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山实际只是座矮丘,丘陵上郁郁葱葱、杂树横生,远远看去一截砖瓦从一片树冠中探出头来。
尽管似乎抬头可见,但真要找着却也花了李长安不少时间,出城时还日头高照,现在已然暮色西沉,且头上大片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保不准今夜就是一场大雨。
得抓紧时间。
李长安手脚并用地从乱草丛里钻出来,这破庙也不知废弃了多久,连通往这儿的小路都疯长起半人高的野草。他一路披荆斩棘弄得自己狼狈不堪,不仅浑身残枝烂叶,连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划拉了几条口子。尽管费尽艰辛来到这破庙前,猛抬头,李长安却是忍不住气笑了。
“叫你声‘破庙’,你也别真破成这德行啊!”
记忆里电视电影剧中,那些破庙顶多里面环境脏乱差一些,窗户破一些而已。可眼前这座,别说窗户连墙都塌了一部分,屋顶上也是四面开花,让人晚上睡觉时也可有选择地仰望星空。李长安真担心自己今天住进去,明早这庙就能塌下来把他给活埋了,还省了一笔坟钱!
不过也没别的选择啊,既来之则安之,埋就埋了吧,省得曝尸荒野。李长安也只得拖着包裹将就着住进去。
…………………………
穿越前还是盛夏时节,穿越后辽城一带已经入秋,一个月过来秋色已深,草木凋零,所以李长安也没费多少功夫就扒拉起大堆柴火,还顺道捡了一块棱角分明、大小适中的山石来做防身武器,万一晚上有狼来叼他,也能来个怒砸狗头。
只是生火麻烦了些,参照记忆里贝爷做的示范,总算赶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生好了火,添上几根枯枝,一团盈盈的火光蔓延开来,这破败的山神庙似乎也温暖安逸了一些。
李长安呼出口气,站起身来,冲着庙里已经没了脑袋的泥塑神像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把人家的供桌挪了过来,随便擦了擦,这就是咱的床了!
把包裹放在“床”上,打开,里面除了几个蒸饼,还有几个李长安没舍得典当的现代物件,比如说一部山寨手机,一张身份证……都是些在现代社会生活的必需品,由此也能看出,虽然已经在唐朝活了一个来月,但李长安却也没完全放弃回归现代社会的希望。
接着,他像这一个月来每天晚上都做的一样,惯例地把“小黄书”摊开,惯例地一页一页仔仔细细检查,惯例地发现“小黄书”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哪怕多上一个字儿。
“小黄书啊!小黄书!你究竟要我怎么办呢?”
李长安悠悠叹了口气,一头倒在硬邦邦的供桌上,辗转反侧。
突然,一声巨响自耳边炸开,接着一道炽亮的白光短暂地照亮天地,然后只听得轰隆声绵延,“唰”的一声天河倒悬,水的气味、泥土的气味、枯枝败叶的气味和着风一股脑涌进来。他默不作声把篝火添得更盛。于是在李长安来到唐朝的一个月后,夜宿破庙,骤雨临门。
………………………………
李长安躺在供桌上,一阵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一阵子又被湿气和寒气侵醒。在不知第几次冷醒之后,他无意义地嘟嚷几声,翻过身面朝着门口。突然,一阵电闪雷鸣,他竟朦朦胧胧瞧见门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
卖蒸饼的阿婆的告诫蓦然闪过李长安的脑海!
鬼!?
这念头吓得他一屁股滚下供桌,抓起边上的护身石头,猛地窜起来,正要大喝一声:“何方妖孽!”那人影已经哆哆嗦嗦走了进来,李长安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这姑娘浑身都被大雨打湿,衣服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头发不知为何也湿漉漉地披散开来,双手抱肩,瑟瑟发抖,一阵雷声炸响,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
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这姑娘迎进来,扶到火堆边。
李长安给火堆里添上柴火,本来已经暗淡的火光又明亮起来,他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女人,这一看竟是眼前一亮。这却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身段婀娜,五官更是秀气精致给人我见犹怜的感觉,再加上衣服湿透,在山间湿冷空气中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可怜巴巴的模样,真是……瑟瑟发抖?他忍不住要拍自己脑门儿,人家姑娘冷到这地步了,你还在胡思乱想个什么!活该你一辈子都是处男。
于是李长安赶紧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了过去。姑娘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时,指尖相触,那冰冷而纤细的触感不仅让他心头一荡。
陶醉了一阵,回过神却见姑娘抿着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李长安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就这么莫名其妙对持一阵,姑娘败下阵来,她递过来一个幽怨羞涩的眼神,侧过身子拉下衣领,露出一截雪白消瘦的肩膀。
吓!
李长安“腾”地背过身去,只觉得脸上发烧,敢情人家要换衣服啊!
待到姑娘脱下湿透的衣物换上李长安的袍衫,李长安转过身去,脸仍然一片通红,心中觉得丢脸至极,只能期望通红的火光能掩盖一二。这时,姑娘也双手抱膝幽幽的说起自己:“妾身本辽东人士,夫家姓王……”
这姑娘自称王氏,是辽东那一带的人,前些日子丈夫死了,又没有留下儿子,她就被夫家的人赶了出来。王氏没办法只好跑来辽城投奔亲戚,结果不小心迷了路,在山路上一转就转到了天黑,更倒霉的是老天爷还下起了大雨,她在雨中跌跌撞撞走了一阵,发现山腰上有一点火光……
王氏裹着李长安的袍衫慢慢地说着话,李长安却没听进多少,反倒瞧着人家姑娘有些出神。都说“月下看美人”,柔和暗淡的光线总是能掩盖掉许多小瑕疵,还能把人的轮廓勾勒得更为柔和,美人儿看来就更为妩媚。再加上王氏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用木枝盘起来,一缕发丝垂在脸畔更显几分妖娆动人。她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袍衫,许多地方总是遮不住的,几抹雪色半遮半掩,又有一双细致光滑的小腿从袍子里伸出来。
如此种种,瞧得李长安心头蠢蠢欲动,但小处男那点儿勇气又让他没胆子真干出什么。他真是如同百爪挠心,念头不断在禽兽和禽兽不如间来回挣扎。
忽然,王氏肚子“咕噜”一声抗议,她顿时羞得埋下了头,李长安倒是如蒙大赦,连忙从包裹里取出一个蒸饼递了过去。可那王氏明明饿得肚子作响,拿了蒸饼却只是稍稍咬了几口,就不再吃了,瞧得李长安奇怪。
“娘子为何不吃?”
王氏答道:“郎君既然寄身于破庙,想必身上也没剩下多少银钱,这蒸饼也是吃一个就少一个,妾身不敢多吃。”
这番话听得李长安心头泛酸,真是一语中的啊!小爷的确已经穷得当内裤了!他仍然记得几天前,自个儿把那条平角内裤放上当铺柜台时,那奸商掌柜微妙而纠结的表情。
之后不需多言,两人说了些话,李长安就把供桌让给了王氏,自己找了出干燥的地儿就各自睡下了。
也许是今天在野外跋涉消耗掉太多体力,虽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李长安还是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只是在睡着前,脑子里隐隐约约闪过一个念头。
夫死无儿?远来投亲?姓王?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