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龙又骑在老猫背上,从大蛇口中跃出,穿过漫长的隧道,回到了地面上。此时晚霞满天,柔风拂面,正是一天当中最安详的时段。
与那只胆小的大鸟道了别,一人一猫沿着陡峭的山道下到山谷,又一转,眼前便是一块荒草丛生的平原,而小镇便在平原尽头,徒步走上半个时辰即到。
正走着,突然看见黄沙腾起两人多高,不多时,听见一片骤雨似的马蹄声,一队人马呼喊着从黄沙里冲了出来。
宇龙认出领头那几个穿着一身红衣的,是白府的七大家丁,他们身后跟着的自然是白府的小厮。只见众人似乎在追赶什么猎物,大声呼喝着,把周围林子里的鸟儿惊得一群群飞起来,迎着晚霞远去,变成一个个黑点。
宇龙止步看着远处的喧腾,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说道:
“猫兄,我有时会想,这白大少爷为何一直跟我作对,处处看我不顺眼。我除了时不时的问候一下他老娘,偶尔朝他家扔几块石头,一向老老实实的啊,后来我终于想通了,他肯定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妒忌我。
我记得跟绿候府定亲那天,阳光很好,我一个人从侯府回来,走到山道上,突然觉得身上一冷,回头一瞧,看见他站在一棵槐树下,眼神阴冷的看着我,四周都是大阳光,惟独他和那棵槐树处在阴暗里,我只看了一眼,就记下了那个眼神。所以,后来我被从神童的座子上拉了下来,他就可劲儿的糟蹋我,其实我真的对侯府千金没什么印象。”
老猫静静的听宇龙说完,突然胡须一抖,示意宇龙去看。
宇龙转过脸,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仓皇地在马蹄间奔突,眼见难以活命。而白府众家丁一时也不捉它,你一鞭我一鞭的抽打在空气里,见它吓得浑身发抖,一群人便哄然大笑。
“岂有此理,十几个大汉欺负一个小动物,真他妈丢人。”宇龙把下襟往腰带里一扎,就要跑到马群中阻拦,却被老猫一把拽住,示意他先不慌去,看一看再说。
宇龙愤愤的收回脚步,却见那只小白狐突然尖叫一声,高高的跳了起来,扬起爪子在一个高瘦的家丁脸上用力一挠。
“哎呦,我的妈呀。”
那个家丁捂着半张脸,差点一头栽下马。
仓啷啷一片抽刀声,明晃晃的十几道白光一齐往那只小白狐身上斩落。
“慢着!”
宇龙大喝一声,几步跃到马群中间,把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狐抱在怀里,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抬头向一个领头模样的家丁道:“你们要不是欺负它在先,它也不会奋起反抗,以强凌弱,算什么好汉。”
那个家丁淡淡一笑,手握马鞭,指着宇龙的鼻子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铁匠铺的宇龙小子,这小狐狸是白大少爷想要的,你怎敢抢了去?”
宇龙哼了一声,“白大少爷算什么东西,就是天皇老子,也休想从我手里抢走它。”他见这小白狐受白府家丁欺负,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也是受尽白府的凌辱,顿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眼下是说什么也要护着这只小白狐。
那个家丁嘴角一扬,脸上的一道刀疤抽了一抽,笑道:“好小子,倒有几分胆色,两天前我还瞧见你在虎大总管面前孙子一样,这会儿却逞起了英雄,难道这只小狐狸怀了你的种吗?”
“哈哈哈哈。”众家丁个个捧腹大笑。
宇龙心里一惊,暗道,原来我在大蛇肚里呆了两天。他等笑声平息,笑道:“怀没怀我的种,我倒不知道,只知道你妈怀了我的,生下了你这个不肖的儿子。”
那个家丁脸色一沉,皱眉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我看得给你一些教训才好。”说着,把手一挥,十几个家丁一齐吼了一声,翻过刀刃,用厚厚的刀背往宇龙身上砸落。
宇龙还未来得及反抗,头上便被狠狠的砸了一记,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扑倒在草地里。他两手撑在地上,腹下护着小白狐,努力想站起来,但背上眨眼之间已经被砸了几十下,他只觉得一阵砭骨的疼痛弥漫全身,胳膊一软,又趴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刀噗嗤插进宇龙腹下的草丛里,轻轻一挑,把他翻了个身。
“我倒看看你的骨头还硬不硬?”
那个家丁充满笑意的说道。
宇龙微微睁开眼睛,冲他咧嘴一笑,说道:“这下好了,小子打老子,你改名叫逆子吧。”
那个家丁怒极,手腕一抖,把刀锋反转过来,抵在宇龙胸口,阴森森的笑道:“我殷阴倒不信了,你小子难道能硬过我这把刀?再嘴硬,给你来个开膛破肚透心凉,我数到三,你只消说好汉饶命,殷阴我便放过你。”
“一。”
“慢着。”
”嗯?”殷阴笑了起来。
宇龙笑嘻嘻的说道:“我只消说什么?风太大,我耳背,那四个字一时没听清。”
“好汉饶命。”殷阴冷森森的脸上露出一抹耐心的笑容。
宇龙点点头,说道:“好吧,乖儿子,你既叫我好汉了,待会大开杀戒时,便饶你一命。”
殷阴不怒反笑,把手腕微微往里一手,雪亮的刀刃便在宇龙胸膛上一路下划,嗤地一声轻响,迅疾如电。
宇龙只觉得肚皮一凉,暗道不好,嘴上大喊一声,“哎哟,我的妈呀。”急忙抬头一瞧,看见自己的衣裳已经被划开,肚皮倒还完整,只是那本贴肉藏着的《世间法》秘笈已经被殷阴挑在了刀尖上。
宇龙一骨碌爬起来,把小白狐抱在怀里,瞧着殷阴,冷冷道:“把书还我。”
殷阴晓得抓到宇龙的短处了,心想,你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一直跟老子斗狠,这下得让你尝尝被人抓住疼处的感觉。他瞅了一眼秘笈上的封皮,失声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原来只是一本破经书,这书对你很重要是不是?你若肯跪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我或许会把它还你。”
“还我。”宇龙一步一步向殷阴走去,目露凶光。
“哟呵。”
殷阴嘲笑道:“我好害怕啊。兄弟们,来来来,你们传阅下,看看这破书能不能当厕纸。”他刀锋往后一扬,那本秘笈飞了起来,被另一个家丁用脚接住,那家丁脚尖一抬,秘笈又飞向另一边,又被另一人的脚尖勾住,就这么的,这十来个家丁把秘笈当做了蹴鞠戏耍,人人笑哈哈的踢着,踢得兴高采烈。
“哈哈,这小杂种,以为装作那副熊样,我等就会怕他,老子一根小手指就能戳倒他。”一个矮胖的家丁跳下马,使了一招鸳鸯腿,把秘笈踢到半空中,又使了一招拐子马,把书踢给对面的那人。
对面那人伸脚接过,嘿嘿笑道:“小杂种气得脸都白了,哎哟哟,我好害怕啊。我呸,这书如何能当厕纸,我倒嫌它扎屁股,喂,小杂种,你娘是谁?当然啦,你爹是我,那就不用问了。”
众家丁哄笑。
宇龙冷冷瞧着这十来个嬉皮笑脸的无良家丁,内心升腾起一股火花,火花越来越盛,自百汇穴流经天门,又从天门流往掌心。他只觉得双眼似乎要燃烧了起来,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两束火花正在他眼眶里蔓延跳跃,显得非常诡异可怖。
殷阴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寒意,正在这时,左边黑影一闪,那本秘籍又被踢了过来。他扬手一挥,刷刷十来刀,把秘笈削成一片雪花般的碎屑,纷纷扬扬散落下来。而他的快刀却丝毫不停,刀身嗖地端平,直接往宇龙心窝子里戳去。
宇龙眼见紫发男子十年心血化为乌有,而自己失去了这本秘籍,便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心里又惊又怒,啊的大叫一声,十指箕张,饿虎扑食一样,拼命向殷阴撞去。
殷阴冷哼一声,用上十成力气,眼看就要当场把宇龙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