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查马告诉她，说她的生命处于危险中，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所有情况表明，他本人确信这一点。我可以大胆地做出这种推测：他试图保护她，就是你被扔到大海里的原因——他认为你是一个威胁。”
“他为什么会那样想？”布拉德福问。
芒罗向他伸出一只手，好像是在说，保持安静，不过贝亚德还是给予了回答。“这是一个合乎常理的假设，”他说，“不管是有人故意向恩查马通报了你到来的消息，然后又让他误解了你的动机——不过我不认为，理查德·伯班克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还是说，你的出现和打听消息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恐惧感，总之你已经来到了这里，问到了埃米莉。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当初想要保护她、让她避开的那种威胁又出现了，正是这一点迫使他对你下手。”
“这可以解释马拉博和巴塔的意外，”芒罗说，“那么所谓的恐怖袭击呢？它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一般情况。我们能把总统排除在这件事之外吗？”
贝亚德耸耸肩，“我们直接进入本质吧，埃萨。我们知道什么？根据在哪里？哪条线索能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使用尽可能少的前提，那么什么可以解释我们所看到的所有情况？根据我们所确定的屈指可数的信息，有什么因素会指向总统吗？”
芒罗盯着地面。她的大脑在快速旋转。各种事件，基本线索，她把它们反复组合和归纳。只要哪里涉及到埃米莉这个线索，哪里就有理查德·伯班克的影子。“没有。”她说。
“就目前来看，没有任何地方指向总统。”贝亚德点点头，“那么我们必须回到恩查马这个人身上，我们可以假设，对我们的追捕将持续下去，直到我们要么被杀掉，要么我们从这个地方彻底消失为止。”
芒罗望着贝亚德。“根据视频，根据各种事件，恩查马关心埃米莉，这没错，”她说，“他试图保护她，确实如此。可是，他真的那么在乎她，以至于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吗？别忘了，总统可能迟早会发现，并没有什么政变这回事。”
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一个人会为了什么而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呢？”贝亚德问。
芒罗一言不发。她再次凝视着地面，一边思考，一边用手指在泥土中勾勒出线条。向前，向后，再向前…………简单而明确。
她转向贝亚德，“一个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意味着他想摆脱更大的恐惧。”
理查德·伯班克。
他们又沉默起来，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布拉德福说，“你们所有的理论，都是以一个假设基础的，那就是：理查德想让埃米莉始终不被人发现——更糟的是——甚至想让她死。从埃米莉说的情况来看，我不怀疑这一点，但问题是，既然只要他不管这件事，所有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那他干嘛还要花那么多精力和金钱，不嫌麻烦地雇佣你来追查她的下落呢？”
“因为是你怂恿他雇用我的，”芒罗说，“他是在安抚你，做出那种为女儿的失踪感到伤心的父亲的姿态。出于某种原因，他认为，让你相信他这件事很重要。也许你知道某件事使他感到害怕。也许他知道，你和伊丽莎白的关系有多么亲密，因此他担心她对你说过什么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
芒罗把手掌捂住眼睛，深吸了一口气。“Ok，我们回过头来看，”她说，“我们现在知道，理查德·伯班克从一开始就知道，埃米莉还活着，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我不是他雇用的第一个寻找她的人，我敢保证，他在头四年花的钱比给我的佣金要多得多。差别在于，成功地确定了她的下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遗症。一旦我们越来越接近目标，伯班克就必须采取行动——这就是为什么他想要终结这个项目，为什么他不想让你回到非洲的原因。你看到了死亡证明书，不确定埃米莉是否还活着，而他却能够接受这一点。当你非要和我联系，坚持要回来时，你实际上就被伯班克亲手签署了你自己的死亡执行令。”
“可还是那个问题：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让埃米莉失踪——”布拉德福踌躇了一下，“或者死掉？”
“这是为了钱，迈尔斯，必然和钱有关。难道你没有想过，为什么理查德等埃米莉快到18岁时，才从法律上收养她？他可是她的继父，等了大约十年，这是为了什么？如果他真正关心她，为什么不在她小时候就收养她？你是个聪明人，迈尔斯。你肯定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说过理查德想让伊丽莎白更改遗嘱，这表明有某种婚前协议或者其他法律机制会妨碍到他的继承权。也许理查德指望过伊丽莎白以后会改变想法，但是她并没有改变。从收养埃米莉的那一刻起，理查德就给了自己选择机会——利用埃米莉的继承权。他大概认为这样一来，他就能够操纵埃米莉，虽然他不能操纵她的母亲。
“至少，这是一个会把他的继女丢在非洲中部，并且设法阻止别人去找她的人，如果哪一天发现伊丽莎白并非死于自杀，我一点儿也不会感到惊讶。我认为，让埃米莉远离美国而被藏在这块土地上，随着时间推移被人遗忘，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死了，这对他是很方便的，尽管她仍然活得好好的，而且具有继承权。一旦埃米莉死了，财产就会转移到他的名下，这很可能是在他的计划之内的。”
布拉德福摇摇头，“你不会认为是理查德策划了所有这一切，让埃米莉来到赤道几内亚，并且叫人把她绑架的吧？”
“伯班克是一个机会主义者，迈尔斯。我认为当埃米莉来到非洲时，他希望她发生什么意外，为了适当推动他的这一目的，他还向她推荐了赤道几内亚。当意外情况果然出现时，他就抓住这个机会，让局面按他的愿望发展。假如这一切没有发生，假如埃米莉平安地回到了家，我毫不怀疑，还会发生其他不幸——首先是伊丽莎白，然后是埃米莉。”
“你就没有判断错的时候吗？”
芒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的。我有过差错。”又停顿了一下，“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伯班克很有耐心，他一直都在等待；他可以再等三年时间，通过法律宣告埃米莉的死亡，并采取其他必要手段让她永远不会出现，不会对那笔财产提出要求。”
芒罗停了下来，仰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她低声说，“只是现在他的计划出了差错。你和我都知道她在哪里。”芒罗的目光注视着贝亚德，“到目前为止，埃米莉始终是安全的，但除非我们能够消失，我们掌握的信息也跟着一起消失……
“该死！”芒罗说，带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她站起身来，背对着那两个男人，凝视着夜色。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贝亚德问，“回去接她？”
芒罗的沉默表明这是不可行的，于是贝亚德接着说，“你以为把她留下来是正确的。你是想保护她，你当时不可能知道这一切。我也不知道。”
“我有什么样的动机，对于她是没有分别的，”芒罗说，“死就是死。”
静寂的气氛被布拉德福打破了。他闭上眼睛，后脑勺撞着汽车。“我、真是、******、愚蠢。”他说。他每说出一个字眼，就撞一下头。芒罗和贝亚德同时看着对方，然后又一同转向布拉德福。
“我不能假装认为这件事不重要，”布拉德福说，“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理查德会需要钱或者关心钱，不过埃米莉有一个信托基金。伊丽莎白去世以后，埃米莉继承的财产都转入信托基金中，直到找到她为止。有一个董事会在管理它，他们一直在为搜寻费用开支票。换句话说，是信托基金在支付你的佣金，而不是理查德。”他转向芒罗。若非她此前进行了合乎逻辑的分析，他几乎忽略了这一细节。“我签署了一份宣誓书，”他说，“理查德说过，如果我签署一份宣誓书，声明我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埃米莉的死亡证明书这个细节，他就支持这个任务。我太想找到埃米莉，所以就被蒙蔽了，脑子里只想着继续做这件事。我从未怀疑他别有用心。”布拉德福看看手表，“董事会会议在五天后召开，他一定会把那份宣誓书提供给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贝亚德问。
芒罗说，“他会在董事会上用那份宣誓书来代替真正的死亡证明书，迫使他们移交她的信托基金。”她对布拉德福说，“你认为董事会接受它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法确定。根据他们过去的决策，以及为了寻找她的各种授权，我倾向于怀疑这一点。”
芒罗叹了口气，“如果他们不接受，那么要么是我们永久消失，要么是伯班克拿到埃米莉死亡的实物证据。”
她坐下来，胳膊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或者是另外一种情况——”她说，“我们可以挫败伯班克的计划，把埃米莉还活着的证据提交给董事会。”
布拉德福说，“问题是在此之前，谁能确保埃米莉是安全的？”
芒罗注视着森林深处。“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们还有选择吗？除非我们能够弄清楚伯班克和恩查马之间的关系——了解恩查马的动机和他的恐惧——知道他在所有这一切事情中扮演的角色以及原因，不然，这当中有太多该死的未知因素。”她停顿一下，又把手掌盖在眼睛上，“埃米莉是他的孩子的母亲。恩查马这些年一直让她活着——那份拷贝的确表明他是在保护她——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她至少在未来几天内应该是安全的。”
芒罗又扭过头盯着森林深处，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似的，然后说：“我现在需要手机。”
“你要给谁打电话？”贝亚德问。
“打给伯班克，给他通报一个假消息——让我们有机会把事情搞清楚。如果他确信我们短期内不可能从这里离开，这也应该能够为埃米莉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在一个伐木点那里有一部电话，”贝亚德说，“我在那儿还有几辆卡车。”
芒罗对布拉德福说，“给我一分钟，”然后她用法语对贝亚德说，“如果他们在那个伐木点附近发现我们，可能会把这件事和你联系起来。你在这个国家也许就很难立足了。”
“如果他们在那里发现我们，那么是的，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他说，“尽管更让我担心的，并不是我以后能否立足这个问题。我想，你高估了我们摆脱目前这个麻烦的可能性。就算打一个电话能够起到某种作用……”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凝视着黑暗，芒罗知道他在权衡各种可能性：风险与回报，生存与死亡。“还有时间的问题，”他说，“如果我们按照现在这个路线前进，我们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到达海岸。如果我们走小路到达伐木点，然后再坐卡车离开，我们可以走公路，那么一天内就能赶到海岸。”他露出了一丝苦笑，“这或许会迫使我再次考虑搬到非洲以外生活。”
“我们早晨动身，”她说，“要对我们的目的地保密。不经许可，不能把信息泄露给我们的朋友——要是出了差错，那就是你和我的责任。”贝亚德点点头，然后，芒罗用英语同时对他们两个说，“你们二位没事了吧？不会再打架了吧？不会再制造流血事件了吧？”
他们勉强地点点头，不过彼此间的气氛要比此前好得多。芒罗把匕首伸到他们的脚踝之间，割开了胶带，先是布拉德福，然后是贝亚德；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布拉德福看着贝亚德左眼下方干燥的血迹和青肿。“对不起，给你的脸弄成这样。”
“也许有一天，我会有机会回报你的这份厚爱的。”贝亚德说。然后他大笑着站起来，伸展着双腿。他走向芒罗，一条胳膊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拉近自己，亲吻了她的前额。“听着，”他低语道，“你******别再用枪对着我，还把我捆起来。”
她对他露出了苦笑，“他今晚倒是不会杀你了，不过他仍然可能会下手的。”
她转身走到布拉德福跟前。“是我决定不带她走的，我应该承担这个责任。如果我当时就像现在这么想，我就不会那么做……我会尽我的力量挽救这一切。”
布拉德福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轮班过夜，不过芒罗只是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两个盹儿，她花了几个钟头时间，监视着两个男人之间潜在的敌意，如果有必要，准备随时介入。她耳朵上戴着耳机，希望从无线收发器中捕捉到某些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