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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班超月下捉单于

那老和尚把自己的头套也取了下来,露出蹭光瓦亮的一个光头,对贾文仁微微一笑道:“一别经年,没想到在这蛮荒之地,还能再见到贾先生,真是有缘呐。”

贾文仁显得很激动,他对这个和尚的态度十分恭敬,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在面对别人的时候热情中总夹着三分隐隐的疏离,唯有对这个和尚,却是完全毕恭毕敬的模样,连身子都挺得很值,亲热的说到:“是啊,大师一走就是十年,了无音讯,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师了……,对了,王爷和小王爷都很想念大师,王爷还曾对我说过,若是有机会再见到大师,一定要请您回府去叙叙旧呢。”

入世和尚眼帘轻垂,顿了片刻才幽幽的说到:“王爷,他还好吧?”

贾文仁沮丧的说到:“王爷很不好,他中了极厉害的毒药,整个衡阳城的大夫都说无药可解,我看王爷恐怕很难撑过这一关了……”

“唉,冤孽啊。”入世和尚双手合什,冲着衡阳府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摇头叹道:“其实王爷的事,贫僧也略知一二,他中的毒,是白族巫毒特制的尸虫牵机散,这种毒药蚀骨化血,极为霸道,连他们的巫毒自己都没办法化解,想不到王爷一生与世无争,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冤孽。”

顾正阳在一旁好奇的问到:“大师怎么知道王爷的事,莫非大师能掐会算,有什么神通?”

入世和尚把目光转向他,那目光如煦暖的朝阳,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微笑着回答到:“这位施主见笑了,贫僧不过是凡胎肉体,哪里有什么神通,我能知道王爷的事,皆因为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现下是白山巅的护法金刚,所以能知道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

“护法金刚?”顾正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很是新奇,据他所知,佛门僧人要么称为大师,要么称为行者,可却从来没听说过“金刚”这种叫法,《金刚经》他倒是听过,“金刚”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入世和尚见他眼中有疑惑,知道他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于是解释到:“护法金刚,是白族人的叫法,白族人从大理搬迁而来,自古就崇尚佛法,不过他们对佛教的一些称呼,和中原人略有不同,这金刚,大抵就是中原佛教所说的‘韦陀’。所谓韦陀者,乃是南方增长天王手下八大神将之一,亦是佛门三十二神将之首,专司驱除邪魔,保护佛法,因此韦陀又被称为佛教的护法,凡出家人,皆讲五条十诫,而韦陀也遵循其中的大部分戒条,可唯有一条,韦陀却不需戒,那便是杀生。韦陀身为佛家的护法,可以说专职就是用霹雳手段,驱除大千世界中的诸多邪魔,因此在佛教中,他是唯一可以杀生的神将,贫僧这护法金刚,也和韦陀差不多,遵守五条十诫,但惟独不戒杀生。”

听他这么说,顾正阳有些明白了,怪不得这和尚当初会说出“于菩提树下,证妖魔之道”这样霸气的话来,原来他虽为出家人,却并不戒杀生,那自然可以用杀戮之道,来证他的慈悲心肠。

顾正阳不知道的是,这入世和尚,其实当初就是佛教的“韦陀”,死在他手下的凶恶之徒,不知凡几,贾文仁之所以对他如此恭敬,就是因为当年曾亲眼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知道他一身功力登峰造极,可以说称得上是当今世上有数的高手,因此才不敢有丝毫怠慢。

入世和尚等了一下,见他们无人再说话,于是自己开口到:“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警告你们速速离开此地,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顾正阳等人皆是一惊,贾文仁抢先问到:“大师,这是为何?”

入世和尚念了声佛号,说到:“你们自以为扮作商旅,身份隐秘,可是却不知道,你们其实早已经暴露了,那个瞿大倌,他现下就在寨子里,你们懵然不知却还要扮作他的亲族,却不知早已经被他揭穿了。”

“什么?”顾正阳浑身一震,假扮“瞿大倌”的侄儿,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还利用这个身份讨来不少便利,自以为是妙计得逞,没想到被入世和尚这么说一说,倒好像是在鲁班门前耍大斧的感觉。

原来那个“瞿大倌”一直都躲在寨子里!

一想到这里,顾正阳就觉得浑身冒冷汗,再想想下午在仁果行宫里的遭遇,立刻有些不确定的冲入世和尚问到:“那么大师,下午那个仁果大王在行宫里和我们谈的话……”

“都是假的。”入世和尚淡淡的说到:“那个瞿大倌根本不是来自高阳,而且他也没有什么亲族,他,根本就是个太监。”

“哗?”房间里虽然只有几个人,却还是响起了齐刷刷的一片哗然声,那个仁果大王,一直在对他们说谎,而且那个“瞿大倌”,居然还是个太监?

“不错,你们被骗了。”入世和尚似乎嫌对他们的打击还不够,继续说到:“从你们踏入这大虞岭开始,就已经陷入了瞿大倌的陷阱,他故意让仁果大王在你们面前泄露他是来自高阳,其实就是为了挑拨衡阳王府和高阳王府的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很明显,他的目的是为了继续对付衡阳王府,我在偶然中听到了一些他们的计划,不愿看你们受此欺骗,所以今夜特地赶来告诉你们,免得你们误入歧途,中了他的圈套。”

“混蛋!”顾正阳一拳恶狠狠的锤在桌子上,瓮声瓮气的说到:“亏得我还以为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一直在被人家牵着走!”

公孙羽在一旁也是暗自庆幸,暗想自己先前还抢着想回去报告这个消息邀功请赏,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可就犯了大错了。

惟有贾文仁还能保持一丝平静,邹着眉头对入世和尚说到:“多谢大师提点,这次若不是大师冒险前来通报,那我们就真的上当了,只是不知大师可知道那瞿大倌的真实身份?他到底是来自哪一方势力?”

入世和尚沉眉道:“贫僧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不过他每次带过来的货物,都以苏、杭一带的丝绸较多,因此我推测他应该是来自这两个州府。”

“苏、杭?”贾文仁与顾正阳二人对视一眼,都有同一个想法,高阳在隆兴府与信州的交界处,自然不属于苏杭一带,而夏邑和定远两块藩地,却正好一个坐落于苏州界北,一个坐落于杭州界南,而且相距都不算很远。

那到底是夏邑王萧律,还是定远王萧铭?

顾正阳苦思良久,忽然把心一横,自顾自念到:“不行,我们一定要抓到那个家伙,揪出他背后的主使者,否则这人躲在暗处处心积虑的对付衡阳王府,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能够逢凶化吉。”

“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可……”贾文仁为难的接到:“我们现在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立刻离开,否则会遭遇什么风险,谁也说不准……”

“不!”顾正阳此时露出了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冷静,分析道:“其实我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那个仁果大王和瞿大倌合谋演了这么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和高阳王府两虎相争,他们好坐拥渔翁之利,所以他们短期内不会对付我们,必须要放我们回衡阳去报信,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你的意思是……”公孙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

顾正阳猛地一拳锤在自己手心里,压抑着嗓音说到:“班超虎穴杀匈奴,将军月下擒单于,我们就给他来个直捣狼窝,出其不意的把仁果大王给抓住,只要抓住了他们的首领,就可以逼他们交出瞿大倌,同时还能让我们平平安安的回到衡阳去!”

“不错!”一直不多话的武承召也跟着拍了下大腿,因为他觉得顾正阳这一招很对他的胃口,虎穴擒王,何等刺激,何等畅快,正是大丈夫该有的行径,于是他立场鲜明的表达了支持,对顾正阳说到:“如果要去抓那个仁果大王,也算上我一份!”

武承召都支持了,他的弟弟武承续自然也表示支持,贾文仁思量了一下,觉得顾正阳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就算现在逃跑,在山越人的地盘上,恐怕也跑不出山越人的天罗地网,不如行险一搏,如果成功,不但能够顺利脱险,还能立下一个大功,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美事。

唯有公孙羽,他最是摇摆,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他做人一贯圆滑,不喜欢使用那么激烈的手段,顾正阳说的方法好倒是好,可如果失败了,那就死无葬身之地,在他想来,趁着仁果大王等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洞悉了内中的阴谋,偷偷溜走才算是上上之策,反正刚才顾正阳他们也说了,对方有意放他们归去,好实施挑拨离间之计,自己等人又何必去冒那么大的风险,非要上演一出虎穴擒狼的刺激戏码呢?

只是公孙羽势单力孤,虽然不同意顾正阳的计划,但架不住其他人都和他持相反的意见,抱怨了两句,见无人理睬,便也只好随了大流,跟着顾正阳他们策划起如何实施这“擒贼先擒王”的计划了。

那入世和尚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众人的举动,一开始他还以为贾文仁是这群人的首领,可没想到听了一阵,发现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原来才是他们的主导,不觉心里暗暗称奇,待听到顾正阳的计划之后,更是惊讶的不能自已,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不由得泛起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触。

想当年,他人近中年才出来闯荡江湖,数十载风风雨雨,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跨过多少坎,才有了如今的阅历和领悟,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和萧统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却已经有了这样的胆识,而且胆大心细,若能好生培养,说不得将来便是国之栋梁。

于是入世和尚的全副兴趣便转移到了顾正阳的身上,听着他井井有条的为诸人分配任务,又听着他细述行动时一丝一毫的细节,越听越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前途,不免便生出了提点的心思,待到顾正阳稍微歇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在旁边插了一句嘴:“有件事贫僧想提醒你们一下,那仁果大王,乃是白族第一高手,等闲百十来个壮汉,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顾正阳等人听的暗自心惊,他们这一群人中,公孙羽和武承召兄弟虽然也算得上是高手,可公孙羽精于箭术,近身搏斗的功夫就差了些,而武承召武承续两兄弟,联手斗上二三十人还行,要说百十来个人都无法近身,那显然就超出他们的能力了。

至于顾正阳和贾文仁,在高手的争斗中,他们两人只能在旁边擂鼓助助威,他们的功夫都很稀松平常,也就能对付一下普通的士兵,跟真正的高手比起来,简直是天渊地别的差距。

如此一来,光凭他们几人,如何能够在千军万马中擒住那仁果大王?

一时间,顾正阳顿时举得先前所有的布置都变成了空谈,他们凭什么去捉拿那仁果大王?

但幸好入世和尚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自然早已经帮他们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对顾正阳说到:“虽然仁果大王的武艺高强,但是他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好酒,如果你们能先把他灌醉了再动手,那便十拿九稳了。”

贾文仁怔了怔,冲武承召兄弟俩问到:“你们俩酒量怎么样?”

武承召兄弟两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片羞红,差点儿把脖子埋到了胸腔里头。贾文仁又把目光转向公孙羽,公孙羽一脸苦笑,微微摇了摇头。

正当贾文仁颇感失望之际,顾正阳突然耸肩大笑,越笑越是大声,最后乐不可支的说到:“喝酒,那可是我的强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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