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山庄的火,是谁放的?”胡醉眼中喷着火,含着泪,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沾湿了紧紧握住的刀柄。
“我说过了,答案就在锦囊中!”阿京也紧紧握着龙舌短棍,短棍上薄薄的龙舌不停地吐出,又缩回,发出“铮、铮”的破空之声,似在挑衅。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呢?”胡醉的声音在颤抖,拿着刀的手,也因激动悲愤而抖个不停。
“死了……”阿京只说了两个字,便看到胡醉眼中火光一闪,人就像狂洪暴兽,咆哮着向他扑来!他没有想到胡醉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急举龙舌短棍挡时,却已太迟了,他感到脖子上一凉,浑身的力量一下子就突然被抽空了,空得一干二净,拿着龙舌短棍的手先软软地垂了下来,接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脖骨断裂的声音——“咔嚓!”声音很轻,却很真切。阿京的脑袋骨碌碌地滚落在地,立刻就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引来了嗜血的苍蝇和蚂蚁。
“为什么!为什么——”胡醉仰天长啸,却有谁,能够回答他?
“乱世谱排名第十,雪狼!”这个血红的“十”字,刺得胡醉眼睛生疼,心也痛得厉害!他实在不愿相信,雪狼会下如此毒手!
但是他不得不信!有时候跟你越亲密的人,就越是危险,因为他才最了解你。这是冷血说过的话,现在他深信不疑。
落花山庄,曾经多么美丽多么温暖的落花山庄,如今竟只剩下了被烟熏得乌黑的断壁残垣,触目惊心,并且散发着呛鼻难闻的死亡气息,花零落,人不在……
胡醉跪倒在地,两手拼命在灰烬中疯狂扒拉着,却什么也找不到……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无声落在了灰烬中……
慕容可人赤着脚,沿着河岸不停奔跑,边跑边哭,即使脚被尖利的石块划伤,被荆棘刺出了鲜血,她也不管不顾,一个劲地拼命向前跑去,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往什么地方,这里还是蜀中,离江南还有好几千里的路程,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走得回去?她也不敢回去。
终于跑累了,她坐在河边,看着潺潺的水流,哽咽着,眼泪无声滑落……
一些事,一些人,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昨天还有说有笑的,还相爱着,今天呢?却已天人相隔,叫人怎能不心碎泪落?
情何以堪!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却又不得不接受。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矛盾,充满了悲哀,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可人姑娘,你怎么了?”一个声音在慕容可人的身后响起,是铁断云。
“我以为你已经走远了,原来你还在蜀中,幸亏被我遇见了。”铁断云走到她的面前,见她梨花带雨,伤心欲绝,赶紧蹲下了身子,怜惜地问道:“你怎么了?”
慕容可人终于忍不住,扑到铁断云的怀里,“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个时候,她最渴望拥有一个宽厚温暖的肩膀,像父亲的肩膀一样,在她孤单寂寞想哭的时候,可以靠一靠,可以什么都不用去管,靠很久……
铁断云轻搂着她,呆愣着,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种悲哀压抑的色彩,一如胡醉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如生死之沉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中庭晒服玩,忽见故乡履。
昔赠我者谁?东邻婵娟子。
因思赠时语:“特用结终始。
永愿如履綦,双行复双止。”
自吾谪江郡,飘荡三千里;
为惑长情人,提携同到此。
今朝一惆怅,反复看未已;
人只履犹双,何曾得相似。
可嗟复可惜,锦表绣为里。
况经梅雨来,色黯花草死。
人只履犹双,人只履犹双……胡醉的脚上,还穿着花月寒亲手为他做的鞋子,他平时很少拿出来穿,如今鞋子犹在,为他缝制这双鞋子的人儿呢?
“人死后,会去到哪里?”这个问题,胡醉曾经觉得幼稚,甚至可笑,但是终于有一天,他也眼中含泪,沉重地问起这个问题。
落花山庄,两座新坟立起:胡醉的爱妻,胡醉的爱子。但在他的生前,他没有好好地疼爱他们,并没有好好珍惜他们给他的爱,现在后悔,已不能挽回。
胡醉伫立在两座新坟前,良久无言,唯泪千行,无声滴落在坟前。他想了想,在两座新坟旁立了一座坟,墓碑上刻着:“胡惜饮之墓”。
“月寒,我儿,我马上就来陪你们,答应你们,从此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现在,他还不能去陪他们,因为他要先去杀一个人,这个人,叫作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