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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间难得知音人

月上西楼之时,百花结萝从自己的行李中翻出一直跟着她的竹笛,又到屏风后面换了身丫鬟的衣服,简单的将长发扎了一下,然后朝着茗儿道:“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可千万别再像昨晚那样傻了!”

茗儿看着百花结萝消失的窗口,心中略感不安,主子在这个时间出去,会不会惹祸?

百花结萝到竹里馆的时候,果然看见南宫徵羽站在窗前,看到百花结萝进来,他微微一笑。

她回了一个笑脸,朝南宫徵羽扬了扬手中的笛子,南宫徵羽环视了一下小小院子的四周,便朝百花结萝点头说道:“你就在这里吹奏吧。”

百花结萝听见南宫徵羽这样说,将笛子放在嘴边,风轻云淡的吹了起来。

听着百花结萝的笛声,南宫徵羽眼前一亮,她果然将这首曲子演绎得很好,委婉曲折,扣人心弦。

等到百花结萝将一曲《无邪》吹完,看见南宫徵羽一脸怅惘、迷茫的样子,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直到看着南宫徵羽从自己营造的回忆氛围中慢慢醒过来,她才浅笑着对她说道:“南宫徵羽乐师,你看我能否有资格成为你的徒弟?”

南宫徵羽虽然放荡,却不是阴险狡诈之人,他点头浅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你能将我打动,那我便收你做弟子。我南宫徵羽能够有个美女徒弟,其实也是不错的。”

百花结萝眨了下眼睛,心中无比欣喜,她立刻朝着南宫徵羽,拜了一拜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南宫徵羽伸手将她扶起,正色说道:“你我既然是师徒,有些话我须得对你说清楚。我在王府不过是教习,并非王府中人。你若做了我的徒弟,自然也不能与其他舞姬一般,继续为王府家奴。”

这件事,正是百花结萝心里所惦记的,见南宫徵羽如此说,她也就直言不讳,说道:“师父所言极是,徒儿出身风尘,是王爷花了几千两银子为我赎身,所以我如今是王府的奴才。如果师父能够将我带出王府,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只怕王爷不肯放人。”

南宫徵羽淡淡一笑,说道:“你所担心的事,在我看来根本不是问题。王爷若是真心看重你,又岂会轻易将你转手送给他人?既然他不在乎你,我将你带走,料想他也无话可说。”

百花结萝心道,这个南宫徵羽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或许从她一开始说自己想拜他为师的时候,他便知道她的目的。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因此,她微微一笑:“师父大恩,徒儿就不言谢了。”

“安心回去吧。待明日我便禀明王爷,带你离开。”南宫徵羽语气清淡,眉间仿佛带着一缕笑意。

靖南此时正是初夏,田田荷叶挨挨挤挤的撑满了整个荷塘,满眼都是一望无垠的绿色亭亭如盖。

靖南王手执画笔,在白色的宣纸上白描出整个荷塘生机勃勃与绿意盎然。待最后一笔绿色添上之后,靖南王扭过头,眉眼含笑的看着身边的南宫徵羽,语气中颇带着点得意:“南宫徵羽,你看看我的画技是否又有了些许长进?”

一袭白衣的南宫徵羽浅浅一瞟,的确是比去年这时候画的荷塘好了许多,便认真的点点头,戏谑道:“王爷的画作,的确是比以前好了些,毕竟现在我终于能看清楚王爷笔下画的是什么了。”

靖南王也不生气,自己的画技怎样,他自己清楚得很。整个姬国,也就只有南宫徵羽敢于这样对自己说话,便也不辩驳,浅笑着将宣纸拿起来,轻轻吹干上面尚且还湿润的墨。

看着眼前遮天莲叶无穷碧的莲池,南宫徵羽的眼眸也染上了灿烂的颜色,想到昨晚收了百花结萝为徒,看着靖南王,认真说道:“王爷,我想要府上的清漪做我的徒弟。”

听见南宫徵羽这样说,靖南王神情凝滞了片刻。清漪,不就是他前几天从青楼带回来的那个少女么?本想将她送给宣州知府做侍妾,没想到脸蛋损毁了,她倒是有点意思,竟然能让南宫徵羽收她做了徒弟?

“你何时看中了她的?”他有些调侃地问,“我府中这么多舞姬,你从来都不屑一顾。”

“有道是,相逢不如偶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她。”南宫徵羽抚掌大笑,“王爷可是舍不得?”

靖南王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与南宫徵羽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付诸东流,风轻云淡的点头应道:“不过是个奴婢。你既然喜欢,便让她搬到你的竹里馆吧,她以后便是你的人了。”竹里馆

南宫徵羽点头道:“多谢王爷厚赐。”

他和靖南王是多年的好友,他也自然是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而对靖南王感到愧疚的,大不了多给他奏几首曲子便是。

虽是初夏,但是身体只要微微一动,便有细密的汗水流下来,怕热的百花结萝趴在竹榻上,一边吃着冰镇西瓜,一边和茗儿聊天。

百花结萝用鲜有的、认真严肃的语气说道:“茗儿,我已经拜了南宫徵羽乐师为师,如果以后我离开了王府,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我?”

“主子,我当然愿意跟着你啊!可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是司徒嬷嬷统一分配的,我是很希望能和主子在一起的。”茗儿说着,眼中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从远方吹过来一阵凉风,带着些许荷蕊初绽的香甜,或者湿润的水汽,拂面而过,竟然有了一丝的凉意。

茗儿伸手指了指天边,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百花结萝,惊讶道:“主子,这天要变了,天边可是黑压压的乌云呢?”

百花结萝顺着茗儿嫩白的手指看去,先前灿烂金光渐渐被黑色不断翻滚的乌云所吞噬,就像一个黑色的巨兽将太阳给吞下肚子一般。立在院中的柏树青葱的叶子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像是无数绿手在为着突然出现的清凉之风而拍掌。

她站起身来,对窗而立,粉色纱衣像是涟漪一般一圈一圈的向后扩散。

茗儿这时候却是忙碌起来,赶紧准备将晾在外面的衣服给收进来,现在天色也渐渐暗下来,都有些看不清屋内的陈设。

一道闪亮的紫色闪电刷的一闪,接着一声响雷像要把天空劈开,连绵浑厚的雷声接踵而至,不多时,哗啦啦像是黄豆一般的雨点打在屋顶上,叮叮咚咚的,像是一首美妙的乐曲。

百花结萝在窗边的红木雕花软椅上坐下来,眯着眼看着窗外宏伟壮丽之景。此时,天边已有隐隐闷雷传来,像是巨兽在咆哮,一道闪电划过了天际。感受着突然到来的天然凉风,她不禁勾唇而笑:“还真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呢!”

茗儿将其余所有门窗都关好,问着百花结萝道:“主子,外面雷电太可怕,您回屋子里来吧?”

见茗儿是真的害怕了,百花结萝也不想强人所难,撤回身体说:“既然你这样怕,那就将窗子给关上吧。对了,顺便将我前些日子让你放着的那些写词的古书,给我拿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狂风暴雨终于停了。

百花结萝一直看着词曲的古书,沉浸在“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的美妙意境里。既然做了南宫徵羽的弟子,当然不能辱没了他的名头,有些该学的东西,还是要提前准备一下。

黄昏时分,暴雨停歇。

百花结萝推开窗子,空气中传来了泥土的芳香,偶尔几声布谷鸟的鸣叫,显得黑夜更加寂静。她伸了伸懒腰,将正好对着院子里的窗子打开,发现窗沿下栀子花的花苞绽放了,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

她稍稍一挑眼皮,便看见不远之处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人。

南宫徵羽正抱胸站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那一株花朵莹白如玉的栀子花,放荡不羁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百花结萝迅速将窗纱放了下去,靠在窗沿上拍了拍自己跳得飞快的玻璃小心脏。古人都很重视礼仪,她如果以现在这样一幅邋遢的样子出现在师父面前是非常不敬的。

她以最快速度将头发梳理整齐,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乌黑的头发全无装饰。她伸手一推开深红色的雕花大门,便看见正站在院子里赏花的南宫徵羽,他身形未动,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掐,便将一朵泛着柔和洁白光芒的栀子花给摘了下来。

“师父!”百花结萝唤了一声,走了过去。

南宫徵羽扭过头看见穿戴整齐的百花结萝,很潇洒地笑了一笑,将手中漂亮的栀子花朝着百花结萝扬了扬:“你看,这可是这棵树上最漂亮的一朵花了,你说,如果将它送给顾莞儿,她会不会很开心?”

百花结萝从来不掐花,而且按照道理来说,对一个采了自己院子里最漂亮的一朵花的人,是不用讲什么客气的,但要是这个人是自家师父,便只能附和着说采得好、采得妙了。

“莞儿姐姐自然会十分的欢喜的,”百花结萝提了裙角朝着南宫徵羽走去,笑嘻嘻问道,“师父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南宫徵羽将那一朵栀子花放在身后,伸手弹了弹袖口上的灰尘,抬起头对着百花结萝笑道:“我今儿已经对王爷说了收你为徒之事,你现在不是王府中人,而是我的徒弟,所以这西厢便是不能住了,你收拾收拾东西,随我回竹里馆吧。”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你的丫鬟也可以跟着过去,一个实习乐师,要是没有丫鬟侍候,也不像样子。”

眼见着南宫徵羽抬脚离去,百花结萝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赶紧给南宫徵羽行了一个礼:“师父好走。”

南宫徵羽姿态潇洒地朝百花结萝挥挥手,这才出了西厢的月亮门。

百花结萝看着南宫徵羽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一认了做师父,南宫徵羽便已经将我当做自己人了,他这么突然的关心起我来,慈眉善目的,我倒是有些不适应呢。不过看他今日的态度,似乎对顾莞儿也有情意,倒是要恭喜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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