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苏亦白接到邀请在陆梧家吃饭时,他有意无意地提及了这一档子事儿,听在别人的耳里倒是显得叶思非常勇敢,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便非常不赞同了。这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而是一个女孩子当众泼了人家一盆洗碗水,不仅对她自己没有好处,反而能够引得别人的憎恨。
男人的面子和自尊是何等的重要,她当众扫了那个男人的脸面,很难想到对方不会记恨她。倘若以后见不到那个人当然是可行的,若是在某个街头又遇见了……以那男人的气势和个性来说,必定又会大闹一场。
杨晓洁是注意到苏亦白的神色的,她伸手在桌上捏了一下陆梧的腿,眼神示意他赶紧闭嘴。陆梧这才发现苏亦白的脸色不太好,微蹙着眉头,右手拾着筷子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晓洁毕竟是女孩子,心细如发,她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快元旦了,你准备怎么过?”
“什么时间、岁月的,真是一去不复返啊,遥想起咱们几个那次毕业旅行在瑞士滑雪,仿佛还是去年的事儿。”陆梧突然插话道,令杨晓洁有些不满,她侧头瞪他,“我说这一档事儿,你给我扯到毕业旅行的事儿干什么呢?”
“嘿。”他眨眼勾唇笑了一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这不也是在转移话题吗?”
她不赞同地白他一眼,复又看向苏亦白。他已经放下碗筷,脊背坐得笔直,双手合十搭在桌上,眉目间有难得不在工作时出现的认真。
“我打算去秦明山看雪,你们去吗?”
看雪这事儿很正常,但这么认真的样子是什么意思?陆梧还没搞懂,杨晓洁便明白了几分,她的手在桌下捏了捏陆梧的大腿,一边开口,“我们不去了,说好去别的地方玩。”
“我们什么时候……啊,疼!”陆梧呲牙咧嘴地捂住被女友掐住的大腿。
苏亦白无视陆梧的痛苦,淡淡点头。“也好。”
陆梧倒是有几分不明,“你是打算一个人了?”
他微阖眸,淡淡地说:“不是。”
“那你跟谁啊?”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噢……杨晓洁的手劲太大了,掐得他的大腿还时时发疼。
这一次苏亦白并没回答。杨晓洁的手又缓缓放在了陆梧的腿上,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抬眸眼睛放光地盯着她,“小洁啊,今晚我洗碗啊……”
杨晓洁这才满意的收回手。
苏亦白离开后,陆梧端着一盘小洁刚切好的苹果站在厨房边一边啃着,一边看她洗碗,“你说,苏亦白到底打算和谁去啊?”
有的男人的情商真的是极低的。
杨晓洁没打算搭理他,奈何咬苹果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她的耳膜,还伴随着他的声音,着实有些烦躁。她抬头瞪他,“你今晚说那些话干什么啊?这不是存心给他添堵吗?”
“什么话?”他不解。
“叶思早上那事儿。”
“噢!”他恍悟点头,“我这不是夸奖人家吗?况且我在他面前提叶思的事儿,有什么问题吗?”
“我该说你毫无大脑,还是毫无大脑?”
“怎么着?难道我说错了?”
杨晓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白他一眼,终是侧过身面对他,“叶思是一个女孩子,她当场做这种举动多少有些不合适,亦白又这么心疼她,你这一说不是更让他担心吗?”
陆梧有些明白了,又有些不明白,“你是说,苏亦白那小子……对叶思有意思?”
她霎时有些气哽了,又只得点点头。却没想到陆梧收敛了笑容,将盘子放下,一本正经地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沉重的走回客厅。杨晓洁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瞬间转换的态度,随即脱下手套和围裙,走到他身边坐下。陆梧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烟,偏头点了一根放在嘴里吸了两口,青烟缓慢的飘荡在空中,他才缓缓开口。
“我一直以为亦白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他不会做出任何出格或者违反道德的事情。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是一个寡言少语、个性内敛的人,深交之后才晓得他是一个非常有义气、很会为人着想的男人。他从不轻易去伤害任何人,避免和别的女孩子产生暧昧的举动。”
他抬手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后,偏头看了杨晓洁一眼,“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一直单着吗?”
杨晓洁和苏亦白仅仅是校友关系,直到和陆梧交往后才渐渐熟悉起来,但很多关于苏亦白的事,她几乎一无所知。
所以,她摇摇头。
“他有心结。更有理想。”
杨晓洁不解。
他勾唇笑了一下,也不知是讽刺谁,“他的心结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但理想就是大家都眼见为实的那样,为国家生物研究做出巨大的贡献,以至于大学毕业后他都不愿意回B市,更很少回去那个所谓的家。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理想是渺小的,付出也是最少的,其实他永远不知道,他给那些人写出的报告和解析都是有非常大的意义。后来……”他顿了顿,暗叹一口气,继续说:“他接到C大师范学院校长的邀请,希望他能够将自己毕生所学的知识都教给热爱生物学的孩子们。他没有考虑太久便应允了下来,他目前最大的身份是教授,是一个学校的老师。”
渐渐地,杨晓洁似乎理解了他的心情。
老师、学生……
“我知道叶思没有上过他的课,算不上实际的师生关系,但毕竟也是叶思学校的教授,她的同学——同样大的年龄的孩子总有几个上过他的课、亦或者属于他专业的学生吧?”他将还没抽完的烟在烟灰缸里拧灭,复又坐进沙发里,一手揽过小洁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我虽然不反对这方面的感情,但也不赞同。很多事总是不经人如意,便悄然发生了有质的变化,他们俩人这样子下去,很难不被人发现。或者一旦被人发现后,面临的是什么?小洁……”他低头看她,“你想得到吗?”
杨晓洁心惊了。陆梧虽然一直挺喜欢叶思的,但他当时没想到苏亦白和叶思有任何发展的可能性。苏亦白一直对女性谦谦有礼,和蔼可亲,从来不会超过男女之间的暧昧之情。所幸,他也就当叶思是一个朋友、一个妹妹看待,见到她之后也是很热情邀请她一起吃饭、聚会。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礼貌。
然而,苏亦白的反应和杨晓洁的答案令他产生了无力感,很难得的严肃起来。
杨晓洁趴在他怀里静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元旦节他可能要让叶思一起去秦明山。”陆梧的眼睛闪过一丝惊异。小洁即刻说:“要不然,我们也一起去,避免……”
他摇摇头,否定她的建议,“我们去了也没办法,毕竟感情是不受控制的。他们两个要是真的相爱,我们阻止了的话,倒显得像罪人了。”
“其实吧,我觉得这事儿也没那么难。”她坐起来看着他,“让苏亦白辞掉教师的工作不就好了。”
“小洁,你不懂他。他怎会放弃让生物研究上失去无数可能性的人才呢。”
“那就等叶思毕业,反正都还有一年了。”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他的事了,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了。”
小洁惊喜的望向他,“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但是……”他顿了顿,“若这次行不通,后面就听天由命了。”
陆梧抱着杨晓洁坐在沙发里,他沉湛地眼眸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渐渐陷入无声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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