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鸣应道，“黄组来报，越国南宫卫也已经出发赴陵都，只是他身体似乎抱恙，沿路都有大量侍卫医师同行。”
商湛饮了一口茶，冷笑道：“南宫家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短命的。南宫庭壮年逝世，南宫雨乔也是去世得早，南宫尘被预言活不过二十四岁，想必这南宫卫也好不到哪里去。提醒南海水盗不要忘记了他们的本分，该乱的时候就要乱，该停的时候就要停，民心不安才能成大事。”
“夜鸣知道了。”黑衣护卫点头道。
“南宫尘呢？”商湛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他现在最关心的人是他，少女的心里面终究是放不下他的，时不时提起，倘若不是因为那个诅咒，她怕是要一天无数次地提起他吧。对于会威胁他地位的人、阻挡他前路的人，他商湛从来都不会放松警惕。
“回公子，黄组情报称，南宫尘马不停蹄地一路向西，似乎是要前往蜀山。”夜鸣道。
“蜀山？”商湛皱眉，义父住在蜀山之上，南宫尘去蜀山做什么？这个人的心思他真的猜不透，那日在南越巫邑城的白马寺前，他看得出来那个神仙公子对少女的爱意，眉眼之间都是宠溺，可是，如果他真的爱她，为什么会甘心将她留在他商湛的身边呢？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如此吧！除非，他认为对方毫不具有威胁性，除非，他对自己有万分的把握，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抓住她！
商湛抿了抿唇，他猜不透他。
“继续盯着南宫尘，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白衣锦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似是无奈地说道，转而又问：“她呢？”
“姑娘在甲板上看风景。”夜鸣已经习惯了他这样没头没脑的问句。
“知道了。”商湛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弯起，又是在看风景。船行有半月之久了，她却还是乐此不疲地每日趴在栏杆上看风景，有时候还拉着他一起看。行商多年，他从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因此也错过了很多的风景，她终究还是孩童心性，对什么事情都有新鲜感。
这样想着，商湛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舱外走去，一时见不到她，心里就不踏实。
“夜弦你快看，那里有鱼！好大的鱼！”一出船舱便听见少女雀跃的声音，如黄鹂般清脆悦耳。
夜弦站在一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公子行商多年，陵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甚至都有些厌烦了。这样小小的一条鱼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说来也奇了，她原本看过的风景，在少女这样惊讶的欢呼声中居然就变了颜色，好像从来都没有过的奇特似的，于是她便也笑了。
不经意间瞥到公子站在她们身后，夜弦正要行礼却被商湛抬手止住了，立刻会意，黑衣女子悄悄退了下去。
“夜弦，你说陵江上有没有大鲨鱼啊？要是人掉下去会不会被吃掉？”少女没有丝毫察觉，依旧手扶栏杆，眼睛朝江水里一眨不眨地看着，企图找到她所谓的鲨鱼。
她习惯了夜弦不回答的木讷，于是又自顾自道：“要是能遇到水盗就好了，看他们打劫一定很过瘾！反正你们乌衣卫这么厉害，也不会被他们劫走什么东西，我也就可以看看热闹了，真是一举两得啊！你知道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陵都吗？每天对着江水实在有些无聊，一点都不好玩……”
“那你想玩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沐轻楚全身僵住，他怎么来了？刚刚她还在诅咒他的商船被水盗打劫呢，这下惨了。
“嘿嘿，公子大人……”少女转过身，很狗腿地叫道，随后指天发誓：“我不想玩什么，我一点也不无聊！真的！”
“过来。”商湛无可奈何，每次做错了事情，都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白。
“哦。”沐轻楚很听话地走过去，低下头道：“我没有想让水盗打劫你的船。”
“不要站在船头，风浪太大，不安全。”商湛根本没有听她辩解，只是嘱咐道，然后将手伸过去，“来，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真的吗？！”少女欣喜地抬起头来，黑宝石般的眼睛闪着灼灼的光芒，齐眉刘海被风撩开，露出那朵朱红色的六瓣雪花，“在哪里？”
“告诉了你有什么奖励？嗯？”商湛被她的笑晃了神，那六瓣雪花就好像是旋涡般吸引人坠落在她美丽的深渊之中，至死不悔。
少女想了想，踮起脚尖“吧嗒”一声亲在了他的脸上，羞红了双颊，低头小声道：“这个算不算？如果不算，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商湛一怔，笑开了：“算。走吧。”
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往船尾走去。
“钓鱼？！”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鱼竿，在这样行驶中的船上，怎么可能钓得着鱼呢？
“船虽然在动，可是总有那贪心的鱼儿会上钩，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不试试看呢？”商湛笑道。
“我钓鱼没有耐心的。”少女握着鱼竿道。
“那这样吧，你把鱼竿固定在栏杆上，我们可以一边做其它的事情一边等着鱼儿上钩。”商湛一步一步诱哄道，帮她把鱼竿放在栏杆上固定住了。
少女踮起脚尖拼命朝江水里看着，连自己的身子被人从背后圈在了怀里也不知道。
“那我们做什么？”少女没有回头，傻傻地问道，“这样子真的会有鱼儿上钩吗？”她不相信。
“有啊，她已经上钩了。”商湛笑道。
“在哪里？”少女惊讶地往水里面瞧，什么也没看到！回身准备问他，却正对上男人促狭的眼光，顿时脸一热，“在……在哪里？”
“在这里。”商湛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笑道：“有没有感觉到？”
少女不说话，双颊已经染上了红晕，他的胸口滚烫，心跳很稳。
“没有感觉到？那用耳朵听听？”商湛又将她的身子揽进怀中，让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处，“现在听到了吗？”
伏在他的身上，少女已经心跳如擂鼓，没见过这么可恶的男人，简直和君不凡一个德性！不，起码人家君不凡还不会对她动手动脚的，他却会。现在动不动就来耍她开心，好像逗她是他的乐子似的。偏偏，她还无力反抗。
“还是没有感觉到？”商湛恶意地凑近她的脸颊，“咦？刚刚亲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我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笨呢？”
“因为你是大奸商，我当然斗不过你。”少女撇撇嘴，小声嘀咕道。
“再说一遍我听听。”商湛显然听到了。
“因为你是大奸商！”少女居然真的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一些。
不远处夜鸣的木头脸上扯开了一丝笑意，他们的公子也会说笑？是了公子所有的笑和深情都给了这个少女。还记得得知少女死讯的时候，公子在东厢暖阁里不动声色间却咳出了血，当时就算他夜鸣再自诩是条汉子，也差点哭出泪来。这次找到了姑娘，他再也不会排斥她了，就算她动机不纯，就算她来历不明，可是公子爱她如斯，那么他和所有的乌衣卫便要誓死护她周全。
“哥……”黑衣少女走了过来，看了看船尾的两人，笑道：“公子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是不是？”
“嗯。”夜鸣点了点头。
“姑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心思单纯得厉害，我开始还怕她和公子在一起会觉得难受，现在看来，不一定哦。”夜弦笑道。
“姑娘傻傻的，怎么可能斗得过公子。”夜鸣嗤笑道。
“哼，哥，咱们看下去，姑娘是不会输的。”夜弦笑道，因为她是公子的软肋啊！
“看就看！”夜鸣依旧是冰山脸，眼睛里却带着促狭的光。呵，没想到他们英明神武的公子现在居然成了乌衣卫士打赌看好戏的对象，公子怕是半点也没有察觉到吧？陷入爱情当中的人，即使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工于算计，还是不免会有傻气的时候。
“因为你是大奸商！”少女重复了一遍。
“给你一次机会收回这句话。”商湛抿起唇，威胁道。
“不要！我说的是实话！”少女居然胆子变大了，挺了挺胸，一脸的理直气壮。
“那，我就不客气了。”商湛勾唇邪肆一笑，将她压在了栏杆上，俯身便要吻下来，少女一急，伸手又要去捂他的唇，却没想到手掌被一把握住，男人笑道：“每次都用这招，一点新意也没有！”
眼见他的俊脸越欺越近，少女不甘心地撇开头，正要妥协，身后的鱼竿突然剧烈颤动了一下，少女大声叫道：“有鱼上钩了！”
声音之大，使得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夜鸣夜弦笑得前仰后合——
“哥，怎么样？我说的吧，公子斗不过姑娘的。”夜弦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