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哭了很久,酒醉,一杯又一杯。
公瑾说,这不是白梅,而是彼岸花,缘起黄泉河畔,奈何桥边;开在九幽路末,彼岸山前。
他却又举杯对月,直至苍天,双手捧杯,忽而痴狂地大笑起来,白玉杯在月光的映衬下耀着柔和的光辉划出一弧斜月,酒从杯中洒出,碧绿色,透过一片星空,勾人愁肠,他一饮而尽,溢出的酒珠滚落在衣袍上,不久便消散了。
人生,就如同一场梦境一般,如幻似真,岁月也无情,一切美好也不过付与苍烟落照,唯有以梦成真,梦醒镜碎,方才可知,甜的背后,就是苦涩。
那一天,他这样对他说。
接着公瑾又愤愤指着苍天:“青天哪!你到底还要如何?我已经被你戏弄了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啊!你知不知道,长生是最大的痛苦!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百年接百年,何时是一个尽头?!”
接着他便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沉吟着:
人生百味,有四为先。酸甜苦辣,难忘是甜。甜后即苦,酸辣相间,为之奈何,浮云残烟!
斜雨沾襟风无意,明月受寒云有情。
天,逐渐暗淡着,明月也逐渐被云所藏匿。
而他腰上的匕首上嵌着的宝石,散发出淡蓝的琉璃光。
如同流泪一般。
远处惊起群群寒鸦,扑腾着沉入暮色。
马蹄声,接着是火光,火苗首先在黑暗中颤抖了一下。
利器撕破空气的声音,他手一拍桌子,如灵鹤般翻身一跃,擒住那枚利器。
冰蓝色的眸子冷气袭人,他道:“来者何人?”
林子中闪过一片黑影,接着火光瞬间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入腰间棋囊,摸出两枚棋子,凌凌射出,如新月般射向黑影闪入的地方。
长剑挟着寒光忽从暗处探出,直刺他心窝,他如同柳枝般飘摇于空中,侧身微微一闪,躲过锋芒,两指夹住剑刃,用劲一扯,随后右手撤回,左手似闪电般探出,扣住来人的手。
匕首如黑夜中的北极星般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映得来人睁不开眼睛。
悄无深吸的,匕首已经横在他的脖颈。
……
“墨生……”那道身影忽然抖落手中长剑,微微叹息了一声。
“唉……”声音如月光般缥缈,仿佛蒙着一层细纱,来自遥远的世界。
“落梅匕,”他抚摸着触着脖颈的晶莹纯澈的宝剑上的点点似血的花瓣,眼中透出一股柔情,“许久未曾见你了……”
剑刃忽然“嗡嗡”做响,那一声幽幽,好像惊醒了梦中之人的哀怨……
他的脑海一刹那间又破开混沌,那种似曾相识的痛处,又一次袭上脑海,他很努力想抓住些什么,但一切稍纵即逝。
“万物皆有道。”但来人只是淡淡道。
一袭素色道袍,手执拂尘,却颈挂佛珠,青云藕丝细纹履,一头短发,看模样似很年轻,眸是深邃的黑金色……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又淡淡道。
而他梅墨生没有说话,一句也没说,寒风遁作月色下的短刃,无情地裹着他二人,长发随风凌乱……
“墨生,你如今,也是劫数,罢了,我与你说一个故事吧……”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闲散的道人,时常贪恋山水佳肴,来回于五湖四海。
后来他一直醉心于山水之间,参破红尘,能穿梭于过去,来回于未来,无视了天地间本有的规则,他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只浑身似雪的猫,猫的眼睛如同瑾玉般纯澈,他只是常常跟它叹息着,什么也不管,没人直到猫是怎么来的。
因为他原是有一个女人的,后来不知如何,女人消失了,他痛哭了几天,几天后,便不知从哪抱回了这只猫,从此他对这只猫爱惜如命。
所以他成不了仙吗?其实他已经是仙了。
人们笑他疯道,他只是淡淡一笑,他已经是仙人了,何必计较这些。
后来,朝更代换,天下被瓜分,他冷眼看着这兴盛衰败,和他的猫一起。
他在那些年里断断续续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叫做释迦牟尼,另一个叫做李耳。
直到后来……
后来分久必合,一统天下已成局势,秦已然将要君临天下。
燕太子丹访求天下名士铸剑。
他心终究还是怀着天下,算出始皇帝后代必将荒淫无度,祸及天下,于是他去往蓬莱,取回一枚宝玉,名之曰“钻”,是人谓之金刚石。
他用这金刚石雕刻成了一把短匕,并沁上了鸠血,鸠血滴落在匕上,犹如点点梅花,遂唤之落梅匕,第一次,第一次他企图逆天。
……
“报公子,门外有一铸剑师求见,言欲奉上宝剑于公子!”
堂内,一个身着华服的俊美男子,反身一愣,继而大笑:“哈哈,这都是唬人的话,前几日来的那位铸剑师,说他铸的剑能斩龙诛仙,谁知连铁砧都未能斩断,我看,他们就是想来骗银子的。”
“怎敢虚言,确有其事!”
“也罢,带他进来吧……”
“是!”
……
门外的铸剑师身着一身道袍。
但他走进来时,却施了一个佛礼。
当然丹什么也没看懂,毕竟这个战国时期并无佛道二教,他只是心中暗自纳闷:此人衣着行为好是怪异!
丹问:“不知大师宝剑何在?”
那是一个檀木嵌玉八角盒,他轻轻打开盒子,一把几乎透明的剑出现了……
燕太子丹本来心生怀疑,忽而看见此剑,瞬间眸生异彩:“这,天下竟有如此异宝!快,传荆卿来!”
不久,门外便走进来一个人,头束银缕玉带,一双寒眸如月,这相貌……
他轻道:“宝剑何在?”
他忽然看见了八角盒中的匕首,寒眸露喜:“此剑,果真好剑!”
剑耀白芒,盈盈生彩,手持剑而斩铁,如泥,削铜,如面。
铸剑师道:“异宝也,质地坚,淬鸠毒,毒烈,触人即死,慎用。”
荆轲双手持剑,大笑:“天助我也!有此宝剑,何愁去不了嬴政的狗命!”
他一共在那里留了八十七天。
不久后,荆轲出征,临至易水,令屠宰牛羊祭祀祖神。
他一时兴起,提笔挥就一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报强秦兮以报燕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求剑易兮行刺难,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为黎民兮以护河山,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后三句纯属作者瞎编)
本一句凄凉之语起首,为变徵之声,后三句突然起伏,临别壮志。
复为慷慨羽声……
……
一日又一日,他坐在燕国行宫中等待消息。
他希望听到荆轲的捷报。
但也许天真的不可逆,他终究还是得知荆轲刺秦王失败。
燕丹落寞地走近,他身边跟着一个孩子。
他勉强笑笑,知道一切皆是定数,伸出手,抚了抚孩子的头发……
“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赵国人,叫赵高。”
燕丹长叹一声:“大师,枉你辛苦铸剑,我燕国也将不保,这孩子,是赵王的后代,你带他走吧。”
他掐指算了算,突然眉间一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知道,这次并没有失败,秦王被伤了耳畔,这是因,种下因,自会有果的。
鱼在河道,虽然改变不了水的走向,甩出的水滴,却也许能在岸边润出一朵花来。
“对了,还不曾请教大师名讳……”
他浅浅一笑,挽着那孩子,慢慢消逝在空中,一点一点,燕丹才知道他是仙人,他淡淡留下一句话……
“我也无名,叫我徐夫人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