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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妃之心,君之念

另一地,月魄渊。

美轮美奂的凉亭中,羽幔轻舞,软蹋上的黛色青衫女子优雅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簪,玉桌边站着的紫绯色衣裳的女子正一脸欣喜的说个不停。

“师叔,师父终于肯出来见我们了。”

“傻瓜……,师姐若真是有意想与我们相见早就来了,若不是那日/你碰巧去冥界听见阎王与判官的对话,你又怎么知道你师父已出世了呢……师姐她啊,还是不愿面对过去,而我们,正是那段不愿面对的过去里的人!她不会来见我们的,傻孩子……”妃冥音温柔的将簪子擦入幽庄梦的鬓中,心疼道:“你若真想见师姐,恐需得费上一番力……”

“庄梦在所不惜!”幽庄梦冷硬的俏脸上一片坚定,让妃冥音隐隐心疼:“唉…傻孩子…当年师姐为赎其罪,将她七成道行封印于晟国皇宫之中,她要是真有心入世必定会去取那七成道行,你不若去守株待兔。”

幽庄梦一怔,立刻明白了过来,兴奋的向妃冥音一拘礼后身形瞬间消失。

妃冥音无奈的苦笑,世间最不少的便是这痴人,低声道:“花褪残红春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师姐……”

从阎王殿里出来,妃倾音开始漫无目的的环绕,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这世间的花开花落,潮涨潮夕,在她眼里都如死物般寂廖,如她的雪丝般苍白。

这浩瀚天地广袤如此,她从曾经的蜉蝣一夕到如今的与天同寿,一切就像场梦般戚婉、迷茫……

这喧嚣的人声,混浊的空气,如今一股脑的挤进她沉封已久的内心。她也早没了往日那份雀跃或厌恶,就好像她的护身罩气连那些浮尘也给拦住了。所以她连悲喜都已无从感知,小时候,她喜欢木偶,如今想来,倒真是一阵唏嘘。

无意识的兜兜转转,等她抬头看时,才发现,原来模模糊糊的竟走到了一个老地方。江南姬府,巫术大家,千年来盛久不衰,可称得上巫术第一家。

妃倾音扬手一挥隐了身影,飞上姬府大门屋顶。这千多年来,姬府的格局保持着不变。她看着姬府最隐晦的院子,目光里满满的涩然。

今天是姬府的大日子,十年一度的簪花大赛加上家主嫁女,可谓是双喜临门。

姬府的人正忙着大摆喜宴迎宾客,耀眼的红幔在风中微微起舞,有着弱柳扶风的韵味。朱红大门大开迎宾,门口的小厮都是一脸喜气。

妃倾音化为一缕轻烟同一名宾客同进,门口悬挂的照妖镜对她来说如同虚设。

被风推动着在姬府内四处游荡,她看到姬渺念一脸苦笑的坐于镜前,大红嫁衣在她平静的瞳孔衬映下暗淡无光。

喜娘在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将凤冠替她戴上,再用红盖头遮住那艳若桃李的红妆。

妃倾音倚在窗外的槐树上无声一笑,摇摇头,甩袖飘向远方。

坐在姬府喜堂的大梁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脚下的谈笑风生,她看见新娘在喜娘搀扶下娉婷而来,她脚下的新郎一脸幸福的向往。

新娘还未走近,他便按捺不住的想上前。被家主一双虎目定住。

妃倾音不免回想起从前,那时她还不是姬渺念,只是一株柔弱的菟丝花,攀附着大树而生。她历劫时被雷劈个半死,她路过,不忍见她就此死去,将她带回了倾音谷,悉心照料才救回了一条命。为了报恩,她拜在她门下,她的体质很弱以致修行缓慢,为了不让众妖看轻她,她耗损自身修为渡她修行,封她为统辖尊者,执掌群妖。

所以她不明白,她自问没有对她不住的地方,为何她能那么轻易的就背叛了自己。

她一直以为她是需要攀附着大树而生的菟丝花,处处呵护她。在每一个弟子都在冲锋陷阵时,她将她送到了自己最爱的人身边,那是她一生最后悔的事之一。她最心疼的徒弟和她最爱的人,给了她心口狠狠的一刀。

她红着眼,恨不得杀了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在她眼前泪花倾城,那一掌,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拍下。

她让她滚,滚得远远的。

后来,她被群妖追杀。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无法原谅。至亲之人带来的背叛,胜过旁人千万倍。她无法下手杀他,同样,也不想救她。

她不是自己亲手所杀,却是自己亲手所救,却是自己背负了杀戮的罪名。她冷了一颗琉璃心,抱着那个像最初的菟丝花一样的孩子来到了姬家。

取名姬渺念,人之一生,在于一个念字。思念之浅,执念之少,才可平安喜乐。

一生师徒缘分,就此落幕。

正欲行礼,外面忽然电闪雷鸣,狂风肆起。新娘的红盖头被风掀倒在地。

风停,喜堂内凭空多出两人。家主姬文成秋脸色阴鸷的看着二人道:“二位贵为尊者竟无视戒规吗?”

怀抱白狐的人冷笑道:“姬老大人,你可看清楚了!进你姬府的是两个凡人,可不是妖!”

“大胆妖孽,竟无故残害凡人!”

“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哼,今个本座不是来与你耍嘴皮子的!姬渺念,你给我看清这是谁!”那人把白狐放于地上,一脸愤怒的看着凤冠下的花容。

姬渺念轻叹一声道:“被砍去九尾沦为白狐的九尾狐夙青上。”

位于梁上的妃倾音身子微微一滞,惊讶的看向匍匐于地上的白狐。

一只全身雪白的白狐蜷缩在地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似曾相识,她曾经赞叹这是世间最美的琥珀。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刻,姬府内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这么可爱的狐狸竟无人接收,那就让本君带回去大快朵颐一顿吧。”

纵使过了几千年,妃倾音依然记得他的一切。这清越如泉击磐石的声音,揶揄万物的语调让她的内心激动又苦涩。

她看见他大袖飘飘的闲庭散步而来,说不出的风流优雅,眼角眉梢是让天地失色的美妙无双。脚上的木履敲击青石板的声音清冽无比,一步步走来,众人倾于他的美。

他走到白狐身边,欲伸手去揽,侧空突然抓来两只手,他轻松的一侧身避开了攻击,一个转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扶弄着白狐顺滑的毛皮,喃喃道:“虽没几两肉,这身皮倒还不错!本君收下了。”

攻击落空的两人气得面色涨红,大声骂道:“不要脸,放开我师兄!”

他淡定的笑笑,并不理会二人。似乎二人是不值一提的尘埃。

伸手抱起白狐温软的身子,起身笑看向一身红妆的姬渺念。正欲开口说话,忽然怀中一轻,耳边青丝被一缕清风带起。他诧异的低头看向空荡荡的怀里,喜堂内便传来一幽幽叹息之声,忽明忽暗:“我已谨守诺言,你又何必为难小辈.我自己的徒弟就不劳帝君出手了………赤璇,胜雪……立刻离开凡人的身体!”

如梦初醒的两人大吃一惊双双跪下,便见二缕白光闪烁两具肉体无力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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