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日头从坡上走过,
照着我的窑洞,
晒着我的胳膊,
还有我的牛跟着我,
不管过去了多少岁月,
祖祖辈辈留下我,
留下我一往无际唱着歌,
还有身边这条黄河,
哦哦哦哦哦!”
段涛站在一个小船的船头,扯着破锣般的嗓子竭力的嘶喊,因为过度用力,他的脸都被挣红了,头脑也一阵充血,有些晕晕的。他好像要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愤懑、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无奈以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阿原默默的在船后撑着橹,毛绒绒的身体上,因为用力,微微渗出细汗。
玲珑士仿佛沉睡过去了,段涛探索不到他的念力有任何变化,静静的,又感觉他好像在用心打量着这个已经数万年不曾亲近的世界。
良久,玲珑士突然用念力说道:“过了前面的那个弯道,我们就可以上岸,沿河岸走3个多时辰,就到苍狼山脚下了。”
“唔,”段涛不经意的应了一声,此刻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从玲珑幻境结界出来,因为失去龙息,运转了数万年之久的结界自动的消失了,原来结界被放在星星河里的一个小岛上,小岛是一整块黝黑发亮的巨石,质地坚硬无比,隐隐的有一丝灵气透出,玲珑士说那是一块巨龙栖息地的‘黑贲石’,与巨龙气息有着强烈的共鸣特性,所以才将幻境结界建造在上面。
不一会儿,小船拐过弯道,行到岸边,阿原将船靠岸,两人跳上岸来。
玲珑士说道:“我们先去苍狼山脚下一个叫做‘坪界村’的小村庄,那是我的家乡!”数万年没有回家,玲珑士此刻的心情显然很激动。
一边走,玲珑士一边给段涛介绍沿路的风景和苍狼山的情况:这里是苍狼山山脉的余支,山势不高,过了坪界村往东再行50多里的山路,就真正的进入苍狼山山脉了,那里物产丰富,种族繁多,有数不清的山珍,道不尽的野兽,那里才是人间的仙境、修炼者的天堂……
段涛和阿原一路走一路看,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足有百亩大小、左右被群山包围的平地出现在眼前,靠近左侧山脚下,聚集着一片木质的房屋,炊烟缭绕,隐约有人声传来。
“到了!那就是坪界村,我的家就在那!快去。快去。”玲珑士虽然经过万年修炼,早已变得心如止水,但是此刻生养他的村庄就在眼前,也难免露出激动的情绪,有道是:近乡情更怯。段涛仿佛也被他感染了,深深的望着那片房屋,心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家乡呀!
玲珑士感知他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的家以前就在村子的最西面,是一栋漂亮的小木楼!”玲珑士不无自豪的说道:“就是不知道,我的家现在变成什么样了,现在还有没有人!”
段涛和阿原很快走近村庄,村子外边有几个小孩正在玩耍,看到有陌生人走近,并不害怕,一个年纪约莫有6、7岁,还托着两道鼻涕的孩子走过来问道:“这位大叔,您要找谁?”
“唔……”段涛还没答话,玲珑士在他体内用念力说道:“问问小孩,村西头的格莱斯家还在吗?”
“原来你的名字叫格莱斯啊!”段涛也用念力笑道。
“那是我修炼前的名字,自从我15岁修炼离开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名字!”
段涛向小孩说道:“你知道村西头格莱斯家还有人吗?”
“格莱斯?他是谁呀?我不认识他!我家就住在村西头呀!我带你去问问爷爷!跟我来”小孩高兴的说道,然后一蹦一跳的向前跑去。
村庄并不很大,大约有20余户人家的样子,此时正值中午,村民有些上山打猎还没有回来,所以村子外边的人并不是很多。
一行人很快来到村子的最西面,段涛感觉玲珑士精神力异常兴奋,说道:“不知道你们家是个什么样子?”玲珑士没有说话,好像在想心事。
小孩跑到一栋小木屋前,喊道:“爷爷,有客人来呢!”
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拄着拐杖从木屋里迎了出来,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段涛和阿原。
“哦!尊贵的客人,您是从哪里来?到坪界村来找谁呀?”
“老大爷,我们找格莱斯一家!”段涛恭敬的说道。
“格莱斯?我们这个村子并没有这个名字的呀!啊!对了!你说的是不是大魂师小格莱斯的家呀?他可是我们坪界村的骄傲呀!不过,他们家早就没有人了!”老头絮絮叨叨的说道。
玲珑士此刻心里空落落的,就连老头说自己是全村的骄傲也仿佛没有听到,半晌没有说话。
段涛向老人说道:“哦,是这样呀!那就不打扰您了,我们走了!”转身就要走。
“年轻人,先等一等”老人说道。
“哦,老人家,您还有什么事吗?”
“格莱斯虽然没有人了,但是他们家的木屋还在。因为他们家是我们村唯一出过魂师的人家,为了教育这些小孩子向他们家学习,历届的村长每年都会派人修缮他们那栋木屋,以供村民们瞻仰凭吊,平时由我这个老头子负责收拾打扫,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去看看吧……”玲珑士轻轻叹息道。
老人领着段涛和阿原,出门拐了个弯,一栋陈旧的两层小木楼出现在众人眼前,无数年过去了,小木楼虽然经常得到维修和保护,却已经无法使它再焕发往日的神采。
老人伸手推门,“吱呀”一声,那扇黝黑斑驳的木门打开,迎面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冬日正午的阳光虽然耀眼,但是门内依然很昏暗,老人迈步当先走了进去。
段涛走近木楼大门,先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发现木楼从外边看起来虽然不大,但是由于内部设计的比较合理,里面的空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局促:刚一进门是个小客厅,厅内除了一张木质圆桌和四把椅子外,再无别物,靠近客厅右侧是个仄仄的楼梯,隐约通往楼上,楼梯后又有一扇小门,应该是通向厅后的房间的。
玲珑士情难自已,段涛只觉得他的精神念力一阵紊乱,忙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上右边那个楼梯,我们去楼上看看!”
段涛也不和老人招呼,径自走上那个楼梯,楼上分出四个房间,玲珑士说道:“去左手第一个房间!快!”竟是迫不及待的催促段涛。
段涛推开左边第一个房门,门内竟然异常明亮,原来正对门的那扇窗户是打开着的,仔细端详房内:门左边放了一张木质的单人床,床用藤条编成扶手和一个靠背,显得简朴却不简单,床上被褥整齐,显然经常有人来收拾。紧挨着窗户的墙根放了一张原木条案,案上放一个灯盏,一盆不知名盆景已经枯萎,条案边靠一把藤条编制的椅子,此外再没有别的家具。
突然,段涛感觉玲珑士“啊”的一声,精神力大乱!他忙随着玲珑士的念力向右边墙上看去,只见墙上挂了一副画,画中人物及其传神: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一座木屋外,手扶着门口一棵桃花树的树干,正自依树远望,寥寥数笔,老人眉间深深地思念和殷殷期盼之情,跃然纸上。
“画上的那位老人,就是魂师格莱斯的父亲老格莱斯,自从那年他唯一的儿子小格莱斯出山学习魂术,老人就每天站在门外的那棵山桃树下,盼望儿子学成归来,只是后来战事频起,听说格莱斯应征入伍,从此再也没有了消息,老人家就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上了楼,站在段涛身后,向他介绍着那副画。
“父亲!格莱斯不孝啊!”此刻段涛体内,玲珑士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念力一片混乱,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甚至影响到了段涛。
段涛强摄心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玲珑士,他知道,此时玲珑士深深的自责和思念,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去开解的。同时,他感觉玲珑士念力断断续续,竟似想要断绝,急忙操纵一股精神之力护住玲珑士的魂魄。
段涛转身向老人说道:“老人家,我是格莱斯的朋友,是他托我来他们家看看的,我想在这里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能不能行个方便?”
“啊?你是大魂师格莱斯的朋友呀!哎呀,我真是老眼昏花!大魂师是我们整个村子的骄傲,您是他的朋友,那也是我们村最尊贵的客人了!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通知村长!”老人一听段涛是格莱斯的朋友,顿时兴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等段涛辩解,转身“蹬蹬蹬”的跑下楼去,也不知道他刚才看起来还蹒蹒跚跚,这会怎么下楼跟个年轻小伙子一般。
望着老人跑下楼去,段涛怔了半晌,静静的坐在了那张藤椅上。
放眼窗外,冬日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门外那棵山桃树叶子也已经快要掉光了,剩下那几片仍然固执的挂在枝头,有风轻轻拂来,带下两片叶子,徐徐飘落尘埃。
此刻段涛、玲珑士的心情,一如这飘飘撒落的黄叶,在冬日的寒风中,找不到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