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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沉浮

卞君无他嗜好,惟爱棋如命。书桌上长长一列书籍中,百分之九十九是有关象棋的。他晚上独个儿坐在宿舍里潜心研究棋谱,白天一有空就拉人与之对弈,好将所学落实到实践中去。如此一来,他的棋艺真可谓突飞猛进。短短一年间,他杀遍全镇无敌手,还在县上举办的象棋比赛中勇夺桂冠,凯旋而归。于是,有人送他一尊称:“棋圣”也。

被冠以棋圣的卞君并没把头颅高高扬声,俯视芸芸众生。他像往日一般,有空就找手下败将们痛杀几番,津津有味,乐在其中。日子倒也过得充实,有滋有味。

一日,刚上任的镇党委书记亲自将卞君唤到自己办公室去。从来不为领导正眼相待的卞君自是很有些受宠若惊。他像哨兵似的笔挺立在领导面前,诚惶诚恐问书记找他有何事。

书记放下保温杯瞧见卞君拘谨想,哈哈一笑,说没啥正事,听说你棋艺超群,就想同你切磋切磋,来来来。说着,书记亲手从抽屉里取出副崭新的象棋,打开,将棋盘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又笑向卞君招手示坐。

卞君一见棋子,喜得如同小孩见了糖果,方才的惶恐状瞬间化为乌,随之而来的是兴奋与昂扬的斗志。

棋逢对手,两人杀得难解难分。你吃我一炮,我杀你一马,棋盘上一片杀气腾腾,而棋手俩脸上始终笑盈盈的,不喜也不恼,颇有君子风度。龙争虎斗了几局,各有胜负。身经百战的卞君当然不会把胜负当回事,只是在心底暗暗佩服领导的棋艺和棋风。而领导虽说五短身材,却心胸宽广,胜也呵呵一笑,败也呵呵一笑,还大赞卞君棋下得好,果然名不虚传哪。

自那起,书记一有闲暇就找卞君下棋,卞君也乐意与高手过招,每叫必应,且下得松快,下得过瘾。

在象棋的催化之下,卞君跟书记的关系急剧升温,热和得让人咂舌,让人忌羡。两个月后,正如众人所料,卞君荣登秘书之位。

是象棋给了卞君平步青云的机会和梦想。从此,他一面努力工作,一面刻苦研习棋艺,使自己的技艺更上一层楼。

正当卞君春风得意,准备从秘书升迁为副镇长之际,器重他的镇委书记调任外县做副县长去了。

凑巧,新调来的王书记也爱此道,闻说卞君是象棋高手,便欲与之决一雌雄。卞君不惧,欣然接受挑战。

两人坐定,你一步我一着地杀将起来。于腾腾杀气之中,卞君步步紧逼,书记节节败退。到了实在无法挽回败势之时,书记只好投子认输。输了棋的书记依旧很风度,笑笑说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下盘我没准会赢你。

卞君笑而不语,接着摆好棋与书记厮杀。毕竟,卞君棋高一着,没又将对手逼入绝境。关键时刻,书记欲悔一着,却给秘书高声止住,说落子生根,不许悔棋。旁观者齐语让书记悔一次,可卞君就是死活不肯。卞君这人说来也怪,别的事上总爱显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唯独在这棋上,斤斤计较,从不相让。

没能悔棋,书记很快就溃不成军,一败涂地。再败下阵的书记脸上就挂不住了,心头也不悦起来。他沉着张脸,一边啪啪地摆棋子,一边说这回一定要赢你!

卞君不善察颜观色,自然就不通准确把握领导的心理。他只顾两眼专注棋局,思索如何击败对手。他将自己的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算是得意非凡,可对方却因再度面临失利而焦躁,而羞恼,而气愤。

大势已去!王书记忍不住啪地一声将棋子推落在地。他站起身满面愠怒地看着自己的秘书好一阵子后,又冷笑一声,说你小子玩棋倒玩得不错,哼,也就这个还行。说罢,转身走出办公室。

有人便私下责怪卞君,你怎么能不让书记赢呢?

卞君理直气壮地反驳,让棋,那是对对手的不尊重,是对对手的一种侮辱!我敢侮辱领导吗?

几天后,卞君黯然地离开了党政办公室,去了偏远的村委会驻村。秘书一职为别人所取代。

提拔副科一事也自然成了南柯一梦。唉!

卞君依旧下棋,只是不再与官者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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