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路西法离开了,据说他去了埃及那边,但至少是顾不上林易了。
林易也并没有按照他跟路西法说的那样飞去日本,他留在了美国,在酒店里整天不出屋。他自己一个人思考了很多,索斯诺尔的附身让他不可能再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他觉得自己把世界界限的那一层屏障顶破了,自己变得那样高大,一眼望去就只有漫天的白云。又忽然觉得自己开始陷入孤独,想快些找到那八个人,另一方面,强大的力量又让他甘愿醉心于孤独,与别人不一样也是会使人傲娇起来。
林易蜷缩在床上,房间内的窗被遮得严严实实,外面的阳光只能在窗边留下几缕光影。也许是因为索斯诺尔的缘故,他现在属于半只恶魔,喜欢待在阴暗的空间里是他们的习性。
他将被子往上盖了盖,不知是内心的空虚还是真的想要温暖。那恶魔之心是极阴极寒之物,正常人同恶魔面对面交谈时,眉毛都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更何况寄于体内,经常被冻得会瑟瑟发抖也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还是春天,林易却在摩擦着冻僵了的手指,触摸着寒冷的感觉,令他不得不忆起什么。来自于心脏深处的索斯诺尔的一股能量被灌入脑部,他也该庆幸体内寄生者的能力将那些没有删干净的记忆修复了,也就是那半只毛衣袖子……
他记得小时候经常吵着要去日本的北海道看雪,虽然不是没见过雪,但中国的雪令人觉得很不干净。
小时候,他同样没有什么安全感,记得开始自己睡一张床的第一个晚上,他用被子捂着自己蜷缩在墙角。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而且还自以为被子把自己挡住了,谁都发现不了,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待在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密闭小空间。
而踩在满地的雪上会令他变得很安静,让他充满了安全感。雪地像是一张白花花的大床,穿着羽绒服就感觉是盖着棉被,一阵风把雪从各处带过来,大的时候便可以掩盖行踪,这样,就又形成了私人世界了。
林易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幼稚,那些即便是不自觉所丢失的,但终究还是儿时的愿景罢了,而过去早已不复存在,现在身为恶魔的一员是不能同情任何人的,也包括自己。同情和回忆会将温暖带入心中,寒冷之心遇暖流虽不会融化,恐怕也会疼痛,而那种疼痛,是肉体之上所永无法体会的,也永远修复不了……
林易就是这么一天天度过这种独处的时光的,这一待就是八个月……
……
……
快到十二月了,日本大概也已经下雪了。
林易终于按耐不住,他也忘了雪对于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仅仅是观赏么……他没敢再想太多,整理好日用品便出发了。
那北海道以其迷人的雪景闻名于世,冬天是游览北海道的较佳季节。一年一度的北海道雪祭盛会于每年二月上旬展开,会场分别设于大通公园及真驹内自卫队广场两处,游客可在此参观。这时,各国高手云集,尽显身手,雕砌的冰雕艺术杰作,雄伟壮观,独具匠心。北海道最大的城市是札幌,西部城市较集中。主要城市除札幌外,有旭川、函馆、小樽、室兰等。
让日本北海道成为大自然的一块净土,特别是靠海的小樽,清纯得像《情书》中的情景。小樽从原本只是一个小渔村,后来成为指定的国际贸易港,但繁华过后却成了一个落漠的小港口,人口外流、国际货轮不再,小樽却能善用旧有、废弃的仓库等公共设施,由一个过气的小商港,发展成观光重镇、浪漫之都。
而小樽最出名的玻璃工业,也让这个城市有“灯的故乡”等美誉,看精致的玻璃工艺,是小樽另一种浪漫。琳琅满目的玻璃用具、艺术品及家饰罗列满街,有高级豪华的专卖店;也有卖各种小饰物、玩具的路边摊。市区有多个玻璃工艺工厂,里头的玻璃艺品琳琅满目,小到常见的咖啡棒,大到华丽的大花瓶,让人看得目不暇给,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玻璃制品、灯罩饰品,还有众多的玻璃手工品可自由选择,原因是日本的工匠们从海洋中获得了灵感。
玻璃工艺品中有不少使用蓝色和淡绿色,正是大海的象征。在风铃的音乐声中,人们不由自主地爱上一个个冰冰的玻璃制品,最出名的“北一硝子”里还可以观看制作过程,游客还可以参观玻璃工作室,见识一下不断变化形状的吹空绝技。
在小樽,有的咖啡馆在观光客喝咖啡前,就会让客人自行选用印有小樽市容、运河的瓷杯,喝完咖啡后杯子则让观光客带回家当纪念品,颇具创意。
傍晚时分在富有欧洲浪漫气息的小樽运河畔,漫步于罗曼蒂克的古老街道。不论大街小巷,人行道旁的空地一定是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草,商家门前店旁没有空地、也都有可提式木盆、木桶的花草盆栽,垃圾筒、坐椅等各式街道家具也井然有序颇具匠心,不但欧式的旧建筑物一一挂上了市政府指定历史建筑物的衔牌严加保护,就算是新建的建筑物或老房子翻新,也刻意建成欧式建筑物的立面假墙,营造出整体都市的欧式风格,这点点滴滴都看得出市民与政府的用心经营。
小樽就是这么一个八爪鱼般的城市。她娇小玲珑,却也应有尽有。
林易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无比亲切的吹雪,之后他乘着大巴一路穿过白雪皑皑的小镇,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让北海道的冬夜在一片安静又朴素的白色笼罩下升华出一股的暖意。那大片的五边形雪花安详地落着,柔和却不刺骨的风不时将雪片吹进领子里,林易印象中第一次来日本就受到了白色精灵的亲昵,那体内的恶魔之力忽然变得微弱,索斯诺尔借助林易的眼睛望向周围的一片银色世界,他只觉得这里像从前的翅膀那般洁白。
林易并不想住在高档的酒店里,他不想打破这一切的自然之和谐,酒店那种留宿的地方是隔断了大自然的,也隔绝了民间风情。林易觉得自己以前写过好多文章,有美食方面的、民间风情的以及幸福之类的。他不确定是否真的写过,但他确定自己爱过这些。
最后,林易选了一家小樽的旅馆,虽然没有酒店那样豪华,但也十分干净整洁。不管怎样,能睡上期盼已久的榻榻米,躺在和风的小室内,他已经很满足了。
夜晚很是安静,走廊间来来回回的人也很少。林易将屋内直通屋外的门拉开,外面是木制的走廊,有屋檐遮蔽所以雪花没法飘进来。再往前四五米,那便是没了屋檐的地方了,那儿正落着雪,把下面的植物埋了起来。这边的走廊一般不会有人,而林易正好能躺着捂在被子里看见那儿的雪,就好像专门这样设计似的。
夜里,林易的屋子仍亮着光。其实那不是和室里的灯光,而是那一头木制走廊上的屋檐所挂的灯笼发出的。那边仅仅有三两个灯笼,却在白雪的反射下将周围映得有些发红,又像粉色,雪在光线下晶莹剔透,如同星辰一般闪闪跃动。旅馆的老板娘轻轻推开林易房间的门拖着木屐走进来,她大概是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了,对林易很好,提供的料理也是加了量的,还经常把周围有趣的事物介绍给林易听。
她进来说,如果睡不着的话就帮帮她去送些东西到各户门家好了。
林易合上那一侧的门,穿了外套便随着老板娘进入到旅馆的厨房。
“您要送些什么呢?”林易望着大锅小盆不解。
“每年啊,我的儿子都会把新年的祝福送去各个人家的,”她慢悠悠地说,“可他今年去了俄罗斯那一边,他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别让那些人孤单地等待新年的到来,毕竟他的那种做法恐怕已经融入了大家的心里,也许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如果今年没有的话,大家都会不适应的。”
“您儿子蛮心善的。”
“心善是好事,可就是弄起来麻烦了。”老板娘看着林易微微皱眉。
“那我帮您好了,”林易笑了笑,“反正我来北海道也是体验一下生活的,送新年祝福这种事也是第一次,体验一下也不错。”
“年轻人,”老板娘也笑,“现在想你这种专门享受生活的还真是不常见呢。我接待过很多的中国游客,可他们似乎无法理解北海道的雪之心。”
“雪之心?”
“嗯,”老板娘边说边开始干活,“人家都说这里的雪是有灵性的,你真的热爱这里,那这里的一切也都会把你当作客人一样,就连这天上的鹅毛大雪也会把你当作家里人似的。你能沉浸在这柔软之中,从内心发出舒适的感叹,就代表你了解了雪之心,总之,是热爱生活,热爱北海道,热爱这儿的白色世界就对了呢,也有人把这里的雪说成是有雪女大人的庇佑,是雪女的国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