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墨却浑然不觉,依旧蘸满了墨,接着往下写。
不过顷刻之间,一幅字便写成了。苏浅墨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一枚汉隶印章,跟博士借了朱砂印泥,稳稳的盖在落款处。没人注意到她是何时多了这么一个锦囊的,苏浅墨一见赵知书站出来,便从空间中取出这东西。这还是攸华上仙亲自刻的,用的是不周山倾塌时留下的一块顽石,也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能雕成这么一块。
澹台洛并未注意到苏浅墨的动向,博士正因为赵知书的事情跟他请示。苏浅墨客客气气的将写好的字交给一旁的侍女,后者诚惶诚恐的接过,呈在托盘上,用青玉兰花镇纸压上,才恭谨的向着高台走去。
苏浅墨当然知道,这态度的变化跟那点子打赏脱不开关系,可又绝不仅仅是打赏的关系,一个下人,也能看出字的好坏?她的眼中分明不怎么心上赵知书,论及她今日的疏失,反而有种幸甚至哉的快意,也不知是否曾经因着她受过委屈。
只见那侍女仪态极好,上高台时候,一只手敛着自己的裙幅,一只手平托着托盘,步伐轻健又稳重,举止上守礼又活泼,虽然苏浅墨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却也料定,绝不是个从未修习过战气的人。
见澹台洛跟博士在忙旁的事,她双手捧着托盘,微微的低下头,恭顺的模样惹人怜爱。
澹台洛终究不想在这种场合为难赵知书,在场的人不少,这仙客居是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事情,就算他不处置,也总有人报上去,又何必担这样的干系?这湖笔到底是从何处来呢?湖州的官吏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御用的东西送了旁人,何况赵冉不过是个六品官,断然用不起这样的东西?
疑点甚多,不如从长计议,先放置不提,博士也遵照他的意思,并未对赵知书为难,而是让比赛继续。
婢女呈上苏浅墨的大作,尚未展开,他便从堆叠的宣纸中窥探到她写的是狂草,不禁为她捏把汗,就算是人,能把草书写好也是不易的,何况是只猴子?也不知道她活了多少年,可兽终究不是研读经典,勤攻琴棋书画的,就算含香亭上见识过她的棋,也不知道今日会是怎样的结果。
失神间,宣纸已然展现在自己面前,澹台洛初视之,眼睛因诧异被撑得极大,虽被他草草掩饰过去,还是落了其他人的眼睛,在朝廷上面的,那都是人精,察言观色这门学问学的通透。他自以为不如,再仔细端详,竟发现弗如远甚,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枉自己自命不凡,敢与天论道,却连一只猴子都比不上。
墨迹未干,那朱砂印泥也新的耀眼,澹台洛迷茫的眼神在落款处徘徊不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浮出水边,却又在呼啸的海浪中隐匿了踪迹。似曾相识,可究竟自己是在何处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呢?
隶书,如今已经很少用在印鉴之上,好古的人都想着用小篆,刚正的人偏好正直的楷书,洒脱的人喜欢笔走龙蛇的行书,世间千万种字体,用隶书的人少之又少。阴刻,若是只有名号在上,原也不难,难的是其中夹杂着旁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