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龙转身脸瞧着白胜,笑吟吟的把刀上的血迹在靴底抹干净。他见白胜自从吃了亏后,一直沉着一张脸,似是在等待什么,于是便割了那老奴的舌头,以激怒白胜。高手交战,一人若是先心浮气躁,那么无论手段如何高明,也要大大的吃亏。
“打狗也要看主人,宇龙,你未免太狂妄了些。”白胜一边说着,一边把大氅脱掉,往地上斜瞅一眼,“来人,把他抬下去,叫的让人心烦。”几个人领命把那家丁抬着往船舱里去了。
宇龙横刀站在甲板中间,仰头看了看由绯红渐转玄青的天空,猛然发现七道极淡的黑气从四方迅速聚拢而来,十里之外的十万阴兵原本已经渐渐低迷,这时突然又沸腾起来,嘶嘶吼叫。
白胜抚摸着手中的大氅,自嘲一笑,说道:“宇龙,你方才那两击,之所以攻我一个猝不及防,抛开突袭的因素,你的修为长进了不少也是一个原因。当然,以我此时的修为,要说打你不过,那也是罔顾事实,但虎灵那老家伙虎视眈眈的,我可经不住再一次突袭了,所以,只好尽快把你消灭掉,少了你这么一个对手,不免可惜,但那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白胜突然把手中的大氅往空中一抛,嗤嗤几声轻响,从那大氅里层钻出六七道黑气,分散开来,分别与高空中的那几道黑气汇合,两道黑气一交,陡然变大不少,剧烈的扭曲起来,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
“我要借助七道阴煞之气,先灭了你宇龙,再把虎灵生擒,然后班师回京,离开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七煞之气,顾名思义,乃是地煞与天煞的交合,最是凌厉不过,虎灵是苍雪山的掌门,以雪悟道,最怕这东西,至于你宇龙,挡不住七煞的一个小手指。”
白胜仰头向天吸纳,把那七道煞气尽数吸进体内,目光缓缓下落,看着宇龙笑道:“我说得够明白吗,你要准备好,我为人虽然是谦谦君子之风,动起手来,却是霸王的手段。”
白胜说着,厉声一叫,从嘴里吐出一张黑气凝聚而成的人脸,飞速向宇龙袭来,那张人脸似乎是迎风而长,待飞到宇龙跟前时,已经大如小山,五官空洞扭曲,嘴巴凄厉的大张,极其可怖。
宇龙始终肃立不动,浑身冷静到了极点,这时仰头盯着那张鬼脸,突然扬刀往它嘴巴上一刺。
鬼脸啊地惨叫,陡然消散无形。
白胜微微一愣,没想到宇龙竟然能顶住第一回合,方才那张鬼脸,名为摄魂,以怪异可怖的形状先声夺人,摄人心魄,无论对手胆大胆小,一见这张脸渐渐变大,不是奋力出击,便是惊恐莫名,由此一来,便会被吸走魂魄,谁想到宇龙这小子却是如此冷静,一眼便看出鬼脸的命门所在。
“白大少爷,人家是打不过便跑,你倒好,变起戏法来了。”宇龙笑道。
白胜不说话,嘿嘿嘿三声,从嘴里吐出三张鬼脸。
这三张鬼脸很是讲究,小如黄豆,却栩栩如生,一张鬼脸在哭,一张在笑,一张哭三声,又笑三声,绕着宇龙飞个不停。宇龙哈哈大笑,挥起柴刀驱赶这三颗怪物,大声道:“白大少爷,要靠这三只苍蝇取我的性命吗?”
话未落音,肩膀上突然一阵疼痛,已经被一张鬼脸张大了嘴咬下一口肉来。宇龙大声惨叫,跳了起来,离地三尺多高,一刀把那张鬼脸劈成两瓣。
那张鬼脸呜呜两声,还没落在地上,便已经化为一缕烟雾,消散无形。
然而为时已晚。
只见白胜伸手把发髻解开,一头长发立时飘散在空中,趁着他那张雪白的长脸,显得阴气森森,诡异莫名。而他的眼圈却像染了一层油墨似的,细而长的眼角被吊了起来,嘴唇迅速消失血色,一身白衣越发白得渗人,从头到脚,除了黑的,便是白的,使得他像是闯进彩色世界里的黑白冥君一样。
白府众家丁和麒麟镇一干乡亲们见到这副景象,无不胆颤心惊,潮水般的往后退去,一时间甲板中央只有宇龙和白胜两人。
白胜把眼睛一抬,阴湛湛的目光投向疼得龇牙咧嘴的宇龙,森然一笑,从惨白的牙齿缝里,从细而长的鬼气森森的眼睛里,从耳洞里,从全身十万八千个汗毛孔里,冒出一缕缕的黑气,黑气把他遮得密密实实,萦绕不绝,越来越庞大臃肿起来。
宇龙吸了一口冷气,用刀把剩下那两张鬼脸逼开,看着被无数黑气淹没的白胜,喃喃道:“越发邪门了,没想到这小子是这么一个怪物。”
白胜哈哈笑道:“宇龙,你的末日到了。”
他的笑声从亿万条黑气萦绕里传了出来,化成无数种尖利的声音,一齐汇成令人可怖可畏的声响,饶是宇龙胆大包天,也不禁面色如土,更别提那些家丁那些乡亲了,一个个发出惊恐的叫声,弯腰呕吐起来,然后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白胜尖利地嘿了一声,便见那亿万条黑线一齐从他身体上脱离下来,像是一群妖蛇出洞般的,呼啸着向宇龙飞来。宇龙连连倒退,正要跳进水里逃命,谁想到一条黑线从他肩上的伤口里飞了出来,与那片黑线缠在一起,把他拉了过去。
亿万条黑线绕着宇龙以极快的速度飞旋,宇龙茫然无措,目光迷迷瞪瞪,瞧着那片黑线逐渐化为一面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张鬼脸的墙壁,无数张鬼脸,有着无数种空洞可怕的表情,最后一齐发出凄厉的笑声,一齐向他逼迫过来。
宇龙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地狱之塔里,周围塔壁上依附着数以亿计的恶鬼,它们心怀恨意,一心要把宇龙啃食干净,连灵魂都不放过。
宇龙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消失,一颗砰然跳动的心脏已经接近停跳的边缘,此时此刻,在他眼前,数以亿计的鬼脸汇聚成一张巨大的鬼脸,张开鬼门关一般的大嘴,向他吞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