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瞪着他,见对面的人一副坦然的模样,不由得怀疑真的是他情急之下拿错了?但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问,只得缩回椅子里,却不能再低着头了,只有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暮色晕和。
飞机延误了十几分钟,叶思和苏亦白登机时已经是七点半。她走在前面,经过商务舱时,身后的人叫住她,对她招了招手,“我们坐这里。”看到他指了指右边的两个靠窗的位置。
叶思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两个高端的座位,许是他脸上的镇定让她不得不相信起来,终是走到他身边坐在了靠窗的里位。直到飞机起飞以后,她依然有些不肯相信的感觉,那种就像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乞讨时,突然从天而降一千块人民币落在破烂的碗里的感觉。
商务舱自然比经济舱舒适很多,叶思却坐立不安。一路上她都持续着这种不安,直到抵达重庆机场时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苏亦白自是看出来,却不点破,对于某些异常平静的人而言,相较之下,叶思的紧张非常令人愉悦。
许是回到了所在的城市,叶思心里渐渐变得欢快起来,现在的尴尬和紧张都随风而去。两人走出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重庆机场楼下就有直达叶思家里的轨道交通,但她这一次却犹豫了,只得转身看着对面的人,“苏老师,你晚上住哪儿?”
苏亦白看着她,眼底蕴笑,“你要替我安排吗?”
“啊?”她错愕,“我以为……”她以为他之前已经订好要住的地方了。
“叶思。”他浅笑嫣然,“饿不饿?”
叶思突然觉得,这些智商高的人,转移话题都能这么自然吗?
“我们去吃饭,好吗?”
她点点头,又腹诽:刚才不是才吃过飞机餐吗?嗯……她居然觉得那份牛排飞机餐非常好吃,相较之下,苏亦白没有叫飞机餐,只喝了两杯热水,上了一次厕所。他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叶思已经将面前的飞机餐吃得连渣都不剩。
两人从机场的地下楼梯走下去就是重庆市内最长路线的轨道交通。叶思跑去买了两张票,两人通过安检后直接刷卡进入轨道。机场是这条轨道的终点站,两人下去之后刚驶来一辆空旷的车,叶思习惯性地跑下去,直到走进车厢里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她转身时,苏亦白正正站在她的身后,猝不及防地吓得倒退两步,苏亦白好笑地拉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走到旁边的空位坐下。
周五的晚上出行的人都比较多,很多人借着明天的双休日,在今晚下班、放学后聚会、唱歌、逛街。重庆是一座依山建筑的山城,它云轻雾重似雾都,夏长酷热似火炉。它也有不夜城的说法,夜晚的景色总是宜人的。轻轨行驶到一个站点停下,上来了很多人,空旷的车厢一下子坐满了,接二连三,几个站点依次排满了人,半个小时不到,车厢里慢慢变得拥挤起来。
叶思和苏亦白是坐在最里面靠近节头的位置,这里反而不容易被挤到。刚停在一个站点,就有很多人纷纷依序下车,然后又上来了比之前更多的人,就连叶思的双腿都被站在面前的人挤到,趋势从小就有的习惯,她伸手扶住两边膝盖往里面缩了缩,避免和陌生男性产生肢体接触。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黑色裤袜,穿着这样的裤子和陌生男性的膝盖轻触着,她心里是很反感的。苏亦白发现了她的举动,正想着要伸手将她的腿往自己这边护住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从外面走上来抱着一个约一岁不到的孩子的妇女,他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朝那位妇女招招手,“请到这边坐。”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好听,先前站在他面前的几个少女纷纷抬头看向他,看脸上的神色想必是有些小激动。
妇女看到他礼貌地站起来,不着痕迹地将叶思面前的男人挤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抱着孩子走过来坐下,“谢谢你啊,小伙子。”对方说的是一口流利的地道重庆方言,苏亦白听出了个大碍,笑着摇摇头。
叶思看着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原本就很高的人,此刻看去更高了,周围的少女纷纷对这个身材颀长,气质卓然的男人行注目礼。那人依旧一副恍若未觉的模样,一手握住头顶的扶手,一手放在衣兜里,就这么随意地站在她面前。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两腿微跨开,无形地将她紧闭的双腿夹在腿间。像是情侣间最亲密的肢体接触。
坐在旁边的妇女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她怀里的孩子非常安静,不哭也不闹,就这么安分地坐在怀里,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妇女抬起头看向长相不凡的苏亦白,不停对他道谢,两人交谈间,听到苏亦白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便说了一句话。聪明如苏亦白也纵然听不懂方言,他知道疑惑地看向叶思。
叶思抬头看着他,“她问你是哪里人?”
他转头看向妇女,“B市人。”
妇女又说了一长串的方言,周围站着的人都听到了些许,纷纷抿嘴笑了起来。苏亦白依旧一脸不懂地看向叶思,她正伸手捂住嘴角,轻轻的笑了起来。苏亦白见她没有翻译的想法,便用双脚不着痕迹地轻轻夹住了她的膝盖,叶思想要将腿收回来却完全动弹不得,她涨红脸蛋抬头看着他。苏亦白一脸坦然地对她挑挑眉,那模样似是在要求她翻译刚才的那番话。
叶思伸手扶了一下额角,无奈地只得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出一串文字。她还正在输入信息时,旁边的妇女凑到她耳边轻轻问了一句方言,“你男朋友是不是听不懂重庆话啊?”叶思因为“男朋友”三个字震惊到了,她错愕地看了妇女一眼,又抬头看向还夹着她双腿的苏亦白。
这亲密的接触……男朋友……
叶思很奇妙地红透了脸蛋。
好不容易打出刚才的信息,她将手机递给他。苏亦白接过来看了一眼,整张脸色可谓是变幻莫测,叶思自然是猜不透的,直到他平静地将手机还给她后,她才试探性地小声问:“你不会生气吧?”
苏亦白当然不会生气,他对着她浅浅的笑了笑,夹着叶思的腿又微微使了使力道,令叶思又羞涩又脸红地抬头瞪他一眼,这才又不着痕迹地松开她。但叶思已经没有勇气再看向他,只得咬住下唇,将头转向另一边。
其实那位妇女说的话毫无恶意,只是用重庆话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听起来像是玩笑间的调侃。她说:
哎呀,北京人来咱们重庆这么一个二线城市,真是庙里住了唐僧,蓬荜生辉啊!
大家笑出来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妇女将面前这位谦谦君子形容成了唐僧,说难听点就是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