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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至穷途情至真

沁阳公主从如水的月光下走出来,脸上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煞气。

她一开始躲在茅屋里,不敢随意走出去增添顾正武的负担,可是看到那几个神秘的汉子武艺高强,顾正武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不得不站了出来,试图用其他的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她的美貌和气质果然有那么一瞬间震住了那几名心狠手辣的盗墓贼,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连那个始终板着脸很严肃的老大也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

然而这群盗墓贼终究都不是泛泛之辈,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他们立刻又重新举起了手里的武器,用恶狼般的眼神死死盯住了场中的两人。

顾正武的伤势很麻烦,虽然他竭力避开了要害,但是这几个盗墓贼手底下都不弱,给他造成的伤口往往有寸许深,鲜红的血液和绽开的皮肉让他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一阵阵冰凉的疼痛。看见沁阳公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咬着牙后退了几步,退到沁阳公主身边,略带着急的问她:“你出来干什么?”

沁阳公主眼光从他伤口上滑过,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骄傲如天鹅般扬起了光洁如玉的脖子,对那几个盗墓贼说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她这便是明知故问了。其实她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要杀他们,可她想试着唬弄一下这群人,万一他们以为自己两人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突然放下了杀心,那岂不就赚大了?

可他低估了那几个盗墓贼的心志,这群人出身军旅,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如果一开始就认定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这群人恐怕还不会赶尽杀绝,但现在手也动了,人也伤了,还想要他们罢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领头那个壮汉抿了抿嘴,对沁阳公主抱拳道:“对不住了二位,咱们是无冤无仇,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兄弟也只有继续对不起二位了,到了阴曹地府,二位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孟宪,报仇的时候别让牛头马面勾错了魂!”

听他这么一说,沁阳公主立刻知道今天没希望了,可她又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个深山野林子里,于是故作凶狠的瞪了瞪眼,对孟宪大声呵斥到:“大胆,你可知道本宫是谁?敢动本宫,信不信你们全都要被抄家灭族?”

这气势来的突然,顿时让几名盗墓贼心头都惊了一下,几人面面相觑,再不敢轻视眼前这女子,还是领头那孟宪疑惑的问到:“你到底是谁?好大的口气!”

沁阳公主甩甩衣袖,双手抄在腰间,摆出一副贵胄的气派,道:“我乃当今北梁皇族沁阳公主,你们不认识我吗?”

那几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慌乱起来,其中几个同伴全都把目光投注到了领头的孟宪身上,发现孟宪也是一脸的惊讶,同时神色间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孟宪早就觉得沁阳公主看起来挺面熟,可没敢把她往皇室方面去想,他以前在守皇陵的时候见过皇室来祭拜先祖,那时远远的曾跟沁阳公主相过一面,可他很难相信一位天之骄女会出现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因此一开始还没能认出来,直到沁阳公主自报身份,这才隐隐间有些恍然。

一想到面前这女人竟然是皇家的公主,孟宪的脑袋顿时大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山野村妇,真要杀了,那铁定得被满天下通缉,除非他们兄弟不在北梁混了,不然迟早都会被抓出来抄家灭族。

正犹豫不决间,身后突然有个同伴低声问到:“老大,咱们怎么办?”

这声音好似突然惊醒了孟宪,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光芒,咬着牙恶狠狠的说到:“咱们干这个营生,早已经把脑袋栓到了裤腰带上,这公主,咱们杀了是死,不杀也是死,不如干脆点儿,一刀把她剁了,咱们提着她的头去投靠陈人,说不定还能捞个官当当!”

“这买卖划算!”身后几个人也是心狠胆大之辈,闻言立刻就乐了,拿北梁公主的头去南陈朝廷换个官职,这主意很妙啊

打定主意,几人的目光又变得凶狠起来,看向沁阳公主,也不再像是看什么绝色美人儿,反倒像是在看一方官印似的。

这眼光让沁阳公主刚升起的那点儿骄傲的心思顿时全被清空了,在这几人的注目下,她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恶寒,不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于是犹豫了一下,略显心虚的问到:“你们想怎么样,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信不信等我侍卫来了我把你们眼珠子统统挖出来?”

孟宪脸上浮现出一抹嘲笑的神色,抖抖手里的腰带,不疾不徐的说到:“公主殿下,我怕你是等不到他们来了。”

沁阳公主正要回骂,却被身后一只手拖了回去,原来是顾正武,他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之后,恰好听到孟宪那句话,顾正武是个明白人,一下就听懂了孟宪的意思,这群人已经坚定了杀心,今天他们两人是没办法凭着语言走出这里了。

顾正武也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看沁阳公主还要和他们争辩,很干脆的打断了她,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到:“没用的,他们不会放过我俩,等会儿我缠住他们,你从后面撞破茅草墙直接跑,不要回头,也不要管我,能跑多远跑多远,你那群密侦司的手下就在这附近,到时候你想办法跟他们汇合。”

沁阳公主抬起头,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明白,她们两明明是两个敌对国家的人,为什么这家伙却要牺牲自己来替她缠住敌人。

顾正武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轻轻展颜一笑,用玩笑似的口吻说到:“我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儿,丢下女人逃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沁阳公主原本还有点儿感激的目光立刻变得凶恶起来,气咻咻的瞪了他一眼说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行,要跑我们两一起跑,你留在这里只能送死!”

顾正武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行,带着你跑才是死路一条,你自己先走,别管我,如果我能脱身,自然回去找你。”

沁阳公主轻轻压住了下嘴唇,她也知道,自己没有武艺在身,的确是个拖累,可顾正武说的如此直白,还是让她感到面庞阵阵灼热,想起这个家伙一路行来各种各样可恶的面孔,顿时一股百感交集的酸意涌上心头,暗自里拼命对自己说到:这家伙如此可恶,就该让他死在这里才好哩!

如此说服了自己,沁阳公主便不再坚持两人一起逃跑了,她轻轻后退两步,对顾正武说到:“我如果逃出去了,就在东边的小溪旁等你,记住,你千万不能死在这里。”

顾正武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不过生死攸关的当口,他也顾不上体察沁阳公主内心复杂的情绪,点点头道:“行,准备好,我要动手了。”

对面孟宪等人见他们俩躲在暗处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迟疑了片刻,一名手下对孟宪说到:“老大,夜长梦多,咱们动手吧。”

“动手!”一咬牙,孟宪挥了挥手中的腰刀,恰好这时候顾正武的视线转了过来,和他在空中撞个正着,两人眼中同时泛起嗜血的凶光,不约而同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冲了起来。

几人再度交锋,顾正武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状态比起先前要好上一点,不过对方终究人多势众,他也只能坚持一时。好在这时沁阳公主也没有歇着,突然转身躲进了茅屋之中,旋即茅屋后方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撞击声。

“老大,不好,那个公主跑了!”一个盗墓贼发现了沁阳公主的举动,急忙通报给了孟宪,孟宪一听就急了,他们的目标刚刚才从杀人灭口转变到拿沁阳公主的首级去南陈换个官职,如今沁阳却跑了,叫他如何能不愤慨?

于是他也顾不得还在死命纠缠的顾正阳了,连忙点了两个同伴的名字,对他们喊到:“快去把那个公主追回来,让她跑掉,咱们的功名富贵就全都泡汤了!”

那两个家伙不敢怠慢,手底下虚晃两下,躲开了顾正武的纠缠,撒腿就朝茅屋后面追了过去,顾正武正要冲过去拦住,却被其他几人死死的挡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朝沁阳公主离去的地方跑了过去。

又战了十几个回合,远处沁阳公主与那两个盗墓贼一追一逃,已经完全没入了漆黑的山林之中,场中的几人这下心思都虚浮起来,顾正武担心沁阳公主没能逃出那两人的魔爪,其他几个盗墓贼却担心同伴追不到公主,让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一场富贵落空,因此手底下都渐渐稀松起来,目光却不时瞟向了那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再战一阵,顾正武身上又添了几条伤口,但比起先前来却轻了许多,跑开的那三人迟迟没有动静,顾正武的心思越来越从容,那几个盗墓贼的表情却越来越焦急,跑了公主,他们就算杀了顾正武也没用,沁阳公主随时可以动用北梁的百万大军,让他们在整个江北都无法立足,所以他们的心思已经渐渐不在顾正武身上,而落到了追进树林里的两个同伴那里。

那孟宪最是焦急,忽然加大了手底下的力气,同时对剩下的几个同伴喊到:“加把劲赶快解决,麻三儿他们还没追到那婆娘,恐怕出事了。”

剩下那几个盗墓贼应了一声,纷纷加强了攻势,但这是顾正武已经心头大定,那两个追出去的家伙迟迟没回来交差,说明沁阳公主已经跑掉了,他成功的达成了目的,没必要再留在这里跟这群家伙死磕,于是他大喝一声,同样加强了手底下的力气,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后,顾正武瞧准了一个空挡,用手臂挨上一刀的代价,强行冲出了这群盗墓贼的包围圈。

一但脱困之后,他虽然斗不过这几个家伙,可也没那么容易被困住了,只见他虚虚实实又和追上来的孟宪过了几招,随即调转方向飞一样的跑向了树林之中,几个起落间就在密林里失去了踪影。

剩下那几个盗墓贼正要去追,却被孟宪伸手拦住,他看了看顾正武逃跑的方向,对那几个同伴说到:“别管他了,去追那个公主,只要能抓到她,咱们立刻就可以到江南去享受一场荣华富贵了。”

那几个盗墓贼顿时高兴起来,再也没看一眼顾正武跑掉的树林,跟着孟宪一窝蜂追向了沁阳公主脱身的方向。

却说顾正武逃出来之后,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着据说有一条小溪的东边跑去,他一边跑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直到确认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一泄掉,浑身顿时涌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那些还没闭合又被撕裂的伤口,仿佛在考验他对疼痛的忍耐力,一波一波的侵袭着他的神经,即便以顾正武的坚韧,也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

强忍着这沁入心脾的疼痛,顾正武跌跌撞撞的在黑暗里努力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空气中突然吹来一股带着湿润气息的威风,接着耳边响起淙淙的流水声,顾正武精神大振,知道已经到了小溪边,立刻鼓起余下的力气,蹭蹭几步穿过了丛林。

一条蜿蜒的小溪出现在他的面前,映衬着夜间清冷的月光,这小溪水清澈而安静,顾正武心头大喜,急忙来到溪水边开始清洗自己的伤口,一边清洗一边包扎,很快,清凉的溪水带走了身上那股火辣辣的疼痛,经过包扎后的伤口虽然还能感觉到痛楚,可至少止住了流血,这让原本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顾正武庆幸起来。

好容易包扎完毕,顾正武抬起头,开始沿着小溪的上下打量起来,沁阳公主说逃出来之后两人在溪边碰头,可这条小溪前不见源头,后不见支流,也不知道她跑到了那一节,顾正武正能强拖着疲惫的身躯,沿着溪水逆流而上,开始寻找她的踪影。

黑暗中的山林是如此寂静,除了偶尔响起的一两声夜枭的轻鸣,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山涧的晚风吹过树林,那哗哗的树叶摆动的声音,还不如人的脚步声响亮,顾正武就这样歪着头,一边凝神的倾听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沿着水系搜索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顾正武双耳一抖,急忙站定身形,这声音虽然极其细微,可在这静谧的丛林中,却一下子惊动了他,他的目光疑惑的投入到漆黑的丛林中,从他的方向看去,那林中漆黑一片,仿佛一只怪兽正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顾正武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朝林子林轻轻唤了一声:“沁阳公主?”

林中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那里原本就空无一人,刚才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可越是如此,顾正武越是觉得心头涌起一股危机感,他的确是分辨不出那片黑暗中到底有没有东西,可来自军旅生涯培养出的对危险的嗅觉,却让他一瞬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呛”一声长剑出鞘,顾正武的眼睛里冒出星星一般的寒光。

林子里依然悄无声息,可顾正武不想这样无休止的对峙下去,于是他咬了咬牙,毅然将长剑横在胸前,举步跨入了树林之中。

就在刚刚由光明走入黑暗中的一瞬间,顾正武耳边突然传来弦响的声音,身为军人的他对这声音异常熟悉,那是机弩的声音,只有威力极强的军用机弩,才能传出如此有力的声响。

可这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突袭十分老辣,趁他刚刚由月光下进入密林里,双眼一时还没能适应黑暗的瞬间,突然出手,简直是精明至极,而以军用机弩的速度,听到弦响时弩箭早已飞至面前,顾正武能做的只是偏偏脑袋,随后一阵剧痛传来,那弩箭却是扎在了他的胸口!

机弩强大的冲击力将顾正武带倒在地上,还没等他从剧痛中清醒过来,黑暗里忽然响起一大片悉悉索索的声音,数十条人影飞快从树上、草丛中、林子里冲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团团围住,接着一个声音在忽远忽近的地方响起:

“公主,我们射中他了!”

尔后一个熟悉而又悦耳的声音传来:“是不是那群恶贼?让我看看。”

紧接着顾正武看到沁阳公主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显露出来,两人的目光乍一交汇,沁阳公主脸上立刻露出吃惊的表情,惊呼到:“是你?”

顾正武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不等沁阳公主再说话,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沁阳公主失声大叫到:“笨蛋,你们射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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