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七星三国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迷茫忠魂
在周泰援军没有到来之前，朱然几乎日日与死亡和被俘擦边而过，左慈的人望、天鹰子卓越的指挥才能、罗瑞克神奇的魔法、小藤野古怪的法宝，四者一旦结合起来，足以让濒临灭绝的山越勇士重新振作，聚集在他们四人的周围，向吴军发动反攻。
朱然自从受伤以后，常常魔气与良知在头脑中屡屡冲撞，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根本不可能统领部队抵御如此强劲的反击，只能一退再退，麾下将士死伤无数，丢弃的辎重武器更是难以计算。更糟糕的是，不仅是山越人，面对日益繁重的兵役，附近的汉人老百姓也渐渐不堪忍受。当他们听说今世英豪天鹰子正统领山越人抗击吴军，他们也自发行动起来，以流离失所的乞丐为开端，陆陆续续都潜入山越地区，投在义军麾下。当周泰和徐盛领军赶到时，在天鹰子即兴挂起的“替天行道”旗帜下，短短数日已经聚集了汉越两族义士不下万人，这不由让救世主们怀念起当初与梁山幻灵们并肩作战时的场景。
如果放在以前，周泰和徐盛一定会质疑为什么如此众多的民众，宁愿投奔叛军，也不肯支持东吴讨伐汉中军。可是现在他们即便有少许疑虑，也会顷刻间被幽紫魔气吞噬，他们脑海中不停有一个声音在呼喊：“他们都是东吴的叛徒，是支持外省人的愚民。我们是为了东吴而战，是为了这片我们生长且热爱的江东大地而战，我们才是正义的！”
所以，当他们见到朱然的时候，根本不想探究朱、潘两军失利原因，只顾打听天鹰子所在，急于跟义军决战。偏偏神智不清的朱然根本说不清当前状况，更不知晓敌人位置。急于求成的周泰与徐盛，完全失去了身为名将的睿智，只顾统领五万大军盲目扑入高山峻岭之中。
在深山沟仅仅转了半个月，五万大军就只剩下了两万，那三万有遇袭阵亡的，有伤病撤回的，有私自溜号的，还有大约五千多人在探索山峰时，成编制消失，不知所踪，在他们失踪之处，只留下一面“潘”字旗。
周泰和徐盛越来越发慌，他们出征前，主公再三嘱咐，此战务必速战速决，绝不能拖延，否则就会影响讨伐刘备与曹操的大事。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和敌军正面决战的机会，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溜走。
不过，天鹰子不愧是周泰的老朋友，没有让他再继续等待，当吴军无意中来到埋葬青云的山坳时，义军突然齐刷刷出现在山峰四周，就如同当初天鹰子等人被包围时的情景再现，不过攻守异势罢了！其实，吴兵进入山坳的只有半数，尚有另外一万人在其他地方随时准备接应。可是他们如今不敢动弹半分，因为潘璋统领着至少三万由吴兵、汉民、山越勇士组成的大军将他们团团包围，只不过吴军并不知道，这当中至少三分之二都是左慈幻术所化。
如果放在以前，久经沙场的吴军一定能看出其中端倪，可是经过最近的大清洗，并非江东本土出生的老将非死即逃，这一万军中的几名将军都是未曾经受过战火考验的晚生后辈，哪里分得出真假？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头晕眼花、手颤腿软，再加上他们人望不够，还没取得麾下士卒的爱戴，所以还没等这些小将军们发出指示，部下就投降了一大半，哪里还能再打？
山坳中的周泰与徐盛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以此二人威望，纵然被无数羽箭所指，也没有任何将士会临阵倒戈，因为他们坚信自己的将军会带领他们摆脱困境！
至于被他们深深信任的两位将军，却仿佛不在乎敌人的重重包围，冷笑不止，目光一直停留在天鹰子身上。小剑仙微微拱手：“幼平，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纵横当世、自以为天下无敌，时时不忘吞并我东吴的墙头草，我怎么不认得？”
周泰一番嘲讽，让天鹰子顿然生怒：“幼平，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脑子锈住了？”
罗瑞克赶紧提醒好友：“周泰先生面现紫气、眼露红光，这是入魔的表现，他的大脑被锈住，是正常表现！”
就在魔法师镇定解释的时候，周泰又嚷了起来：“天鹰子，你最早跟着曹操，又和吕布勾勾搭搭，然后又投到刘备麾下，反反复复多次，你不是墙头草是什么？”
“哼，墙头草、随风倒，我无论是在玄德那里，还是在孟德那里，甚至帮助你们江东时，都是在你们困难虚弱、而强大的敌对方咄咄逼人之时，这能算是墙头草吗？而且为了帮助弱者，我曾屡屡被迫受制于人，奔走于天下，和吕布的频频叛变不可同日而语！幼平，你的智慧被紫微蒙蔽了吗？连是非善恶都分不清了吗？哼，现在话多了，你脑子反而不清楚了，还不如当初那样少说话、多思考！”
听天鹰子宛如当头棒喝的呵斥，周泰忽然感到有些晕眩，似乎记忆在于控制理智的执念发生剧烈的冲突，但最终还是被灌入的执着占了上风。
见周泰有些迷茫，徐盛脑中也立即响起如铜钟余音般的回声：“不要口舌之争，速战速决，不要口舌之争，速战速决！……”
徐盛立即大喝一声：“幼平，跟他们废话什么，天鹰子，别以为是我们中了圈套，也不要以为我们会期待那一万人来援！我军所有精英都在此，你等着成为我们的阶下囚或刀下鬼吧！”
说着，只见徐盛长鞭一样，居然如同赵云般刮起龙卷旋风，不过这股充斥飞舞草叶的旋风，丝毫没有伤害到周围山崖上的义军战士们，只是护住了整座山坳，遮蔽了敌人们的视线。面对卷动不止的狂风，天鹰子不知道所谓的紫虚上人到底引发了徐盛何种潜力，真担心“猎物”们趁机逃之夭夭。
不过这次天鹰子是多虑了，龙卷风没有维持多久，便完全消散，根本毫无杀伤力。山谷中的敌人也是真的一个没少，只不过……多了至少两倍，而且不少人已经攀缘在山崖之上，即将冲上崖顶。义军们慌忙纷纷抵御，但攀崖者与前冲者个个身轻如燕，随风舞动，便如鸿毛般跃上，即便有人被乱石飞箭击落，几个翻身，便又轻松返回高处。
一时间，义军被这些突现怪兵吓得不轻，又见刀剁枪戳丝毫不起作用，伤口处连半滴血都没流，许多新兵吓得转身就跑，而被围吴兵趁机发起总攻，主攻方向直指小剑仙。
天鹰子看得火起，眼见几人轻飘飘攻向自己，立即运劲发出棕光，竟意外将敌人们全部打得粉碎，可是眼中所见毫无断肢碎肉，尽是残草断叶。骤然间，天鹰子想起合肥城外那两个栩栩如生的稻草兵，他顿时恍然大悟，而就在这时，一条凶悍恶龙张牙舞爪向小剑仙扑来。
“他们都是稻草人，各位，火攻啊！”随着天鹰子的叫喊，罗瑞克的魔法波已经将那冒失攻来的恶龙包裹，凄惨龙啸立即在炽烈火焰中传出，燃烧的稻草在空中飘落。义军们立刻明白为什么新出现的敌人轻功绝佳、内劲不足，原来都是在农田里吓唬飞鸟的稻草人。想到这里，众人士气倍增，纷纷用火石点燃火把，争先恐后焚烧敌兵。稻草兵虽然勇敢有余、毕竟是受控于人的假战士，明明看见一个个同伴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却依然不知躲避，傻呆呆地接二连三成为烈炎中的牺牲品。
徐盛眼见用尽功力变化出的稻草军，居然如此轻易被一群异族乱民所破解，当时便口吐鲜血，如遭重击。而狐假虎威的真吴军们，眼见前车之鉴，谁还敢向前？慌忙退回原处。
天鹰子眼见义军重新掌控了主动权，得意叫阵：“哈哈，徐盛徐文向，紫微那个自大兼偏执狂只给了你这点儿本事吗？我看你的功夫是越来越退步了，还是早点弃暗投明、拜我为师吧！”
罗瑞克没想到他当初“紫微是偏执狂”的分析，天鹰子居然能记忆犹新，倍感欣慰。忽然，魔法师似乎想起了什么，紧皱眉头，苦苦思索，感觉自己放过了某个细节，否则这魔阵时空的最大谜团早就迎刃而解，到底他忽略了什么呢？
而徐盛面对天鹰子的挑战，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他正要扬鞭死磕，却被周泰拽住：“文向，别中了他的激将法，我来！”
俯瞰周泰的小剑仙，立时发现对方目中红光愈加灿烂，甚至足以被山上坳内的所有人注意到，说明周泰已经到了魔气充盈的状态，不知为何，让人不由心慌，不晓得这家伙究竟会在魔鬼控制下，做出什么事来。
只见周泰缓缓伸出手指，冷冷说：“天鹰子，对付你，不需要大费周章，我只要一滴血，一滴血就足以断送你的性命！”
说着，周泰抽剑猛划，又倒转手指，一滴鲜血，缓缓滴落。天鹰子猛然想起关羽曾说过，周泰的最大绝技是能以血化鱼，莫非对方又要故技重施。
然而，后面发生的情况，要远远比天鹰子猜测得严重。只见那一滴血竟然似乎包含着无限的能量，沿着大地八方蔓延，所经之处，都有血红液珠升起，消散在空气中，留下片片血雾。血雾不断蔓延上升，在空气中持续扩散，竟然渐渐连为一片凭空出现的海洋，不，应该说是血海，腥臭味令人窒息，更将清新空气隔绝。孟获等人以及普通义军无法忍受那痛苦，纷纷逃下山去，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至于小藤野，那是第一个逃到安全地带的，他从小受到的就是避灾教育，那反应比被鹰追逐的兔子还快。
可是，天鹰子、罗瑞克、四剑侠却无法逃脱，并非他们执着于斗士的尊严，而是不知哪里冒出的血绳，将他们牢牢捆住，动弹不得。好在六个人相隔不远，罗瑞克默念咒语，法杖红光一闪，变出一道护罩，虽然不能摆脱血绳，却顿时让他们呼吸畅通。天鹰子好奇地问：“修罗鬼，你怎么弄的？能在这堆臭血中让我们恢复呼吸，你太神了你！”
罗瑞克憨厚一笑：“其实没什么难的，这血海中有大量水分，水是由氧原子和氢原子组成，只要把其中的氧气分解出来，就可以……”
天鹰子实在听不懂修罗鬼说些什么，要知道他从小读的就是古典文学、中华历史，根本没背过元素周期表、没看过化学课本，哪里能明白这些，不过他却发现最痛苦的不是他们六人，而是那些无辜的吴军士兵，他们身处血海最深处，已是痛苦倒地，奄奄一息，没想到原来严于职守、爱兵如子的周泰，在入魔之后，居然为了取胜如此不择手段。
当然，并非所有的吴兵全部倒地，徐盛依靠紫光护体，也能不受血海影响，兴致勃勃地仰望着天鹰子等人，还有大约三千吴军，转眼肌肤尽变，赫然是水妖所化，血海正是它们大显身手的战场，它们狞笑着、嚎叫着，一鼓作气游向目标所在，随手在血水中变化出各种武器，使尽全力箭射、刀劈、枪捅、剑砍，将那赤红护罩一点点侵蚀、破坏，眼看血水又要破罩而入，即将再度夺去天鹰子等人的呼吸。
目睹此景，周泰和徐盛哈哈大笑，忽然周泰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裤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追随他至少五年的亲兵，一个刚刚度过二十岁生日的年青人，在做最后的挣扎，用无声的动作乞求多年来待他如父如兄的将军，救救无辜的兄弟们。
望着满地即将被死神带走的士兵们，周泰和徐盛忽觉心中一惊，一幕幕往日情景突破魔气压制，在脑海浮现。这些可是和他们生死与共的手足同袍啊，在赤壁、在南郡、在合淝，多少人历经苦难追随他们至今，难道现在就要把军功建立在他们的尸首之上吗？
周泰猛然醒悟，一声大喝，血海尽失。那些正喊杀冲锋的水妖们，忽然手中兵器全部消逝，它们停留半空，不由面面相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而摆脱了血绳的天鹰子，却露出狡诈笑容：“怎么样，该轮到我们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