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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荷花【三】

那晚月亮也是这么和圆,天空也是这么的蓝,月色也是这么的美。她和小强面对面坐在秋虫呢哝的草地上,看月亮,数星星,开心地说笑个没完。说到后来,小强靠近她,十分认真而含蓄地向她表白自己的爱。春心已动的女孩一时羞得满面通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低头不语,心底却溢出一种无可名状的快乐与甜蜜。是的,她爱他,真心实意地爱他,却每每面对他时总是羞于启齿,不好意思向他表达心中的爱。而那晚她终于鼓起勇气低声对他说了句我爱你。他欣喜得一把她搂进怀里。那是个多么美好的月夜啊!她一生也无法忘记。然而今晚……唉!物是人非,她不禁对月伤怀,又一次思念起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初恋情人了。

自打结婚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小强了,只是在一次与闺中蜜友的交谈中得知他在她出嫁的前一天便独自外出打工了,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家。哦,小强,你到底在哪里?你今晚也会像我一样对月思人吗?你还会相念我吗?为什么有情人难成眷属?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难道这不幸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么?她痛苦地想着,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滑落在夜风中。她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伏在窗户上低声抽泣。身后的丈夫自然没有觉察到,此时他睡得像死猪一样,哪知晓自己妻子的眼泪和心思呢?哭过一阵后,她便揩干泪水,转身上床,重新在自己憎恨的男人身旁躺下去。

丈夫的屡次反对倒越发坚定了她的决心以至到了非开饭店不可的地步。杨志祥见没法说服妻子,也就只好给她亮出最后一张王牌,疾言厉色地威胁她,他还会给她一分钱!对此,出人意料地倔强起来的荷花满不在乎地冲丈夫扬声一笑,正告他这拖不了她的后腿。当下就四处活动开来,向自己的亲朋好友借钱,筹集开店所需的资金。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人支支吾吾地尽拣好话敷衍她,钱倒是一个子儿也不给。这教她纳闷不已,他们怎么会这样呢?平日里我待这些人不薄呀,怎么一要他们帮忙就一个个像躲瘟疫一样见我就跑呢?后来她才知晓,原来这都是那个千刀杀的杨志祥在背后捣的鬼!他在她上门借钱之前就暗中交代好他们千万不要把钱借给她,否则他们就是他杨志祥的仇人,他会对他们不客气的。亲戚朋友都晓得他的秉性,不敢触犯这个财大气粗的恶棍,也就只好对她道声对不起了。荷花从一个亲戚的嘴里获知这等事后,气得咬牙切齿,浑身打颤,立马扭过头找混帐的丈夫大干了一场,出了口恶气。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老同学田华义无反顾地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田秘书利用关系帮她在信用社贷了一笔款子。这些钱足够她开张营业了。荷花手里揣着一大把人民币,高兴得几乎要掉眼泪了。她万分感激老同学,想请他到家里吃顿饭,以示谢意,却给西装笔挺的田秘书笑呵呵地谢绝了。她也不再勉强他,只把他的恩情铭记于心。

拿到贷款的第二天,荷花就把自己早就相中的那家店面租了下来,上下两屋,共六间。然后她请人把房间好好装修了一番。她择了个黄道吉日,在一片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她的“荷花酒家”就宣告落成了。那天天空作美,阳光灿烂,和暖宜人。

开张之日,荷花在自家新酒店摆了两三桌酒席。她托田华帮忙将乡里的头头脑脑们请来喝酒。她从没跟这群大小官员们打过交道,起初不免有些紧张,拘谨。好在有老同学在一旁替她应酬,慢慢地她也就放松了心情,落落大方地招呼自己的贵宾。席间,她高举酒杯,亲切地以官衔称呼他们,毕恭毕敬地给座上客依序一一敬酒,一边态度诚恳地向那些官爷们说着“请多关照”之类的话儿。

酒桌上,觥筹交错,笑语阵阵,好不热闹。酒过三巡,酒量不大的女主人便开始头昏脑胀起来,欲罢却又不能。那些好斗酒的男人们硬是变着法子斗她干杯,以此取乐。田华眼见面若桃红的老同学进退为难,就赶紧挺身而出,以同窗好友的身份替她应付同僚,仰长脖子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酒液。荷花感激地瞅着为自己解围的老同学好一会儿,方抽身跨出酒气熏天,烟雾缭绕的雅座间。宴席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在座各位大小官儿才一个个酒中饭饱,离席而去。荷花在店门口热忱地送客,当她看见脚步有些踉跄的田华,但上前下一步,欲搀扶他,却又生怕旁人取笑,也就只好作罢。她收住脚,借着昏暗的路灯,目送着他东倒西歪地朝对面的镇政府走去,直到他高大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大门的拐角处。不知怎的,这一刹那,她在心里对这个热心肠的同窗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对着光线幽暗的政府大门轻声叹了口气,怀着一种别样的心情,转身走进店内。

杨志祥对妻子不听从自己大为不满,自然是不会替她打点饭店的。偌大的一个酒家就全靠她撑着,苦苦经营。由于荷花为人和气热情,心眼又活,加上老同学大力相助,她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起来。而身为酒店老板的她也日胜一日地忙碌起来了。她每天天一亮就蹬着亲买的三轮车到一里外的镇菜市场购买鱼肉蔬菜等东西,回来后又同雇员一道洗菜淘米,客人走了,她还得收拾饭桌,洗碗涮盘,(为了节省开支,除厨师外,她只雇了两个女人做杂活,可这两个小女工又实在忙不过来,她这个老板就只好勤杂工跟她俩一起干活儿)直到晚上十一二点钟,方可拖着疲劳的身子回家。这样一个月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先前丰满的双颊也变得瘦削了许多,连颧骨也微微凸了起来。不过她的精神反倒比以前好多了,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而且心灵也感到相当的充实愉悦。现在她充分品尝到劳动所带来的充实和快乐,以及干事业的艰辛和自豪。是啊,其实女人也需要事业来充实生命,美丽人生。

自打酒店开张以后,田秘书有事没事就往荷花店里钻。他总是眯着小眼笑嘻嘻地跟荷花逗趣儿,拉家常,也说些念书时的事儿。荷花待田华也很热乎,跟他一块儿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同田华在一起,荷花的心里总会获得一种不可言状的快乐。这种快乐是那么的强烈而又美妙。在她近几年的生活中这种欢乐已是不存在了,而今失而复得,她怎能不加倍珍惜,怎能不充分享受呢?因此,在潜意识里她巴不得能够同他时时刻刻相处在一起,但是当她清醒地面对不可回避的现实,想及那些可能满天飞的可怕的流言蜚语,她就会带着痛苦的心情把他赶走。敏感的田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明白她对自己产生了感觉,并且正陷入内心的矛盾冲突之中,为此他很是欢喜、激动。要知道他还在高中读书时就暗暗地喜欢上她,只是毕业后各奔东西,失去了恋爱的机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怎肯轻易放弃呢?他总爱用开玩笑的方式向她传达自己的情意,而她却带着严肃认真的笑容教训他,拐弯抹角暗示他不要做对不起他老婆的事,同时心里又会不可遏制地对他涌起一种甜蜜的柔情。一提起自己的妻子田华就会即刻敛起脸上的笑意,显出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是的,他并不爱自己的妻子,可妻子对他一往情深,他又怎能忍心做伤害她的感情的事呢?是啊,我不能做对不住她的事儿,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可是他确实很难浇灭胸中愈烧愈烈的爱情火焰,将这个不该有的欲念彻底扼杀掉。每当他面对她的时候,那份冲动总会强有力地撞击他的心灵,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满含着爱与渴望。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所带来的痛苦。时光在煎熬中一天天流逝。

妻子不回家,杨志祥如鱼得水,天天邀些狐朋狗友打麻将,逛发廊,很快跟一个发廊女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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