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姨娘重新梳妆打扮,故意把自己的伤处露出来。是夜,三老爷心情愉悦的进了五姨娘的屋子,与爱妾分隔了许久还是想念的紧。今夜正想着温存一番,进屋后发现五姨娘一改往日艳丽的装束,只穿了一件常服,脸上未施脂粉,一道长长的红色划痕触目惊心的占据了半张脸。五姨娘看到三老爷立马呜咽的扑进他怀中,三分委屈七分娇媚的喊了一声:“老爷!”
三老爷最是爱五姨娘这个调调,一双手半搂半抱着爱妾心疼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是谁敢对你下这样的狠手!”五姨娘伸出纤纤玉指戳着三老爷的胸口说:“还能有谁,不就是您当初捧在心尖尖上的心肝!”五姨娘这么一说三老爷似乎想起些什么,但仍是不大确定的说:“我的心肝不一直都是你吗!”五姨娘哀怨的说:“您别哄我了,今天罗姐姐不知为何跑到院子里来了,正巧被妾身见到了。妾身想起从前的情谊就请罗姐姐到我这儿坐坐,哪成想罗姐姐的病那样严重,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扑过来打我。您看看,我这脸上、身上都是被她打的!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五姨娘的伤也的确惨了点,再配上那几滴眼泪三老爷是怜爱不已,承诺说一定妥善处理,让她满意。第二天三老爷临出门上朝前让小厮把昨日四姨娘跑出来的事告诉了陈氏,让陈氏好生处理。其实就算三老爷不说陈氏也知道这事,不过是想看看五姨娘会怎么和三老爷说而已。照现在的结果看来,五姨娘虽然手段低了点但老爷还真护着她,二话不说就让自己为五姨娘出气,也不念与四姨娘的那点旧情。
陈氏先叫来了林嬷嬷,让她去查查昨天是谁在四姨娘那当值,然后再把锦红带过来。林嬷嬷去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匆匆忙忙的回来,见到陈氏后一脸惊慌失措的说:“太、太太,不好了,四姨娘她、她死了!”陈氏腾地从榻上站起来,凝重的看着林嬷嬷,见她一脸的惊慌不像是说笑便急切的说:“这是怎么回事?锦红去哪了?你快快说来!”林嬷嬷缓了一口气,让声音镇定下来方把自己见到的事情讲给陈氏听。
起先林嬷嬷去了门房找出了昨天守门的婆子,那婆子是个爱吃酒赌钱的,四姨娘那里常年没有人去院子也荒凉,所以守门也不上心,大白天的就去吃酒了,没人看门这才让四姨娘跑出了。林嬷嬷罚了这婆子后就去找锦红,可进了小荒院后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静的让人害怕。林嬷嬷站在门口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她,她只得推门进去瞧瞧,刚进门就看见四姨娘趴在地上,瞪大了双眼嘴也张的老大,最吓人的是有两行血泪从眼眶里流出,淌在苍白的的脸上。林嬷嬷浑身发抖大喊锦红的名字却仍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她才镇定下来偷偷的把门关上,不敢声张想先回报了陈氏再说。
陈氏了解了个大概,也在想着该怎么处理才对自己最有利。其实死了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卷个席子把尸体一包扔到山上去就行了。可四姨娘昨日才得罪五姨娘今日就遭惨死,这里面总是透着奇怪,奇怪到让陈氏找到了一个除掉五姨娘的一个契机。陈氏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计策却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人,问道:“锦红了,你说了这么半天,锦红哪去了?”林嬷嬷尴尬的说:“太太,锦红她不见了!”
锦红不见了,这么一个关键的证人竟然不见了,陈氏冷冷的扫了林嬷嬷一眼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嬷嬷不敢多言退出去安排了。陈氏在房里想了半晌把自己的那个计划反复推敲确定可行无误后才露出笑容。
三老爷刚到门房就被秋菊拦下了,丫鬟刚打了帘子报老爷回来了,陈氏就到了门口看到三老爷后欲言又止,丫鬟们见状都知趣的退了出去。人都走了后陈氏才低声说道:“老爷,罗氏死了!”
初听这个消息的时候三老爷明显一愣,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陈氏说的是四姨娘死了。三老爷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把自己的惊讶与诧异表达出来,而是用一个极其冷漠的声音说:“她毕竟也是萱儿的生母,就赏她口棺材,葬了吧!”
这样的结果陈氏可不满意,她扶着三老爷坐下,一边仔细的观察丈夫的表情一边说:“老爷,四姨娘的死可不简单啊!那死状真是惨不忍睹,明显是被人害死的!死者为大,四姨娘若真是被人害死的,咱们也要帮她伸冤报仇这样她才不会化作冤鬼回来闹宅啊!”
三老爷不知四姨娘的死还有蹊跷,沉吟片刻说:“你看着办吧!至于萱儿那里她已经记在了你的名下,也不必服齐衰丧,就服九个月的大功丧,也不枉她与罗氏母女一场。”
三老爷和陈氏说:“英儿就要出嫁了,萱儿还要服丧,两者相撞总是不吉利,先暂且让萱儿到二房住些日子吧。”陈氏精光一闪,想看透丈夫的心思,却只能看个大概,估计是对罗氏愧疚了才注意起庭萱来。
陈氏还是喜欢把人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掌控者,对丈夫的提议做最后一搏:“二嫂现在为着莹姐儿的亲事忙的不可开交,我们哪好意思这时候麻烦她,虽说是犯了忌讳,但只消的让英姐儿和萱姐儿尽量别见面就是了,也不必费事搬走了。”三老爷原本就不是怕忌讳,而是想起庭萱那双受了伤的手怕嫡妻不喜这个庶女苛待了她,这才借此机会让庭萱先到二房那住一阵子。主意已定自然不会再为妻子的几句话就变卦,三老爷摆摆手留下一句‘就这么办吧!’
陈氏只觉得自己是流年不利,怎么四个庶女没一个让她省心的,都有不受掌控的趋势。都是被她捏在手里的物件,既然不能安分那自己就再用点力气捏死她们。
第二日一大早,林嬷嬷就到了抱夏眼里带着悲悯的望着庭萱,把四姨娘逝世的消息和三老爷的决定告诉了刚刚起床还没睡醒的她。庭萱近些天已经被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事情练就的听到任何不可思议的消息都会波澜不惊,但当她得知四姨娘死了的时候委实被震惊了。林嬷嬷看她惊讶大过伤心不免提醒一下:“七小姐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这都是命啊!也不知是谁那么狠心,四姨娘都成那个样子了还要对她下手!”说着还拿帕子擦拭了眼角。
庭萱听到了关键的那句话,眼神清冷皱眉问:“嬷嬷的意思是姨娘是被人害死的?”林嬷嬷看到庭萱忽然间褪去了懵懂无知,周身气势变得冷峻逼人让她有种被压得生生矮了一头的感觉。林嬷嬷继续把自己如何看到四姨娘的惨、锦红的失踪、陈氏的愤怒伤心和她定要查出真凶的决心。
庭萱听了因果,懒得看她演戏说,就装出受惊的样子呜呜的哭起来:“萱儿害怕,萱儿要奶娘!”郑奶娘见状忙把庭萱抱起来,林嬷嬷话也带到了,无心再在这里哄孩子,转身便告辞了。
回了主屋,她急切的回来回话,锦红的事林嬷嬷调查的已经初有眉目。那锦红跟着四姨娘在荒院里一直都指望着七小姐帮她们出去,哪知七小姐迟迟没有动静。锦红早就受不了这种日子了,想逃却逃不出去。在半个月前她偶然遇到了外院的一个小厮,锦红生的不赖,又和四姨娘学了许多勾引人的手段,就算没有了早些年的白嫩的肌肤却仍算是丰腴,比门房那些婆子强了百倍。
这个小厮是个死了婆娘的,天天想着内院里的丫鬟们,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锦红使尽浑身解数,只求那小厮把她偷偷的带出府去。逃是大罪,那小厮本是不敢的却抵不住锦红温柔软玉语再借着点酒劲儿便一口应了。酒醒后虽然后悔但想着从没有人会来这里就算锦红不见了也不会有人在意,锦红也在一旁撺掇,不消几天的功夫锦红就被偷偷的运出了府。
当晚,林嬷嬷带着四五个婆子和几个身材高大的仆人押着锦红的姘头去了一个小破院子,那小厮和锦红这两天一直呆在这里厮混,根本不知四姨娘死的事。林嬷嬷带人闯进去的时候,锦红在屋里正在梳洗,见林嬷嬷凶神恶煞的站在那里顿时腿吓得发软。林嬷嬷既不多说话也不耽搁时间,带着人就回了赵府。
锦红见到陈氏时已经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至于那个小厮已被押到了院子里,板子已经备好了,是死是活只看锦红的一句话。锦红伏在地上颤抖的说:“太太,太太饶命!”陈氏也不看她淡淡的说:“罗氏是怎么死的?”锦红拿不准陈氏的意思,只能磕着头说她没杀人,什么都不知道。陈氏不再与她废话,让外面的人开打。院子里凄惨的男声苦苦哀求着,锦红心乱如麻,哀求的看着林嬷嬷。林嬷嬷走进跟前温和的说:“太太知道你不会杀人,但院子只住着你们两个,四姨娘惨死你的嫌疑可是最大的。府里不是有传言四姨娘死的前一天曾打伤过五姨娘,你想想可曾见到过有什么不该出现在你们院子里的人曾去过?”
锦红曾经是四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是个一点即透的,当下就明白了陈氏的意思,想了想才说:“太太,奴婢离开的时候姨娘还好好的,不过走的时候奴婢看见了连枝进去过,那时奴婢怕被人发现就跑了,也不知连枝去做什么了。”这事锦红可没撒谎,她的确看见连枝进院子了,还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呢。
有了锦红的口供一切都好办了,陈氏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一个能让三老爷能让其他两房信服的借口。打倒敌人这种事陈氏向做的来雷厉风行,次日一早林嬷嬷就把连枝带到了主屋后面的一个小黑屋。连枝被绑住双手跪在地上,嘴里还塞着一块布,惊慌不已的看着周围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林嬷嬷厉声问:“是谁指使你杀了四姨娘的?是不是五姨娘?”
连枝摇头,林嬷嬷冷笑不止道:“没有人指使你难道是你自己要杀她的?你与四姨娘有什么过节,非要这样残忍的杀了她才罢休!”连枝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林嬷嬷让婆子把她关起来,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再给她水和饭。
四姨娘死的消息已是阖府皆知,三房对外说的消息是四姨娘多年来病痛缠身久治不愈,不久前终是药石无望撒手人寰了。一个小妾的死永远不会引起人们的关注,倒是庭萱在一片同情和感慨声中搬到了二房的暮春居,开始了她守丧的日子。
住在那对庭萱而言都无所谓,关键她想查清楚究竟是谁杀了四姨娘。陈氏一直暗示五姨娘是凶手,但庭萱不信。让对五姨娘背后说说别人坏话也就罢了,要是让她去杀人她还真没那个胆子。不是五姨娘也不会是陈氏,若是陈氏的话她没必要再去查什么,直接埋了不是更省事。不是她们这府里还有谁会去杀四姨娘呢?
奇怪的事情太多,这也揭示着一个道理:在赵府一定要小心谨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时间在沉静的流逝,任凭私底下掀起千帆波澜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不动声色。陈氏对四姨娘之死最后的处理结果是赏她了一口柳州的柏木棺材就算完了。庭萱一直在等陈氏动手结果却让人意外,陈氏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把五姨娘揪出来,其实除了抓来锦红和连枝以外陈氏那里就在没有任何动静了。庭萱不解,郑奶娘却一语中的:“太太真是高明的厉害,小姐要多学着点。”
庭萱仍是不懂问她:“我听说母亲把连枝关起来饿了三天,而后连枝就指认了是五姨娘指使她杀人的。现在连枝已经被母亲灌了一碗药,怎么不见五姨娘有事?”郑奶娘叹气解释说:“府里对外说的是四姨娘久病不愈走了,这时候再动五姨娘不是平白惹人闲话吗!太太只要让老爷念着四姨娘的旧情对五姨娘起了疑心就成。男人啊,只要心里有了疙瘩那点情分迟早都会淡了,何况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这么一说庭萱倒是明白了,陈氏这步棋不是让五姨娘背上杀人的罪名,而是要她在三老爷心里失了宠,真正置她于死地。
庭萱顿时认为郑奶娘很是通透,点头说道:“那母亲之前做的那些事不过是为了让人知道姨娘的死不简单,抓了连枝大家自然就会怀疑五姨娘了。但若真要拿到台面上是没有一点证据的,要是有人借机来打压三房母亲一句谣言止于智者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母亲不论罪五姨娘就没处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怀疑。”
郑奶娘欣慰的看着庭萱,庭萱倒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奶娘,我的姨娘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听到这个问题后郑奶娘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和庭萱说她不是你亲娘咱用不着伤心,还是说她活着也是个累赘死了对小姐您会更好?想了半天才搂着庭萱说:“小姐您要记着,您是太太养的,是正经八百儿的千金。四姨娘遭此劫难咱们伤心是应该的,却不能太过伤心了。说句不敬的话,真正值得您以泪洗面伤心不已的还活着呢,您这时候整天为四姨娘愁眉不展让有心人看了会多想的。”
这话庭萱明白了,郑奶娘的意思就是她该守丧守丧,礼节到了就行用不着难过到心里去。这估计和三老爷的想法相似,从三老爷让她守大功丧而不是齐衰丧就可看出没有人想让她为了四姨娘哭,守丧为的也是孝道不是情分。庭萱却是实实在在的哀痛了一回,不是为四姨娘的死而是为这个女人一生的悲惨。
若按旧历庭萱是要跪牌哭灵的,陈氏不打算招那晦气,只让庭萱在屋内给四姨娘立一块不能上漆的牌位每日上三柱香就成了。趁着无事,庭萱日日随郑奶娘练习绣帕子,半个多月下来绣工倒是见长不少。有的时候莹姐儿会过来陪庭萱说会儿子话,但呆不了多久就被教养嬷嬷请走了,为了她能在六月份的牡丹花会崭露头角而继续奋斗。这是二太太想出的新法子,这样光靠亲朋好友是找不到好女婿的,届时六月花会上各家的夫人小姐都会参加,要是那时莹姐儿能给各家夫人留下好印象还怕找不到好亲家吗!
除了莹姐儿,佩哥儿和芳姐儿也来过几回。佩哥儿现在住到了外院进来也不如从前方便,而且陈氏有意让他跟着信哥儿一起苦读等国子监招生时一起去试试,佩哥儿只得每日和信哥儿一起扎堆于经史子集之中。不过他怕庭萱难过有无人开解,特意叫人买了一架凤首箜篌送与她解闷。庭萱可是丧期哪敢摆弄舞乐,弹几曲哀曲到还行只怕旁人听了心烦。
这个箜篌她还是喜欢的紧的,叫郑奶娘摆在了卧房之中等热孝过了在弹。佩哥儿关心她不奇怪,让庭萱意外的是芳姐儿也时常来看她,还不时的开导她不要太过哀痛。几次之后庭萱才猛然明白过来芳姐儿这是在与她示好。庭萱本就没打算与姐妹交恶,两人你有意示好我有意相交倒也相谈甚欢。
其实庭萱曾经怀疑过是三姨娘对四姨娘下的毒手,没有证据只是感觉。终归是怀疑庭萱也无处去查,她现在心中疑团颇多,四姨娘之死是一个静心散也是一个,想探究现在她在孝期也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