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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以牙还牙

由于紫星所率领的侦察小分队意外离开了战场,皇太极特意为她准备的疑兵之计,在很大程度上并未能发挥到预想的效果。

但是,王清印的疑兵之计实施得却是相当成功。

他是两天前从辽河口上岸的。就在这里,他收到了杨天义已提前送来的下一步行动指令:休整一日,然后在九月十五日中午前赶到大凌河城附近,伺机进行一些破坏骚扰活动。

目的嘛,就是给受困于城中的军民带去一些心理上的抚慰,并提醒他们当心鞑子一旦战败之后,可能采取的报复手段。

看到命令后,王清印却是一乐:这位杨大帅,仗还没开始打呢,他怎么好像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但他对杨天义还是充满信任的。

他深信,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杨天义一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又或者,像上次在柴炭村那样,他又想出了什么制胜的计策?

从辽河口往北的大片区域,目前处于鞑子的控制之下,而去大凌河城则要往北走上几百里,然后再折而向西还有上百里的路程。显然,陆路行进风险太大,王清印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走海路。

十四日傍晚,他便率军再次登船,穿辽东湾直向西北而去,于今天凌晨在东海堡一带登陆,绕过了位于大凌河城东南方向六十多里外的右屯,不到中午便来到了城南七八里外的地方,并在一条大河的东岸驻扎休息。

而这条河,那便是大凌河了。

河水从大凌河城西绕城而过,蜿蜒东南而去,再有百余里便流进大海。此处河面辽阔,水流湍急,而且,也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分割线——河流以西,是明军势力范围,河流以东,则是鞑子控制地区。

王清印并未急于发动进攻。

他的部队只有五百人,稍不留意,便会陷入鞑子的包围。于是,他便派出了几路细作,先到附近打探一下鞑子的部署情况。

午后,探子们先后回报:大凌河城西面,此时明金双方正在激烈交战,只是那边正在下雨,道路泥泞难行,故而未曾近处查看;城东未见鞑子身影,而城南虽有鞑子,却是仅有一千兵力。

只有一千鞑子?

王清印的心脏便剧烈地跳动起来。

杨天义的任务只说让自己进行骚扰,以稳定城中军心民心,可是,他肯定没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五百对一千?

打还是不打?又该怎么打?

王清印反复查看了地图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打!

他从周围的地理情况已经看出来了,鞑子一定是自恃这是他们的地盘,故而才敢于如此措置。那么,自己这支千里迢迢而来的奇兵,也就有了火中取栗的可能。

如果是杨大帅在这里,他也一定会同意自己这么干的!

心中计议已定,王清印又看了看天空中正向这边飘来的乌云,便召来了几位部下,临时调整了部队的作战方案:“……事不宜迟,咱们要马上行动!”

守卫南门的一千鞑子骑兵,由一名参领率领,手下还有两名牛录。只不过这种差事实在无趣,盯着一帮半死不活的汉人,哪有在战场上刀光剑影来得痛快?

正当他们百无聊赖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鞑子们大吃一惊,便赶紧出营察看,却是发现,营外百十丈外,正有一群明军装束的士兵在朝自己放枪!

只是这群明军实在太少,看样子只有五十来个人,也不知是从哪里逃跑的游兵散勇,竟然想来这里偷鸡不成?

正愁无事可做呢,这倒好,呆在家里也有人把功劳送上门来!

那名参领哈哈一笑,却也不疑有诈,便命一百骑兵立刻出营,将那群明军尽数消灭。

这伙骑兵奉命出战,一个个也是兴奋不已,便挥舞着大刀向明军杀了过去。那群明军士兵见鞑子出战,竟是吓得转身就走,跑到不远处拴马的地方,解下马缰,便跨马向正东方向远遁而去。

鞑子的骑兵正在兴头之上,又岂容这群明军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便奋马扬鞭,紧紧追赶。一直追出了十多里外,却是见到那群明军士兵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站在路中,静静等待。

看来,他们是看逃不掉了,想投降吧?嘿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要知道,首级可是比俘虏更值钱呢!

鞑子骑兵一声怪叫,便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南面的小山坡上,北面的小树林里,也不知冒出了多少明军,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举起枪来便朝着这伙鞑子骑兵一顿狂射!

鞑子们毫无防备,顿时,便有数十人中弹落于马下。而跟在队尾的鞑子见势不妙,调转马头便要溜走。

谁知,他们刚跑出没几步,面前便又出现了近百个明军士兵,一排半跪于地上,一排在后面直立,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两排明军便同时开火,立刻,便又有几十个鞑子被连人带马射倒于地。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一百鞑子一个也没逃掉。

“留下二十人,其余三十人,再跑一趟!”王清印走在鞑子的尸体当中,笑呵呵地吩咐道。

没过多久,又一支百余人的鞑子骑兵被引诱过来。此时道路上已被清理干净,待那群鞑子进入伏击圈后,明军便照方抓药,如法炮制,将这伙鞑子也尽数干掉。

过了好一会儿,鞑子兵营之外,第三次响起了枪声。而这一次,明军士兵数量更少,竟是只剩下了十来个。

可是,那位参领已是察觉到事情有古怪:连续派出了二百人,非但不见一人回还,居然连这五十个明军都没杀完,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莫非,明军还有其他伏兵不成?

那就连伏兵一起清剿!

于是,他便找来一名牛录,细细叮嘱一番之后,便命其率领五百骑兵,气势汹汹地杀了出去。

那十几个明军依然是掉头便跑,只不过,这一次却并未在中途停下,而是越跑越远。

这名牛录却也不敢追迫太紧,便循着足音远远缀行于后,却只是听到,前方的马蹄声似乎比刚才繁密了不少。

“汉狗们看咱们人多,不敢下手了!儿郎们,给我加紧追啊!”那牛录一声大喝,便当先追了上去。

直到傍晚时分,那名在营中苦候的鞑子参领,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人马得胜返回。

暮色之中,两百多个鞑子骑兵,押着近三百人的明军俘虏,正趾高气扬地凯旋而归。

想不到,居然抓了这么多俘虏!想必,这一定是场恶战了。不管怎么说,打胜了就好!那参领一边得意洋洋地想着,一边便亲自出营相迎。

可是,他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距离只有几十丈远的地方时,那群一直垂头丧气的明军俘虏,却不知怎地便解去了身上的绳索,并从背后取出枪支,抬手便向自己这边射来。而那群骑在马上的鞑子士兵,也同时脱掉了外衣和帽子,露出了里面的明军服饰。

糟糕!中计了!

以前,咱们搞过一次假增援,现在,汉人却是用假投降给咱们玩回来了!

那名参领未及多想,密集的枪声已是响了起来,他连躲闪都来不及,便已身中数弹,当场倒毙。其余的鞑子正想要杀上前来,却是被一通激射打得死伤遍地,更兼此刻主将已亡,便也无心恋战,开始四下逃窜。

王清印一声令下,明军便冲进鞑子营中,到处追杀了一阵之后,便放火将那营地烧了个精光。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雨也星星点点下了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

是暂时退避,还是——王清印与部下们商议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此机会,把祖大寿他们救出来!

王清印当即遣人强行渡河,往松山堡去传递消息,自己则带领人马推倒围墙,填平壕沟。同时,又派出一名姓褚的把总,拿着杨天义给自己的亲笔令谕进城去找祖大寿,并说服他即刻出城撤离。

杨天义的字,祖大寿还是亲眼见过的,而天军的威名,他更是早已熟知。听了褚把总介绍过情况之后,祖大寿已是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恶劣形势。

他考虑片刻,倒也不再犹豫,便大声命令道:“咱们走!”

城中军民虽多,好在此时部队正集结待命,而百姓也都聚在内城躲避,收拾行装一起出发却也没费太多工夫。不到半个时辰,大凌河城南门大开,百姓居中,士兵跟在两侧,一支浩浩荡荡地难民难兵便鸦雀无声地鱼贯出城。

而历经整整四十天的苦苦坚持,城中原有的三万军民,此时已剩下了两万不到!除了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之外,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被活活饿死的。

终于逃出来了!

咱们的厄运,也到头了吗?

而此时此刻,城西的正面战场,由于雨越下越大,战斗已无法进行,交战双方便各自鸣金收兵了。

皇太极损失惨重,大败而还,直退到大凌河城十里之外,方才安营扎寨,暂作休整。

当晚,他便召集将领,统计各旗的伤亡数字。粗略估算之下,今日一战,伤亡竟已过万。

皇太极只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自带兵以来,还是头一次遭到如此败绩。而他心里也清楚,之所以会如此惨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明军那五十多辆战车的神勇表现,不但把士兵们吓破了胆,更是将己方的阵型冲击得凌乱不堪。

将众将领破口大骂了一番之后,他却是突然想起一事,便厉声问道:“代善!军粮呢?大军的粮草怎么还没到?”

代善吓得两股战战,却也不敢再作隐瞒,便将粮草车队遇袭之事详细禀告了一番,最后说道:“好在莽古尔泰及时赶到,还抢下了几十万斤粮食,连同西平堡剩下的存粮,一共还有八十万斤左右,估计明日一早便可运到。”

“到现在你还替他辩白?”皇太极恶狠狠地骂道:“你难道不知道,大军一日便要耗粮十万斤!吃不饱肚子,你让士兵们怎么上阵打仗?”

代善心里嘀咕:“现在可用不了这么多了”,嘴上却是连声告罪,跪倒在地,不敢争辩。

“这个莽古尔泰,我若不杀他、我不杀他……”皇太极接连重复了几遍,却是忽然想起曾在父亲面前许下的誓言——绝不手足相残——心中愈发地怒火难抑,便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案,面目狰狞地吼叫道:“把大炮推出去,炮轰大凌河城!我要屠城!我要把城炸平!”

众将领闻听此言,顿时惊讶地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明白,皇太极这是心中郁闷无法排遣,便要在那群快要饿死的汉人身上泄愤!

此时,众人都想起了皇太极亲口所说的那道“不许屠城”的命令,只是他此时正在气头上,就算是出尔反尔,又有谁敢出声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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