血的人都死了。”
狄牙没有想到这三天对宁不凡来说,有怎样的改变。
他只是想让宁不凡明白,“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一辈子,他必须要自强。”
这也是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那件东西取回来。
即便他知道这件东西一旦出世,江湖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但这又与他何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