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在梅林里弥漫着，再多的梅香，也掩盖不住死亡和弑杀的气息。
即便知道这是幻境，知道是自己杀了幻境里的母妃而已，可宇文靖却无法原谅自己，或者说是无法原谅这个十六岁的自己。
当年，为何没有能力保护梅妃？
而今，为何要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就不能多给他写时间吗？
“烈焰！”宇文靖低喝了一声，双臂探出，竟犹如两道火龙，交叉逼近了十六岁的宇文靖。
饶是那时的宇文靖功夫还不错，却也敌不过现在的宇文靖，尤其他还是火魔。
瞬间，十六岁的宇文靖便被大火所吞噬，连尸骨都不剩。
可宇文靖才抬步，想要靠近梅妃，周围的景致却已经消失不见，哪里还有梅妃的踪影。
双手紧握，拳头被攥的咯咯作响，他仰天长啸，将心中所有的痛和恨意发泄了出来。
五年了，这是宇文靖第一次如此的畅快，心事也由此搁下了。
寻着宇文靖的叫喊声，宇文拓找了来，却没有上前打扰，而是远远的看着。
虽不知宇文靖发生了什么事，但宇文拓可以猜测的到，他定是入了幻境，见到了人生最痛的事。
只可惜，宇文拓想要有这样的机会，可心中毫无挂牵的他，却入不了属于他自己的幻境。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楚梦汐和秦雪柔一路的走着，却发现已经踏上了回京的路。
秦雪柔快步的跑了起来，熟悉的路让她有些兴奋，但楚梦汐却是慢悠悠的走在后头，不减她那份悠然之态。
“梦汐，咱们分头行动吧。或许在天色大黑之前，还来得及集合。”秦雪柔说着，带着几分打赌的意味。
“好。”楚梦汐颔首，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去做什么，心中最为挂牵的又是什么呢？
看着秦雪柔一溜烟的跑进了京都的大门，不用问也知道她正是朝将军府而去。
然而，楚梦汐却是慢慢，毫无目的的走着。
母亲的过世，楚梦汐早已经释然，虽然与她有关，但楚梦汐也清楚，那是母亲自己不再留恋人间，尤其是在知道了母亲与天永皇帝的过往之后，楚梦汐更加的确认这一点了。
漫步似的逛着街，看着街道两旁的景致，楚梦汐宛若一个真正的路人，对面前的一切都不看在眼中。
“殿下，咱们还是去别处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楚梦汐寻着声音望过去，竟是宇文吉和宇文戬。
宇文吉仍旧是温文如玉之态，而宇文戬则是高傲的不可一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宇文吉的主子，哪里能看得出是兄弟二人。
驻足，楚梦汐看着面前两个熟悉的人，多年前他们便是这样相识的。
为何自己会见到这两个人？对于宇文戬，楚梦汐从未有过好感，更是一直在回避着的态度，那么她想见到的人宇文吉？
看着宇文戬发现了自己，并朝自己走来，楚梦汐扬唇，勾起一抹雅致的浅笑来。
既然入了幻境，便陪故人喝一杯吧，权当是过过酒瘾。
至于其他的事，楚梦汐现在也理不清头绪，只是看着宇文吉的俊颜，心中觉着温暖罢了。
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宇文吉在楚梦汐心中确实有着一席之地。
这厢，楚梦汐与故人在饮酒作乐。
那厢，秦雪柔可就没这般的好运了。
刚刚回到将军府，便见秦大将军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秦雪柔不由得怔住了。
这又是哪一次惹祸？
“父亲。”柔顺的唤了一声，秦雪柔立身站到一旁，在父亲面前，她可不敢大声说话的，自小便是得父亲的宠爱，却也畏怯着他怒气冲冲的时候。
看到女儿又是一身男装的回来，秦大将军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怒喝道：“你看看，你看看，整日的穿着男装，如何能成为太子妃，如何能成为一国之母！”
“女儿不想成为太子妃了。”秦雪柔低声的说着，抬眸觑了秦大将军一眼，见他一怔，忙解释着说道：“女儿想多陪陪父亲。”
“女大不中留，你是想要我把你留成仇吗？”听秦雪柔说不想成为太子妃，秦大将军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这件事好像从始至终都是秦雪柔自己的意思，并没有强制些什么。
“那就留成仇吧，反正女儿也找不到可以保护我的男人，也不需要男人来保护。”秦雪柔松了一口气，朝父亲走了过去，很是随意的落了座，透着几分豪迈的端起茶杯来，大口的饮了起来，这才抬头看向父亲，问道：“父亲，你有白胡子了。”
“哪里？”秦大将军立即紧张起来，左右的找寻，奈何没有铜镜可以照面。
“真的。”秦雪柔信誓旦旦的说着，并且走向了秦大将军，伸手便拔下了一根胡子，痛的秦大将军直咧嘴，却也不给他看，而是吹到一旁去了：“父亲老了，也该卸甲归田了。”
“谁说我老了！”秦大将军立即动怒，拍桌而起，险些撞到了秦雪柔，好在她躲得快。
“父亲，常言道功高不可盖主，可父亲身为开国将军，手中掌印着千军万马，必定会是皇上心中的禁忌。如今，羽熙国已经安定，清昱国旧部不足为患，父亲若是还贪恋权位，只怕会给秦家带来灭族的灾难。”秦雪柔轻声的说着，并非是底气不足，而是这些话她一直没有勇气，更没有机会说。
以前，秦雪柔不懂得政治，自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可经历的多了，秦雪柔也渐渐的明白，身为臣子，是伴君如伴虎的。
“胡说！本将军何时贪恋权位了！”胡大将军怒声，抬手便是给了秦雪柔一巴掌。
“父亲！”秦雪柔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这可是她第一次挨打，却没想到会是在幻境里。
“再胡言乱语，家法伺候！”秦大将军仍是带着怒气的看着秦雪柔。
“父亲身为朝臣，自是比女儿还懂得利害关系，为何父亲不肯面对呢？”秦雪柔带着几分痛意的问着，却并非是身体上的痛，而是心里的。
一直以为父亲是不在乎这高官厚位的，不过是戎马一生，舍不得那些兄弟，寻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替罢了，却不曾想父亲真的是贪恋大将军的头衔。
失望的望向秦大将军，秦雪柔第一次觉着对父亲是如此的陌生。
“回来了，就好好的安歇了去吧。”秦大将军别过脸去，不看秦雪柔那双充满失望的眼眸，沉声道：“去给你母亲上柱香，让她知道你平安。”
“父亲宁愿用秦家九族的性命来做赌注，也不愿舍弃这官位吗？”秦雪柔问着，痛意是那般的明显。
在秦雪柔心中，父亲一直是个大英雄，是任何男子都不能比及的。
可这幻境中的父亲，却是让她失望至极。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父亲？若是她早些的便问了，或许早就该知道父亲的心中所想吧。
“既然父亲执意，就不要怪女儿了。”所谓话不投机，秦雪柔已经不想再贪恋这份亲情了，不过是幻境，只要除去心中所想，便可以离开。
向后退了一步，秦雪柔亮出手中的软鞭，冷不防的朝秦将军抽去。
“逆子！”秦大将军怒喝一声，虽然手臂被打的生疼，却还是忍了下来，立即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只是，秦大将军尚未来得及拔出长剑来，便又重重的跌坐了回去，脸色紫红。
低头，看着咬在虎口处的小赤蛇，秦大将军的唇角开始流淌出血渍来。
“你……竟然弑父！”秦大将军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雪柔，眼睛里除了不敢置信便是伤痛。
“不过是幻境罢了，多谢成全。”秦雪柔冷漠的说着，收回了小赤蛇，望着秦大将军不再言语，直到他气绝，周遭的一切又变成了她所在的树林里，这才寻了一处坐下，可却一脸的心事重重。
京都内，宇文吉掌政，若父亲还是不肯放权，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即便刚才只是幻境，可秦雪柔却为此而担忧不已，怕自己走出了这不归路之后，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正在与宇文吉等人用餐的楚梦汐，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日头正在西下，便也站起身来准备告别。
“时辰不早了，改日再聚。”楚梦汐饮下了杯中之酒，便准备告辞。
可是，宇文戬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虽与她兄弟相称，却早已经知道了是女儿之身。
“楚兄弟这么急着回去，莫不是有美娇娘在等着？”宇文戬逗弄的开口。
“宇文兄醉了，小弟尚未娶亲。”楚梦汐挣开了宇文戬的手，脸色微变，只因她看到了宇文吉眉头微皱。
为何看着宇文吉皱眉，她的心会不舒服呢？
“既然没有美娇娘等待，楚兄弟再留一会又何妨？”宇文戬仍旧是不肯放手，坚持要拉楚梦汐坐下。
“家中尚有双亲，不易晚归。”楚梦汐说着，便抽回了手臂，不敢再看宇文吉便打算离开。
只是，楚梦汐虽然走在了街道上，而宇文戬也没有追来，可却怎么也走不出这条街，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一条街的距离。
止步，楚梦汐闭上了眸子，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急着离开，有宇文吉的关系存在。
“心念除，幻境消。”想起了伍灵儿之前所说过的话，楚梦汐猛然折身返回，见宇文吉正在饮酒，眸底闪过一抹不舍之意来。
手中折扇刷的打开，楚梦汐低喝了一声，趁着宇文吉没有防备，竟将其一击毙命。
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留在心里吧，说出来只会增添更多的疼痛罢了。
鲜血，喷洒而出，宇文吉死不瞑目的看向楚梦汐，眸底里除了不解再无其他。
“幻魔，你的手段真嫩。”楚梦汐冷哼了一声，沉声的喊话。
而随着楚梦汐的话音落下，便见周围的街道已经没入，而她仍然矗立在原先所在的林子里。
在不远处，秦雪柔正席地而坐，朝她看来，唇畔的笑痕略微带着苦涩。
收起了痛楚之意，楚梦汐雅笑着朝秦雪柔走了过去，折扇又一次轻轻的摇了起来，什么也没问，却也不解释自己遇到了什么。
有些时候，这便是故友的好处，总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无需要用言语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