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宁甫一出洞口,就打了一个寒噤。洞里洞外,俨然两个世界。
张秋意见状,忙又加了一张符在他的身上。尹宁刚走出几步,已经开始喘大气,面色苍白。张秋意将他扶着,握住他的手,送入一丝元气,有些讶异尹宁的体内恢复的情况。尹宁脸色稍稍好转,他看着张秋意笑了笑。张秋意这才意识到,幽径之上,只有他们两人,握着他的手有些尴尬,却又一时不好松开,于是俏脸微红,两眼无神的看着前路,一时不说话。刚才徐书真执意要送尹宁,却被尹宁拒绝了。他不想徐书真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这样会增加她对张虹临的反感。于是徐书真嘱咐过张秋意后,先行回山了。
张秋意的手很暖,这和她冷艳的外表以及名字不符。两人走在幽径里,尹宁将她的玉手紧了紧。张秋意的脸更红了,她斜眼瞟了一下尹宁,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轻呼了一口气。
尹宁道:“昨天,真是谢谢你了。”
张秋意嗫嚅道:“只是刚好碰见罢了。”
“哦,原来如此,唐小碧也是刚好碰见石七君了。张秋意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委婉了呢?”
“你什么意思?”这句话是张秋意隐隐要爆发的前兆。
尹宁好像不知好歹,继续道:“我昨天冲开命泉,强行吸纳天地元气,本想引来本宗的藏天境高手,没想到你比他们来的还快,想想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啊。”
尹宁话一出口,有些后悔,此时张秋意已摔手扬长而去。他看着她的背影只有苦笑,张秋意的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强。
“哎,你等等我,我一个人走不了多久的。”尹宁一个人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
张秋意把尹宁扶上寂枫山最后一道石阶时,马上就默不作声进了里屋,连看见张虹临也没打招呼。尹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因为他知道,经过这件事后,张虹临已经意识到他的身份会为张秋意带来危险。
“我首先要说的话,你肯定知道。”
“我知道。”两人心知肚明的打着哑语,张虹临希望尹宁能和张秋意保持距离。
“这次剑甲会过后,若是得了元炉,你便有多远走多远,赤宗留不住你,我也不想留你,真的不希望你和张秋意在扯上什么关系。”
张虹临看着眼前虚弱的尹宁,想起以往他学剑时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不禁长叹一口气,道:“若你身上没有一阴玄脉,若你不是尹风寒的儿子,我倒真希望你以后能代我照顾秋意。”
张虹临还是首次在尹宁面前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对尹宁和张秋意的关系的看法,这让尹宁有些惊讶。
尹宁道:“为什么我是尹风寒的儿子就不行了呢?”
张虹临听到尹宁说这句话,反而感到很奇怪,“余尘没有告诉过你么?”
“告诉什么?”
“你难道对自己的身世一点都不好奇,一直没有问过余尘?”
尹宁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原本以为呆在赤宗很安全,过去怎么样已经不在重要,要活在当下,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是错的。所以我决定离开赤华山时,我会找三师叔问清楚所有事情,等到了外面,我就改名换姓,小心翼翼的活着,要是以后有机会见到天枢院的院长,能治好我的一阴玄脉就更好了,要是没有机会,就当出去旅游了,我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机会好好去看看这外面呢。”
张虹临对坐在面前这个病怏怏的少年露出赞赏的眼光,奇道:“你年纪轻轻已把生死看的这么淡了?”
“不是看淡,而是看透,所以才更加珍惜现在。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张虹临以为尹宁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他身中一阴玄脉的事情,然而只有尹宁自己才明白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继续前面的话,刚才我问,为什么我是尹风寒的儿子就不行了呢?”
“你可知,你的身份在宗里,只有尤玉这一辈知道?”
“这不奇怪,十五年前归墟大劫,赤宗人才损失殆尽,赤宗现在主要的生力军便是那一劫之后收入的一些弟子,他们几乎是不知道上一辈的事情。”
“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你在赤宗十五年,而玄宗却知道了你的身份,还要来捉你。”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十年前,赤宗出过一次奸细,那时候张秋意刚入宗,而且那天晚上你的离火符太抢眼,几位师叔甚至是你都以为那奸细是冲着你来的,现在想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在那件事情发生的三天前,我第一次上了赤华山让尤宗主给我看病,当时这件事大家都没太在意。”尹宁顿了顿,略微顿了顿,又道:“这次又发生了这件事,我不得不承认,赤宗的确还有玄宗的人在,张大叔你一定知道,哪些奸细为什么顶着暴露的危险也一定要确认我的存在并且活捉我么?”
“当然知道,因为六合镜。”
尹宁一愣,问道:“六合镜是什么东西?我在藏书楼的书里从没看过。”
张虹临一笑,道:“你不知道并不奇怪,因为这个东西是赤玄二宗的禁忌,却又是天下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它有什么好处?”
“六合镜能让人超脱生死,以至无有之境。”
尹宁深吸一口凉气,“无有境么?真的有这种境界?怪不得人人想要,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十五年前,这个东西就在你爹手里。”
尹宁颇感惊讶,隐隐猜到了自己爹的死因。
张虹临继续道:“比那之前更早个一两年时,修行界不知是谁传出消息,说六合镜在云梦泽妖族之王的手里,于是天下修行者蜂拥而去,但无不被阻扰在毒瘴之外,能进泽的高手,也没有活着出来的。然而那时候,有一人打破了这个局面,剑圣黄城枝进入了云梦泽,并且全身而退。”
“那他有找到六合镜么?”
“没有,但妖族被他屠戮大半。”张虹临说的风轻云淡,但尹宁却仿佛看见了布满毒瘴的泽中血肉横飞的情景。
“为什么没有找到?”
“因为当时六合镜已不在云梦泽,好像是被妖族内的人盗走了,后来又不知怎的落到了你爹的手中。”
“我爹当时也去了云梦泽?”
“当然去了,各大门派都有人去,当时赤宗就去了两人,你爹和侯桓,也就是他的二师兄。你爹可算是声名远播,天纵奇才,赤宗里他这一辈最先到藏天境的人就是他。玄宗当时派出的人是你娘楚香芋,两人相识于云梦,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你。可就在那之后不久,你爹和玄宗派出的人,也就是你娘一起神秘失踪。当时大家都在怀疑是不是他们其中一人已经得到了六合镜。直到一年之后,忽然你爹传了消息回赤宗,说他们夫妇在伤心崖,等到赤宗飞速赶到时,却发现玄宗也已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