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儿？”
“我看你是摔倒了，昏迷了很久。”林凡摸摸后脑勺，还有一丝隐隐作痛。身下躺着的地方软软的，不想是凉席带来的质感。林凡一惊，立马坐起，如果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是娄檎的办公室，可是娄檎的人了？林凡连影子都没见到。难道事情不会败露了吧？可是眼前这群人的眼神可并不是这样。
“下次可得小心点。”
“我怎么到这儿的。”
“我们早上来的时候，你已经在这儿了。”一个小姑娘回答着。
“看你早上没出操，还叫你来着，可是你的门关的死死的，我们还有一丝奇怪。”人群中又有另外的一个人说。
“会议马上就要开了，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声音略带一丝疲倦，不过却很熟悉。人群很快就开始散去，透过玻璃外墙很清晰的就看到他们向隔壁会议室跑去。只剩娄檎站在门口，“林凡，你留下。”
偌大的房间就剩下两个人，林凡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要让自己变得冷静一点。在娄檎开口说话的这段空隙里，他都在想我要不要冲上去，随便找个武器，逼迫他们放了自己，可是在接下来娄檎说完所有的话的时候，他所有的想法都被搁置了。
“我每月给你五千块。”娄檎走了进来，“你不是想做点实际的东西吗？我给你五千”
“我们是哥们儿吗？”林凡现在就是听到钱，也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你拿我当哥们儿吗？”娄檎笑了一下，那种笑就像看透世事一样，“我相信你，给你换了床，还给你新床单，你却是这个用途。从你说想通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怀疑，一直派人盯着你，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果不其然，后半夜你屋外就开始有动静了。”
“这一切都是被你逼的，你让我走不行吗？”
“你就知足吧，这件事还只有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告诉他们，让他们对你拳打脚踢吗？”
林凡没有说话。
“我拿你当我最好的哥们儿，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挣这份钱。你要知道这里面还有好多门道，利润很高，你和我好好干，后面我再一点点的告诉你。你也知道，现在社会这么凶险，任何人都是信不过的，可是咱毕竟是好哥们儿啊。”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我就有那么让你失望吗？”
“对，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林凡恶狠狠的说到。
“林凡，你听我说，我做这些都是出于无奈。”
“出于无奈？我看你是被金钱腐蚀了罢了。”
“我女朋友在他们手里，如果我不保持着这里的运作，她就会有危险。”娄檎的眼泪流了下来，看着已经接近崩溃了。
林凡看着身边的娄檎，自小都没看见他这么脆弱过，现在的自己也只能说将信将疑。娄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着，故事大概是这样：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男孩儿，既无学历，也无工作经验，更没有什么后台，在这大千世界，没有工作就意味着没有饭吃，他睡过公园的长椅，吃过别人丢掉的馒头，那一种艰难的日子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到的，就是现在的描述他也是一笔带过。那时的他，对于这个社会没有一点门道，受过的苦难如果写出来真的就是一本书，而且还是特别精彩的那种。摸爬滚打了好久他才在无意中接触到这份工作，老板待人很好，很久已经没人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心了。公司的规模当时也很大，他也一直做得不错，在这里认识了和他同时期的一个女孩子，两人也确立了关系，甚至住在了一起，娄檎还和她一起规划过未来，买一栋小房子，再有个家。事情本来是美好的，直到后来他进入到管理层，才渐渐接触到更深的内幕，他也想过离开这里，可是女友不愿意，甚至偷偷把这件事告诉公司领导。公司找他谈话，将他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并将他的女友美其名曰调到分公司担任要职。他也反抗过，可是收到的只是警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每过一段时间，他会见到女友一面，在金钱的驱使和对女友的安危考虑，他妥协了。
“那你就不能偷偷放我走吗？”
“不可以。”娄檎继续说，“就因为我偷偷放走那些不想做的员工，公司领导勃然大怒，毒打了我一顿，肋骨都断了三根。”
“那你没想过报警吗？”
“没用的，警察局里他们也有人，每次这里有检查，就会提前派车把这里的人转走，只剩下一座空厂房，而且这里位置又偏，平时根本没人发现。”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这可是法制社会啊。”
“要是有丁点办法，我能这样嘛。”娄檎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
林凡总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有些奇怪，可是要具体指出来，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林凡只能愣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决定。
“林凡，你帮帮我。”娄檎几乎是哀求的。
林凡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旁边的会议室里热情极了，这是那群人热衷干的事情，或许今天又有一种全新模式的演讲，或许今天的内容已经渗透到交流的技巧之中了，无论怎样，总之这次会议又会将大家的激情燃烧的更旺，行骗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林凡只是回到房间，这已经是自己唯一可以安静的地方，打开门，房间的床已经不见了，一床凉席平铺在地上，床单叠的方方正正，那扇窗户已经被木板钉牢了，只剩下一丝空隙能透过稀微的光亮。林凡就躺在那里，让那仅剩的光亮打在脸上，然后自己伸手去捕获。
下午林凡又被安排了工作，不过不是销售员，而是发货员，蹩脚的发货员，他只需要把货品从仓库搬出来，放到外面的车上，至于发货单什么的，都不用他入手，哪怕写一个字的任务，他都不需要接触。说实话，现在又与囚徒有什么两样了？
萧山这个地方虽然不是海边，却还是在很多时候会接收到台风的侵袭。雨水如连线的珠子打落下来，冲刷着着眼前这浑浊的世界，这是林凡来到这里第一次接触到的大雨。他就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前面空地上的一株小草，确切意义上来说只是一株杂草，或许是因为土质稀松，又或者是雨水太过猛烈，那株杂草，渐渐的变得歪歪斜斜。
“林凡，快过来帮忙。”屋里已经乱成一团，大家七手八脚的上下奔波。
“怎么回事？”眼前所有人都在往销售部搬着东西，忙的不可开交。
“雨太大，房顶开始漏水，得把重要的东西转移下来。”
“别站着，快帮忙。”
林凡也跟着上了二楼，楼顶是那种很薄的活动板房的铁皮屋顶，只是那样搭着，并没有加固，房屋的外墙体也开始渗水，地上全是湿湿的一片。当时林凡真有一个想法：要是在这里塌了才好。
平时觉得这个地方也并不起眼，房屋也并不大，可现在发现东西还真不少。娄檎就站在门内指挥着，让一切都尽量变得有序一点。
林凡也走了进去，抱起墙边的一台电脑，刚一起身，就听到有人喊：“小心。”接着伴随着一声巨响，林凡只觉得身体被剧烈的撞击一下，身体就被甩了出去，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现在自己已经趴在了门外，电脑就躺在自己头部的不远处，腿和手臂都有一丝疼痛。
“娄总，你没事吧？”屋里就像炸开锅一样。
林凡下意识的站起来，索性自己没什么大事，接着冲进了办公室里。房屋的房顶已经落了下来，压住了娄檎的一条腿，娄檎就躺在地上，一口说着一个没事，可是还是丝毫掩盖不住他的恐惧。其他人也正合力抬走上面的硬物。
“娄檎，你不要命了？”林凡一把抱住他的头。
“我也不知道，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做出反应了，感觉就像本能似的。”娄檎还摆出一副笑脸，不过笑的有点傻。
“人的本能是躲避伤害，哪有见伤害还往上冲的。”
“我总不能眼看着你被砸倒啊。”
“你傻不傻的。”林凡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丝明白了，或许娄檎并没有欺骗自己，或许这份工作只是他能尽的最大努力，很多事情他也是被逼无奈，但现在无疑一点是明白的：他一直拿我当兄弟。
索性一切真的都还好，房顶只落下来一部分，也并不是很重，而娄檎的脚也只是被卡住，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娄檎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回到了宿舍，虽然是一瘸一拐的。
大家整理完一切，就很快回到工作上，一刻也不停息，生怕多耽误一秒，又会损失多少客户，多提前一秒，也就更接近成功一秒。林凡只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看这片天，风停了，雨晴了，前面的那株杂草已经歪歪斜斜的躺在那里。那就这样吧，接受现在这一切，林凡在心里告诉自己。
宿舍楼里，娄檎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撕下绷带，拿出足球，开始在那里垫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