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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前后五百年

身外的大天地中,一身青衣鼓荡的左千炀却是威猛无比。

腾挪转身,挥拳出脚,都带着一股猛烈劲风,如同战场中陷阵厮杀的无双猛将,气势十足。

任他剑气无匹,我自一拳无敌!

身处剑气浪潮中的左千炀拳法招式愈发凌厉凶狠起来,身后仿佛凝聚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像是从明窍境一步跨越到九天仙人,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

境界低微的左千炀身上陡然升起一股子无敌气焰,那是一种纵使举世皆敌天地不容都难动我分毫的睥睨,若是他此刻清醒,定然不会认识现在的自己,睁开双眼后,他眼神中不复清明澄澈,只余天地众生不入我眼的超凡气度!

叩指弹剑气的白苇似乎也发觉有些不对,立于剑气浪潮中左千炀气势一升再升,完全没有衰竭之意,那股磅礴如瀚海之势席卷而出,竟生生的将她斩出的那一匹剑气绞烂碾碎,有如摧枯拉朽!

白苇望向小师弟双眼,愣了一愣,没有以往的那份清明澄澈意味,尽是冰冷,像是大雪地里的明晃晃的月光,让人心凉。

恍若如今站在她眼前的不是那个外表疏离、内心活泼的的小师弟,而是一位证得长生,苦修太上的大真人。因为他眼中出现的是那求得长生大道千年不朽之人才会有眼神,百年不过一瞬,千载不过一觉,大千世界不过方寸之地,那是真正看破生死迷妄后的无情漠然。

白苇心中一惊,再次叩指连弹,刚才那一道看似无匹浩大的剑气不过只是锤炼小师弟体魄武力罢了,徒具其形而缺失神采,连两分力道都未出。此次,她疾弹十二次,轻拢慢捻抹复挑,好似弹琴作曲,又像是执笔书画,虚空猛然颤鸣抖动,却毫无声息,如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只见天地之间有剑气横生。

白芒如雪,剑气十二。

十二道无匹剑气自九天垂落,好似十二挂江河之水汇成的一匹白色瀑布,声势夺人,直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磅礴霸烈!

十二道剑气恰似一匹白练,好似一条大河垂挂虚空,像是万匹野马脱去缰绳畅快奔腾,轰隆如雷鸣,若九天银河飞泻而下!

面貌清秀的青衣少年左右顾盼,似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神情微惘,看都不去看那声势堪称雄伟的浩荡剑气,右手伸出一根手指,仿佛依循天地玄妙轨迹,勾划出一条弧线,再轻轻往上一摘,好似提物一般,十二道无匹剑气汇成的一挂恢弘天河就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被断去根本源头,恍如九天银河落凡尘的十二道无匹剑气还未成大势,便已消散无踪。

白苇眉头紧皱,这种玄妙之极,类似上古道教真人“一指玄机”的手法,断然不是还没有通玄,神通术法皆不会的小师弟能使出。刚才青衣少年那一指唤作“摘星”,是窥见大道玄机之人截断天地灵气,摘取天地气机变化的神通本领,想不到这种高深手段竟会被境界低微的左千炀使出!

心境如月下平湖的白苇骤然生出些焦急,小师弟莫不是被那些道行高深的魔门邪道施了有干天和的夺舍之法,占据了肉身躯壳!

可是巍巍西昆仑,世间又有谁敢轻犯?

白衣如仙的女子心中果决,拈印诵诀,顷刻间,一柄如霜古剑自远山云雾中飞来,好似一道流光。

这就是那柄名声极大位列天下十大名剑第九的“灵犀”仙剑!

世间修士大多盛传有所谓的修行两大愿,一是上得昆仑访仙人,二是入得春秋取剑器。

道在昆仑,剑出春秋,正是如此。

故而那十把享誉世间的仙人剑器,春秋剑阁独占了六把,西方昆仑巍巍仙山,大多都是修行大道求取长生之人,修习天地正法者多,执意剑道者倒是少有,至于名剑更是少之又少,除却太虚宫主的那一柄镇宫剑器“天元”,就属自幼就与白苇相通的“灵犀”仙剑!

十大名剑各有神异,譬如那柄占据榜首的第一仙剑—诛魔,刻有铭文“天谴”,据说是上界仙人诛杀化外天魔的无上剑器,纯阳至宝,沾染无数邪魔血气而不生戾气,气意精纯,是真正的九天神兵。凡能成其剑主者无一人求得长生大道,因为仙剑本身气机太盛,出鞘便有天地共鸣,一剑出鞘杀敌更伤己,当年此剑的第三任剑主,商朝国师拔剑出鞘,三剑斩杀惑乱君王把持朝纲的青丘天狐,从此大道断绝,枯坐三年兵解转世。如今这把剑藏于春秋剑阁后山中,剑阁历经数十代风雨,却也只出鞘过一次。

十剑之中,灵犀则是近百年来第一位女子剑仙聂清音所配之剑,诸多剑道宗师点评为灵性之盛,其下九剑望尘莫及!

白苇一手握剑,并未拔剑出鞘,仙人剑器,不可轻出,剑不出鞘,锋芒已是难以抵挡,孤峰千丈,云涛隆隆作响好似奔雷滚荡。

白衣女子凌空蹈虚,翩然作舞,一剑划出,吐出两字:“上邪。”

白衣持剑舞四方,划出一剑恰如分割阴阳,较之青衣少年那一指有相似玄妙,一剑划出天地两界,看似两人之间不过咫尺,实际已是阴间望阳间,天涯不可期!

“山无陵。”

一语唱出,群山皆颤,山陵折断,白苇一剑指向青衣,山陵自成一剑,轰然砸向那一袭飘荡的青色衣袍。

群山作出威势浩大的一剑,青衣少年此时约莫是回过神来,身形依然不动,双手平伸,作出起手式,你群山作剑,我便倚山靠岳,能奈我何?

青衣少年使出的竟是那一套十二式的连山架!

一袭青衣好似坐拥三山五岳,身形稳若泰山,山陵聚成的百丈巨剑轰向青衣面门,青衣怡然不惧,吐出一口长气,百丈巨剑停滞于身前,再不能进一步,青衣不退反进,双手仿若怀抱一座巍峨山岳,刚猛无俦,跨出一步,百丈巨剑就碎裂一丈,不过飞驰百步,山陵巨剑就不复存在。

白苇一剑无功,不以为意,持剑横空,再轻吐四字:“江水为竭。”

四字轻吐,有紫气浩荡。

滚荡云海裹挟浩然紫气,尽朝西来。

云涛滚滚汇聚奔流,既然先有澹台长明一气吞云海,怀抱天地,那白苇今日就要以这绵延无尽的涛涛云海作出一式,心中那一缕气意越发茁壮,云生涛灭本无穷尽,可此时气机磅礴的白衣女子一剑横空,引动滚滚云海向西来,那一日,左千炀八宫气脉朝顶,是大江东去,这一日,白苇千里云海一剑牵,朝西而来。

青衣少年面对那源源不断,自东朝西滚滚而来的浩荡云海浩然紫气,正色几分,先前山陵作剑,不过是势大力沉,已力降人,而此刻这千里云海勾连昆仑气脉,作出的一剑,大宗师境界正面以对恐怕也得折损几分修为,他弯腰如弓,双手作箭,吐声开气,一步跨越数十尺,好似离弦之箭,蹈空步虚。

连山架,挽星式。

云海终有时尽,涛涛云气汇聚一气,其中如蕴惊雷,隆隆响而不休,紫气成海悬挂于空,其中雷声滚荡,当真是声势骇人!

白苇持剑斩下,一海汪洋倒转而落,轰隆坠向那一袭青衣,丝丝缕缕磅礴如海的剑气洒落成雨,天上地下尽是锋锐剑气,青衣避无可避!

青衣手结一印,双目闭阖,如做观想,口中吐出一字,如同雷音炸响,一线清光自脑后浮出,清光澄澈如水,好似一轮明月。

钓气经。

剑气如雨,磅礴落下,一线清光宛若汹涌浪潮中的一叶小舟,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青衣见状,呵出一气,轻吐一字,不见雷音作响,大音希声,天地猛然一顿,清光一线化成一尊模糊人影,只见那一尊气质出尘的模糊人影,张开双口,有如鲲鹏吸水,一口气鼓荡千里风云,如雨剑气瞬间消散大半。

吸气呵气反复九次,仙人扶摇九重楼。

不过三五息,千里云海如雨剑气也是散为一空。

白苇望向临虚御空的小师弟,如今的他有大宗师的超然气度,随手之间便是神仙法度,可她还是喜欢那个一心想修行想下山的小师弟,那才是她真真正正的小师弟,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该死之人!

窃夺他人躯体,该死不死,当诛杀之!

这个山上修行二十载一心求剑道的白衣女子,第一次动了杀机,淡泊心境化作风雪剑气,灵犀仙剑铮铮颤鸣,好似立刻就要飞剑出鞘斩人头。

人发杀机,天翻地覆,仙剑出鞘,也当染血而回!

正在白苇要拔剑出鞘,不顾仙剑妄自出鞘的后果斩杀了眼前之人时,一位面貌清逸的中年人乘风而来,断喝一声。

“去也。”

临空蹈虚的一袭青衣忽然有些摇晃,好似站立不稳。

“睡也。”

青衣这次摇晃更甚,仿佛要坠下空来。

“退散也。”

中年人轻喝道,走到青衣身前,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向青衣眉间点去,一触即收。

青衣睁开双目,面无表情道:“五百年前李纯阳,五百年后你又是谁?”

中年人轻声道:“西昆仑澹台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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