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今天之前说,她会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在街道上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说着她不曾和别人说过的故事,那是她的心口上的朱砂痣,因为稀罕,所以珍贵。看着寥寥的街灯泛出怜人的灯火,这属于城市的霓虹,属于都市的优雅,也是属于城市的悲伤。
她一定是不信的,也许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会如何。有的人甚至会觉得这荒唐至极,这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不仅是现在的人警惕心很高,也是因为真的骗子很多。除此之外,涉及的真的是信任的问题,有时候即便是最亲密的人还是会保留着属于自己的一些秘密,至于对陌生人倾囊相待,无非是因为在他面前少了熟人的尴尬。有些话即出即散,也不用担心因这事而被人用某种眼光看待,特别是身边的朋友,她真的受不了那种带着一丝同情或怜悯的目光。他们今晚在这说话,完后也许就各奔天涯了,或者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也许在某天他们会在某个街角遇到,那个时候,可能谁也不认得谁了。一面之缘,多么难得。
他们因这话题聊了很多各自心里的秘密,均把对方当作第一个倾吐的对象,也许是唯一的。这虽不是重大的问题,但也绝不是可以随便闲聊的话题。也许说出来别人会把这当成一段美好忧伤的故事,但对他们而言这是他们爱情的经过与结局,他们不愿与别人分享。
他说,那个女生美好的如同一幅画,安静的时候仿佛世界也静止了一般,没有人忍心去打扰这难得的美感。当然,她安静的时候很少,可能就是只有在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有吧。她的快乐点缀了他的时光,也许再也不会有人如同她一般进入自己生命里,在那里肆意地欢笑,然后自己也傻傻地呼和着。
他在淡淡地回忆,她在绵绵地想象。
那是一个怎样的画面,两个街头上的陌生人,他们谁也不认识谁,他们也许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会把现在发生的事情忘记,忘记他们现在说过的话,忘记他们为什么惺惺相惜。他们也许根本就不重视这一次的交谈,他们也许是在对方的身上看到的昔日恋人的影子,才会这般无所顾忌。即使说不清楚,但真的能彻底否定它存在的意义吗?
也许你会觉得可笑。为什么可笑呢?莫不是因为两个荒唐的人做着荒唐的事,当事人却浑然不知。
不愿清醒,也许下一秒一切都将成为泡沫。所谓的执着,也会随之变成幻影,到时候也许连自己到会怀疑自己那发生过的是否只是假象,是否只是自己无聊而生的想象。
……
天色蒙亮,街上的路人依稀几个。赶卖早点的小贩也已将自家摊位收拾妥当,食物通过加热升腾出来的香味很是诱人,水蒸气雾不断地往上蒸发,香味的圈子也不断扩大。大多数人都是感官的动物,视觉、嗅觉。
顾晴晴看了看手机,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却发现不知时候因没电而关机了。因着昨晚忘我的气氛,以至于发生什么事都不理会了,只想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一刻的放纵。
至于古梓然,他会担心,甚至疯狂地出去寻找她的下落,害怕她会遇到什么意外或是一些无法预想的状况,不确定她是否安全,联系不上。一想到他那着急的表情,她不敢想,他那下巴因整夜未眠而新生起的青色胡渣,双眼布满血丝,满脸疲惫。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年前的夏天,那时天空下起了一场大雨,四周好像失去了颜色一样。顾晴晴懒懒地窝在家里看着这天色的变化,上路几乎没有看到行人,只有几辆车子飞快驶过,卷起一阵水花瞬间又落下,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这样的天气难得不用上班,她把自己的手机调为关机状态。
外面是大风大雨的,屋子里因着下雨的天气,气温也就下降了几度。带着雨水的风透过微开的窗子吹进来,指尖沾着那凉意,这温度是可以让人接受的,甚至可以说是舒服的温度。
这场雨洗涤了城市的灰尘,那一倾而下的大雨让尘世的污浊随之落叶归根。仿佛一切都在改变,又好像一切还是原样。其实这原来的还是原来的,改变的只是不同的心情。
突然,客厅里摆在白色镂空雕花的柜子上的电话响了。
顾晴晴坐在不远处靠窗的沙发上,空荡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灰暗的周围只有一盏暖调的台灯在孤军奋战,它和它的影子显得特别和谐。
“喂。”顾晴晴轻轻的接起电话,心想着会是谁打电话过来。
电话里的那头没有人说话,如果不是听到那抽泣的声音,她会非常确定是对方按错了。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人是在哭吗?刚才她根本就没有看来电显示,所以她不知道是谁的电话。
她又连续“喂”了两声,同样是没有人回应她。如果说刚开始她觉得可能是某个朋友的恶作剧,那么现在她真的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昨天晚上和古梓然一起看的恐怖片里的场景不自觉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原本古梓然是不喜欢看电影的,但是她真的不敢一个人去看,所以就逼着他陪了。
就在她失去耐心等待对方回应的时候,一个因着哭泣而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是我”。
这声音熟悉的很,是她的闺蜜陆栗。
“怎么了,粟子。”顾晴晴担心地问,能让她哭的那么伤心,一定是出大事了。不然以陆粟的个性是不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哭的,她了解她。至少陆粟在她的面前哭,这是第一次。
“陈晟说要和我分手,可是我不想,你知道的,我很爱他。”
“你有没有问他原因啊。”
陈晟是陆粟的男朋友,他们都是对方的初恋,从高中开始就在一起了,从那时候到现在,她是他们最好的见证。学校禁止早恋的校规别把他们分开;高考的压力没把他们分开;就连面对新生活的许多好看同学示好也没有把他们分开。他们一上大学就开始同居了,而且是在双方家长的认可之下进行的,可以说他们是得到了双方家长的祝福的。他们真的很珍惜彼此,所以极少吵架,偶有一两次也是很快就可以和好的,所以她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为什么会分手,如果是别人的话。顾晴晴可以举出很多可能:不爱了,爱上别人了,性格不合,家长不喜欢,各种缺陷等等。却没有一种是可以适用在他俩的身上的,要说是不爱了:上个月他们还在她和古梓然面前宣布准备结婚了,才一个月而已,变心也不会这么快吧。至于其他,顾晴晴不想举例子了。
“他没有跟我说原因,我问他也不说,只是坐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抽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分开至少应该给我个理由啊!我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他说了,我一定不会再缠着他的。”
“那他现在也在家吗?要不我现在过去吧。”
“好,你快点来。”
顾晴晴快速换完衣服,拿了钱包和钥匙就出门了。
匆忙的她忘了那被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还有她忘了现在外面下着大雨,雨伞也忘记拿了……
……
带着疲惫下了计程车,走进她家的小区。熟悉的小路在柱灯的照映下显得格外的亲切,那是属于家的温馨。
现在雨已经停了,空气是清新的。顾晴晴贪婪地多吸了几口,夜幕被雨水洗涤过,显得很干净,感觉天上每颗星星都在呼吸,然后心情颇好地朝着地上的路人微笑,眼睛是一眨一眨的。
顾晴晴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因为自己的迷糊,古梓然现在应该很担心吧。
D幢的门口前站着个人,距离太远,顾晴晴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只知道是个男的。他应该在等人吧,顾晴晴想。
只见那个男人朝自己走来,顺着光,顾晴晴看清了他的模样,原来的古梓然。
“你怎么出来了……?”顾晴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一个劲地抱紧了。很温暖的感觉,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周围都静止了,连淡淡吹来的风也变得和蔼。也许她什么都不需要,就这样简简单单就好。
古梓然享受着这样的感觉,享受着顾晴晴陪伴在身边的这种感觉。只要她觉得开心,他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不会跟她说,他在风雨中找了她三小时,打遍了她所有朋友的电话,除了一个陆粟打不通外。因为他不想看到顾晴晴那内疚的眼神,那样小心翼翼的讨好,那样的她,他不喜欢。
这几个小时对于他来说,既是害怕,也是惶恐。
他害怕那些出现在报道或电视上的场景会发生在顾晴晴的身上,所有不好的都被他联想了一遍,每次他都祈祷不要发生这种事,一定不会的。那个过程对于他来说是煎熬,因为手机遗留在家里了,所有根本就联系不上她。
不过回来就好。
“你是说陈晟是因为家里破产了才要跟陆粟分手的。”
“对啊,那么多年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事,陈晟不想陆粟跟着他受苦,一定不忍心和她分开的。”
“那最后他们怎么了。”
“陆粟说她不在乎是有钱还是没钱,她只想和陈晟在一起。可是陈晟说,他没有信心是否能给陆粟带来幸福。最后他们就这样僵持着,一直没有答案。我根本就不能劝告他们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们需要的答案必须要他们自己解决,是对生活充满激情或是消极。”
“每个人的感情都是不能让别人插手的,所以你这样做是对的。这个决定关乎他们的未来,他们会因此事成长,最后他们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是因为爱情而去赢得面包,还是因为面包而出卖爱情。如果你现在告诉他们一个选择的话,不说你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他们最好的,也许目前来说是的,但难保将来的几十年,他们总会在某一天觉得遗憾,那不是他们的选择。”
是的,不确定什么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至少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至少他们还能选择。
这件事后来谁也没有再提起,没有提起风雨中如何找寻,也没有说起自己是带有几分内疚的,当时并在心里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他这样等待了,也许是潜意识里已经不想再辜负于他了。虽然不会再提起,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忘记了,他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更加拉近了彼此的感情。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父母之外,还有一个人无论是否晴天,依然会守着她的;而他呢,了解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原来一直在他的身边,只要她安好。
所以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到家,回到那个属于他们两个共同的家。
……
“梓然,我回来了。”
看着大门半掩,透着门缝看见里面一片灰暗,没有开灯。顾晴晴心里有点忐忑,电影中的恐怖画面不禁出现在脑海里,随即而来的是一些不好事情在发生。顾晴晴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因为这未知的恐惧。
顾晴晴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玄关的灯打开,借着微醺的灯光,看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几四个人,顾辽生、黄美雅、古圣泉、杜茉莉。当她看清那几个人是她和古梓然的父母的时候,整颗心都安定下来了。看着他们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满脸的沉重,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环顾了四周一圈,还是不见古梓然的身影。于是她找遍了卧室和洗手间,甚至每一个角落,依然是找不到。
“爸妈,伯父伯母,梓然去哪了。”
顾晴晴看着依然没有反应的四个长辈,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平时无论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总有一个大人出来站在她这边的,就算没有,只要古梓然说一句,什么问题也就过去了。
不知道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让身在临市的几个长辈全都过来了。而属于这个家的另一人却不见了,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古梓然究竟去哪里了。
“爸,你来告诉我,梓然他究竟是去哪里了?”顾晴晴坐在一个五十来岁,却保养得异常年轻的男子身边,那男子看起来像三十来岁,没有表情的脸上带有少数浅浅的纹路,但并不妨碍他英俊。
因为顾晴晴的而有一丝反应的顾辽生,看着女儿的一脸无知,心中不禁升起了一把无名火。随手就给了她一把掌。一出手自己就后悔了,其实这事跟她根本就没有关系,怪就怪古梓然自己不小心。这道理大家都懂,但是顾辽生就是忍不住埋怨顾晴晴。
没有等到答案,等来的竟是一巴掌,顾晴晴脑子出现了片刻的短路。从没有动手打过自己的爸爸,也就只是发火骂了她几次。因为在她家里一向是严肃的妈妈,慈爱的爸爸,小的时候爸爸在家的次数是可以数得清的,但是每个月都会回来一个星期,所以那一个星期里,顾晴晴总是粘着爸爸说着妈妈的各种不是,然后看着爸爸宠溺地抱着她,嘴里轻声说着:“我该多陪陪你们的,可是爸爸也有自己的无奈啊,你能体谅爸爸吗?”尽管知道知道那时候的顾晴晴并不知道他所云何物,但还是语气老成地说:“我能的爸爸,妈妈也能理解爸爸的。”眼眸如星的顾晴晴,一脸的稚气,也许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能只是出于信任地附和顾辽生,但这话却是真真实实地说到了顾辽生的心里去了,自此之后,就更加把顾晴晴当成是手心里的宝,别说是打,就连骂两句都舍不得。
对于像顾辽生这样的男人,既有着像军人一般的自律和沉稳,又有着高级知识分子的儒雅和包容。也许工作时的他是让人觉得可怕的,但对于顾晴晴来说,她并没有见过顾辽生那一面,只知道那个人是她爸爸,一个她敬重的人。在教育顾晴晴上,一直都是用很理性的教育方式来对待,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动手打她,这真的是第一次。
顾晴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并不是一个多坚强的人,可以说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生活得平淡且安稳。从小在父母的疼爱之中长大,成年后并没有别人有的那种缺少朋友的寂寞感,一份称心而体面的工作,还有一个即将结婚的对象。可以说在不同的年龄完成不同的体验,她都有在做到,唯一算不能称心的只有那段不辞而别的初恋了,或许别人早随年月的流逝而淡忘了,可能也就只剩下自己这样耿耿于怀了。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顾辽生一定不会这样,唯一可能就是古梓然出什么事了,因为一直以来,只有因为古梓然的事情才会让顾辽生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