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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处容身

薛白三岁习武,至今已有二十余载。

薛白是薛景方独子,欧阳峰几人的宠儿,镖局上上下下也都对薛白呵护有加,薛白在镖局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唯独在练武这事上,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正因为薛白是欧阳峰四兄弟的独苗,长顺镖局的未来,四人把全部心血都放在薛白身上,恨不得把一身武艺全都倾囊相授。

因此,薛白所受到的训练强度几乎是别人的三倍以上。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天寅时起床,没达到效果便不许睡觉。

虽然训练很苦,但薛白却甘之如饴。

勤奋的薛白也不负父辈的厚望,内外兼修,掌剑双绝,连一向严格的欧阳峰也是对他赞誉有加。

捕神柳东手下从未跑掉过一个犯人,薛白却从他手中逃脱了三次也由此可见薛白的修为之高,说他是年轻一辈中的领头者也绝不为过。

但此时,平常耳目聪敏得能听见三丈内蚊蝇飞过的薛白,却被人无声无息地在肩膀拍了一下。

来人若是敌非友,恐怕薛白早已遭人毒手了。

你说薛白能不惊讶,能不心慌吗!

薛白缓缓转过头,只见一身着红色锦衣的中年人站在身后,正对着自己微笑。

此人年纪约三十二三,微瘦,白面无须,依稀可见王老爷子的模样。

若拿来与王老爷子相比,此人少了三分的霸气,却多了三分的文气。

来人微微一笑,道:“我是老爷子的大儿子,我叫王枫,枫叶之枫。”

王老爷子有两儿一女,大儿子是眼前的王枫,小儿子常年出游在外,很少在庄内,还有一女儿早已出嫁了。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但王枫却没继承他老子的良好血统,其武艺很是一般,跟王老爷子完全不能相比。

虽然练武不成,但老天却给了王枫另外一种天赋,那便是经商营运能力。

德云山庄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王枫的功劳是最大的。

要知王老爷子银子花得很大方,很痛快,但却鲜有赚钱的本事。

王枫从老爷子那里接手的时候,山庄已经是处于入不敷出的阶段了。可就是这样的一副烂摊子,王枫硬是在半年之内使之扭亏为盈,此后一年更比一年强,山庄蒸蒸日上,形成今日的规模。

王老爷子由此更是信任王枫,把山庄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他打理,自己则安安心心地退居幕后,当起了闲人。

薛白连忙拱手道:“小弟薛白,见过王世兄。早闻世兄精明能干,把山庄打理得是井井有条,今日终于得见真容,十分欣慰。”

王枫笑道:“不敢当,愚兄只是虚长几岁而已,哪能跟薛兄弟相比,你看你小小年纪,便已是长顺镖局的总镖头了。”

接着两人当然又是互相又客气了几句。

王枫道:“老爷子已经出马了,事情很快便可以解决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要站在这里的好,现在很乱,人多眼杂的,被发现了可就不好。”

看来王老爷子已经把薛白的事情跟王枫说了,薛白点头道:“王兄说得有理,我们还是小心的好。”

张王徐黄四人形影不离,可现在只来了王徐二人,恐怕另外两个正在一旁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浑水摸鱼。

德云山庄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得罪捕神,全是为了保薛白。若是薛白此时自己的缘故被人发现,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王枫道:“我们往回走,边走边聊。”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

前院的吵声已经小了许多,看来王老爷子已经发挥作用了,现在应该只差怎样才能顺顺利利地把两个煞星给送走了。

虽然刚才前院争吵得很厉害,声响也弄得很大。

但或许这种情况见多了,因为会经常发生外人上德云山庄要人闹事,故意找茬之类的事情,所以看热闹的人不多,大伙还是埋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两人肩并肩走了一段,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薛白憋得难受,先开口道:“王兄事务繁忙,可不必在这里陪我了。我自己认得回秋水阁的路。”

王枫也是有点尴尬,笑道:“我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薛白道:“王兄有话尽管讲出来,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王枫叹了一口气,道:“德云山庄现在有大概六百余号人,除开每天进进出出的三四十人,固定人口是五百八十七口,其中老人三十七人,小孩七十八人,剩余的四百六十二个壮年之中,男的有两百五十三人,女的有两百零九人,但这两百零九人之中,又有二十七个孕妇,其中本月临盆的有六个,也就是说,到了月底,山庄的固定人口就要变成五百九十三个了。”

薛白赞道:“王世兄真是博闻强识,怪不得山庄会在世兄手里壮大起来。”但心里却在嘀咕,这王枫无缘无故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却不知是何目的?

王枫又继续道:“另外,德云山庄在外面共有三家钱庄,五座酒楼,八间米铺,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店铺二十七个。”

薛白插嘴道“早就听闻王兄经商能力一流,想不到德云山庄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庞大的队伍,简直可算是富甲一方了。”

王枫谦虚道:“惭愧惭愧,这一切,也只是为了挣口饭吃罢了。”

薛白道:“王兄说笑了,若王兄这样也只能算挣口饭起,那像我这样走镖的岂不是连乞丐也不如了。”

薛白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也终于上了一个台阶,比较融洽起来了。

王枫道:“这绝不是谦虚,我也从不低估自己。只是,你也看到了,山庄里有这么多人,许多都是没有劳动力的老人小孩,他们每天都要张口吃饭的。柴米油盐,这是每天我睁开眼便要开始盘算的事情。

薛白点头道:“当家才知柴米贵,也只有王兄这样的头脑,才能盘活得了整个德云山庄。王老爷子撒手撒得快啊,不过这也正说明老爷子眼光好,会选人!”

“他现在当然逍遥快活了。”王枫微不可闻地低估了一句。

薛白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王枫急忙回道,这话可不能让老爷子听到,“可今天,我醒来第一件事想的却并不是柴米油盐。”

薛白道:“那又是什么?”

王枫停了下来,正视着薛白,缓缓道:“我突然想到,若是德云山庄倒了,那情形会是怎样?会有多少人因此无处栖身,吃不上饭?会有多少的人会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又会有多少的孤老幼儿因此饿死,冻死?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这情形太可怕了。”

德云山庄,说大不大,说小它却也不小,又怎么突然倒了呢?

薛白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哪还会不明白王枫的意思。

德云山庄当然不会说倒就倒,但薛白的到来,却使德云山庄处于灭亡的边缘。

因为薛白不仅人来了,更给山庄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前院刚刚发生的事情,便是例子。

即使走了王徐两人,后面还有捕神,就算老爷子的能力再强,能治得住捕神,但接下来呢?山庄还能抵挡得了多久,下次可能来的便不是三五个人,而是足以踏平山庄的千军万马了。

此时的薛白,正如一包炸药,引线一燃,便会摧毁整个德云山庄!

而王枫,是决不允许这事情发生的,即使是老爷子决定的事情也不行,他要趁着炸药还没响之前,把它扔出去!

薛白很镇定,他在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想不到世事难料,王老爷子接纳了他,老爷子的儿子却要他离开。

薛白淡定道:“我明白。”

王枫有点紧张,毕竟这是违背老爷子的意愿的,“你真的明白?”

薛白点点头,看着王枫道:“我真的明白。”

王枫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若薛白不同意,那他就只好动用下策,以武力解决问题了。

虽然做得不地道,毕竟这是要把薛白往人家口袋里送,王枫也感觉过意不去,解释道:“我每天要关心几百号人的吃穿问题,每晚大家都已经睡下来,我却还要连夜处理几十间店铺的账目。但我并不觉得累,相反,我觉得很快乐!”

薛白笑了,这岂不是跟自己小时候练武一样,虽然身体辛苦,心里却很快乐,两人只是过程不一样而已。

薛白摆了摆手,示意王枫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真的明白你!”

王枫感激道:“谢谢。”

言简意赅,但这却是王枫发自肺腑的心声,舍弃薛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为了山庄的几百号人,王枫不得不如此。

薛白道:“我这就离开。”

王枫道:“不急,我已派人去取你的随身物品了。”

说话间,一下人匆匆赶来,递给了王枫一个包裹。

王枫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把包裹交给了薛白。

薛白接过包裹,却觉得沉甸甸的,似乎多了许多东西。

王枫道:“这是整理好的包裹,你的东西全在里面,我放了一些干粮,火折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便是一些银两。”

薛白苦笑,干粮和火折子这些东西自己还能用得着,至于银两,难道自己敢大摇大摆地上街买东西吗?恐怕什么都没买成便被人给制住了。

王枫解释道:“银两防身,或许还可以派得上用场。”

薛白也不多说,把包裹放在背上系好,拱手道:“后会有期!”说完便欲往后门方向走去。

王枫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道:“再等等!”

薛白不明白,走是王枫提出的,现在自己要走了,王枫却不让自己走。

王枫岂会不知薛白心里的想法,右手指向庄外,道:“你不觉得那树林有点异常吗?”

薛白顺着王枫的手指处,离山庄三丈处有一片树林,树木长得十分高大,枝繁叶茂,排列得整整齐齐,甚是壮观。

只是,树林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薛白不懂,这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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