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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却说秦国宝颠颠儿的跑来,冲着黛玉道:“妹妹!妹妹!荣国府的老太太带着人来了,你可见是不见?”

黛玉倒也不奇,毕竟今日她是以长乐无忧公主的身份乔迁,内命妇们少不得要来贺喜的。只是,不知老太太怎么说的,竟是和清贵妃也挡不住她的驾了!甜甜的一笑,无神的眼睛却也向下弯弯,“外祖母不比旁人,哥哥只管叫人另安排了地儿说话才是!”

秦国宝应声去了,活脱脱一副小管事的样子。黛玉忽然想起来一般,清声道:“哥哥慢着!”

“妹妹何事?”太子回首,两个人说起话来,那调皮的神情竟果真好似兄妹一模一样。

“雪雁跟着太子去,将老太太请到咱们的清荷小筑吧!”黛玉道,雪雁便随秦国宝去了。

却说水溶发现甄珠始终定定的看着秦国宝离去的方向,便从旁笑道:“那是当今的太子,平日里做事最是毛手毛脚,对林姑娘的事儿却格外上心!林姑娘最初上京的时候,便与太子在大河上偶遇结拜了兄妹的!”

黛玉侧首,点头低笑:“甄大哥,你尽可放心!从前有些疑虑也就罢了,如今黛玉是当朝公主,又有太子哥哥与北静郡王坐镇府上,便是见外祖母时也还有和清贵妃娘娘与耶律姐姐,谅她们也不敢在这里如何的!”

甄珠讪讪一笑,已然知道黛玉的意思,也便告辞去了。贾珠(假珠)不亡,何来甄珠(珍珠)?虽如此,这些年颠沛流离的不易还不是因为荣国府的无情,还不是父亲的寡义?那样的家族,正人君子的父亲可以谋逆,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保不准就不是坏人!叫他如何不担心黛玉的安危,自然害怕小小年纪的黛玉给人欺负了去!

内院的湖水环绕中有一小亭,名曰“清荷小筑”,与姑苏林府中的几无二致。因黛玉眼睛不方便,前面雪雁说黛玉的眼睛不好,不方便出去相见,只得烦劳老太太亲自进来了!趁便,也看看公主府的景色可好,日后倒是方便常来的呢!

却说清荷小筑里众人甫一见面,黛玉便由紫鹃与春纤儿扶着行了跪拜大礼!不曾亲自接应,这祖孙长幼的礼却没有废掉。黛玉这般性灵的人,自然不会让人先挑了自己的错处!

老太太满是欣慰的看着黛玉,笑着点头道:“恩。好孩子,到底还是宫里好。瞧瞧,不过几天的工夫,玉丫头出落的更比从前好看了。只是这眼睛却治不好了么?”

黛玉赧然,不知该说什么,便低头不语。冰莲花来之不易,然而功效究竟如何,上古医书上的话是否可信,到底还是要过些时日才能知晓,如今却是不便说的。

老太太搂紧了黛玉,握着外孙女儿柔若无骨的小手,叹道:“你娘小时候,也这么单薄,好不容易在太子府上调养的好些,便去了姑苏。后来,竟然就……”

黛玉不觉皱眉,摇头轻声道:“娘亲故去,黛玉固然神伤,却丝毫怪不得父亲,也怨不得姑苏。”心中却是顿起寒意,不明白老太太何以竟提起了母亲的事儿。那事儿,自己查探了许久也不大消息呢!想来,并不是荣国府中的人做下,却又为何老太太会提起?

却听老太太道:“从前啊,你母亲十分喜欢你元姐姐的。我的儿,为何今日却不用你元姐姐帮着接待众命妇那,你二舅母一心还盼着今日能见到你大姐姐呢!”

“着急什么?如今不是正建着省亲的园子么,赶明儿园子修好了,皇上放元妃娘娘家去,一家子老小聚聚岂不更好?”黛玉倒是毫不留情,娇嗔道:“何况,元妃娘娘在宫里也甚是不易,玉儿如何能给娘娘添乱?”

为着谁来送黛玉,宫中几位贵妃“争斗”的厉害,却还是轮不到元春呢!想必,老太太也明白了长乐公主的地位,想着黛玉为何不帮着自己姐姐争这个面子吧!

老太太不觉吃了一惊,竟不知黛玉何来这么大的气儿,瞧着黛玉无神的眸子,什么也看不出来。轻笑道:“如今你这府里事儿多,你又身子弱,就留下你三妹妹帮你管家,可好?”

看似关怀,却竟是要插手公主府的事务么?

“三妹妹么?”黛玉一怔,巡视众人,似乎满是失望道:“宝姐姐素来稳重,何不让宝姐姐来呢?”

今日八月初一,可是秀女初选的日子。昨儿宝钗在王夫人那里商量了许久,午后便去了宫中报道。今日此时,怕是在宫中给嬷嬷们一关一关的考察着呢,压根儿就不曾来公主府问安。

王夫人不觉扬扬头,笑的甚是得意,“大姑娘不知道么?今日是你宝姐姐入宫待选的正经日子,日后只怕也来不了呢!”

自在惯了,竟忘了这茬事儿。黛玉一惊,竟不知宝钗已然顺利进了最后一关的。淡淡笑道:“有劳老祖宗挂念,这里自有奴才们料理,三妹妹千金之躯还是不要插手这些俗物了。三妹妹,你说呢?”

探春原是站在王夫人身后打扇,瞧见王夫人并不回头指点。只得欠身行礼,道:“探春听林姐姐的!”

这女子虽是垂首侍立,敛眉顺眼,然而那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俊眉修眼的端庄模样儿,也掩不住顾盼神飞的精神气儿。怕是早已心内涌动,想着要管起这公主府的家务了。

黛玉嫣然一笑,上前拉住探春道:“好妹妹,那却是要劳烦妹妹了。姐姐身子不好你是知道,少不得你就住过来,万事多担待了!”

探春不由的抬头,不明白何以黛玉会转了注意。迎上黛玉清凌凌的眸光,不禁也是一笑,“是!”

“好妹妹,果然爽快,真真的是可以把琏二嫂子比下去的呢!”黛玉拍着探春的手,却望着熙凤嘻嘻一笑,“这几日宫里怕是要忙乱几日,过几天皇上或许就要派人去家里将我从南边儿带来的东西搬过来。三妹妹这几日回去就代我收拾收拾,等圣旨到了也不会急的无从下手。”

老太太与王夫人皆是诧异的看着黛玉,不知此话何意,面色苍白的不能言语。“玉儿啊,你还小,如何能就这么着独自住在外面儿。眼睛又不好,新鲜几天还是家去吧?”

黛玉瞧着含笑的探春,点头道:“这却奇了,何以三妹妹都能理家了,黛玉却还小呢?何况,黛玉在外祖母府上叨扰了三年,如何还能就真的一直赖着不走呢?”

“瞧瞧林妹妹,几时说话如此太见外了!”熙凤凑到面前,笑道:“妹妹这公主府真是好看,听说是荣宝斋的孙师傅亲自设计监工的?”

公主府乃是自去岁皇上有了册封黛玉的意思之后,便着手开始建造的。当日皇后有心,特意的说到内院按照姑苏林府的旧貌建造,其余的确是工部专供御用的荣宝斋来承担。也是巧的很,那孙师傅却是御医孙百味的孪生兄弟孙鲁班。皇上更是将宫内太后长乐宫的修葺押后,也要荣宝斋集中精力务必将公主府精益求精,如此这公主府的档次可想而知。

黛玉不知其中关节,却是唯有摇头。倒是春纤儿宫中日久,知道的不少。瞧着黛玉的面色,淡淡笑道:“的确是鲁班先生亲自监工。”

熙凤朗声笑道:“好妹妹,老太太想着在娘娘省亲之后,请旨让妹妹们住进那省亲园子里去。因此,一直琢磨着给妹妹建一处称心如意的地儿,妹妹可否令那孙大人给家里规划规划?”

黛玉瞬时明白,却是嫣然笑道:“我却不认得什么孙大人孙鲁班的,春纤儿,你可认识?”

春纤儿屈身行礼道:“奴婢虽只和她有几面之缘,想来讨个人情还是容易的。”

众所周知,孙鲁班乃是御用的建筑大师。便是贾政在工部供职,也不能越矩请他为自己的园子出谋划策。偏偏,黛玉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竟是有这般的面子,说得这样的大话!登时,便是老太太也是心中一惊,不觉更是佩服熙凤的洞察先机。林丫头,果然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呢!

“那就有劳姑娘……”熙凤如此说着,却是瞧着黛玉的神色。如今,那双眉目失色,也只有尽力从那面不改色中仔细的瞧瞧些微的变化了!

“琏二嫂子的事儿,她一个丫头哪里能嫌劳不劳的!”黛玉轻笑。“只以后,二嫂子莫薄待了春纤儿便好!”

熙凤忙不迭的谢过,这千恩万谢却是打心眼里里的。日后,外面的人却是知道荣国府能请得到孙鲁班的,这荣光却是很大的。她又哪里知道,春纤儿与孙百味孙鲁班兄弟感情甚妙,但凡有事相求都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四妹妹如何竟不来?”正事说过,黛玉忍不住还是问道。

储秀宫,这最后剩下的三十名秀女可都是大家闺秀,祖上多少功德荫庇才让后代女儿有了这金鸡变凤凰的机会。今日午后,是皇上亲自来遴选的好时辰。晌午,忙完给黛玉送行的事儿,睡了午觉,便给戴权服侍着起驾向储秀宫而去。

除去氺萦纡去了公主府帮着黛玉料理命妇们贺喜的事儿,和雅贵妃木芙蓉、容德贵妃陈林妹、贤德贵妃贾元春以及婉仪贵妃耶律宛颐,四个贵妃娘娘早已经恭候在储秀宫。那些个秀女能够有这一日,自然个个的天香国色,花枝招展。

龙辇上,秦承乾放眼望去,果然的莺莺燕燕红红绿绿,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却是禁不住的心酸,满腹心事。辇停,便有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引着秀女们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承乾轻轻扶起跟前的木芙蓉,朗声道:“都平身吧!”

说罢,便又拉过另一边的陈林妹,直让那些秀女中不识趣的心理泛酸。这皇帝,都说是对故去的皇后娘娘情有独钟,却原来对贵妃娘娘也好的不得了呢!秀女们年轻貌美,不愁抢不过来皇上的心思!这念头,却以埋头最深的薛宝钗最甚。

那目光隐晦却又让人如针芒在背,秦承乾余光已然瞧见一个体态丰满,肌肤白皙的女子。不过是将要及笄的样子,那一对凤目却神采斐然,绝不似普通女子。

皇上驾临,众位秀女少不了偷偷看看,而后给公公们训斥了低头不敢说话。秦承乾坐了,由木芙蓉将秀女们的情况大致说着,那些秀女便一一依言走过。秦承乾目不转睛的看着,起初秀女们心里暗喜,以为那探寻的目光是看上了谁,久而久之却知道那目光不过是简单的寻觅而已。

前面诸位秀女,仅有左丞相与户部尚书的女儿封为了美人,便立时有宫女们引着两人去了安排好的宫殿。这里,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十八位,木芙蓉才说了个“下一个,金陵紫薇舍人之后,薛氏宝钗”,秦承乾已然惊的绷直了身子。

不想,这薛宝钗竟是方才特意瞥过一眼的女子。仔细瞧去,此女肌肤细润如脂,面上粉光若腻,款步姗姗走来之时已闻得那芳馨满体。更兼得那丰容靓饰,大红色的珠衫粉色的圆领璀璨的金步摇,衬得她艳若桃李。怪不得,怪不得人说那江南第一美女兼才女的薛宝钗比花中之王的牡丹还要美!

只是,如此的一个美人,放她出去了呢,可惜了这样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终老宫中!不放她呢,又可惜了她飞上金枝便凤凰的想头儿!

秦承乾微闭双目,再不看底下之人。知道木妃问了几遍,才悠然叹道:“赐封为丹美人,移居凤藻宫偏殿吧!”

宝钗脸上登时喜气盈盈,却是低头拼命掩住得意之色!不说木妃,便是元春也是大吃一惊!秀女,外表看去是皇上搜罗天下美女,内在却是拉拢朝臣的一个手段。因此,左丞相与户部尚书之女,便是容貌没有天下无双,那出身却是绝对的高贵。可是,宝钗竟然以商人之女的身份,得了美人的封号!莫非,皇上竟是因为金皇后逝世已久,动了宠幸美人的心思?要知道,便是前面两位也只是美人,并不待具体的封字呢!而薛宝钗,却是丹美人,明眼儿一看便知是牡丹的丹!

那薛宝钗盈盈而立的模样儿,分明就是一直大红的牡丹!便是傲立在牡丹从中,怕是那牡丹也要含羞的不敢绽放呢!

众人如何的神色,宝钗看在眼里,心里不觉的欢快。却也不敢太过张扬,只老老实实的跟着小太监和小宫女去往凤藻宫。心中已然暗想:瞧来皇上竟是知道自己的贤德妃的妹妹了,竟是这般体贴的将自己安排在元姐姐的偏殿!谁人不知宫中险恶,住在凤藻宫中,想来没人敢随随便便的来寻自己的不痛快!

“这位姐姐,方才陪着皇上的为何只有四位娘娘,却不知另一位娘娘为何不在?”宝钗的心中,隐隐约约竟是打起了那贵妃的位子。

“回丹美人的话,今日是长乐公主乔迁之喜。奴婢猜着,和清娘娘想必是去了公主府的。”小宫女后面安安静静的跟着,本不欲多说,却禁不住宝钗手中一个金手镯的诱惑。奈何她知道的不多,也不过是一些猜测而已。

“琼楼玉宇,左不过如此!”瞧着皇宫中的富丽堂皇,想着秦氏的勤俭节约还这般奢华,宝钗心里禁不住的赞叹!更为着今日,皇上亲口册封的荣耀,满心以为自己今后的得宠!得意的笑笑,“贤德妃娘娘乃是长乐公主的姐姐,为何是毫无关系的和清娘娘去的?”

私心里以为:元春是为着今日能够在场,适时的在皇上身边保举自己!若是,王姨妈的功劳可是不小呢!日后,自己得宠了也不会太过冷落了元姐姐的!

不想,按小宫女却笑道:“美人此话却差了,和清娘娘怎么就和公主毫无关系呢!宫中人尽皆知,公主乃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不说皇上,便是过时的皇后娘娘,还有各位贵妃娘娘,甚至太子殿下,都将公主殿下当做宝贝呢!那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呢!今儿个,谁能挣到去替公主理家的活儿,都是荣耀的事儿呢!”

宝钗努力平复心中的不服:林黛玉,你便是如今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瞎了,何况你终有一日要嫁人的!到那时……哈哈,现在么,我这做姐姐的少不得要奉承奉承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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