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孝皇后身体的缘故,马车行进的很慢很平稳,伍灵儿与楚梦汐聊着聊着,便枕在楚梦汐的肩头上睡了过去,这一路倒也安静的很,就连孝皇后与楚梦汐之间也不见说话,而伍丹儿则是无从开口,孝皇后总是一副倦怠的神情,说多了都怕会累着她的凤体。
不过,伍丹儿倒是将自己逃离书院的原因说明,只说想念着父亲,而相识的几位好友也都离去,女子终究不适合长期在男子堆儿里的,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却又牵强了些,但孝皇后只是笑着夸赞了伍丹儿一句识大体,很孝顺,便就断了话题。
宇文戬被软禁于太子府,这是机密,伍丹儿自是不好说出担忧的话来,而她被赐婚一事也不好在孝皇后不提的情况下说出来。
在天黑前,马车在镇宁县县主的府邸前停下,伍丹儿略微不安的交握着双手,就连伍灵儿也是略微惊诧的,但旋即便是躲到了伍丹儿身后。
在南鼓书院,伍灵儿可是好生的躲着,可没想到私逃南鼓书院之后,竟还是来到了镇宁县,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姐姐……”伍灵儿小声的唤着,若是被人发现她们姐妹与孟秋生一事有关,还不知会怎样呢,李卿又不在这里,连个解围的人都没有,总不能杀出去吧。
“别怕,楚梦汐与这件事也脱不开干系,见机行事吧。”伍丹儿强装镇定的说道。
“伍家大小姐说的及时,灵儿尽管跟紧了我便是。”楚梦汐优雅的一笑,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也不知道是否因为皇后义女的身份,竟是这般的不在意将会面对的事。
“梦汐,你不怕被认出来吗?”伍灵儿小声的问着,可身子还是躲在伍丹儿身后,只是小脸露了出来,带着几分好奇的问着,却难掩那份畏怯。
“告诉你个秘密。”楚梦汐以折扇遮掩着俏颜,低声说道:“孟秋生和秦浩那两个废物,还在后面慢行呢,估计我们是碰不到面的,府里那个老东西还能吃了我们不成。”楚梦汐话落,折扇一合,便乐呵呵的走了进去,扶着孝皇后迈进了大门,倒是有了几分母女的模样。
看着孝皇后与孟县主闲聊着,而楚梦汐就那么乖巧的跟着,有那么一瞬间,伍灵儿觉得这就是一家人,没有身份的差异,不过是平凡人家的亲人相聚。
但仅仅是那么一瞬罢了,伍灵儿便笑着摇首,皇室中人,再如何的想要一份亲情,却也不会纯粹了吧。
“真是的,也不早告知我一声,害得我吓的都不敢露脸。”伍灵儿轻吁了一口气,便抬头挺胸的跟了上去,却被伍丹儿一把拉住。
“还是小心着些,你我既然是侍卫装扮,便留下来吧。”伍丹儿防备的说道。
“可是……”伍灵儿犹疑着,见孝皇后一行人已经进了大门,只好乖乖的留了下来。
和一群男人留下来,是要在这里守着大门,还是要挤在一起睡呢?
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侍卫,伍灵儿还是皱起了眉头来,这位孝皇后的武阶是很高的,自然出行不需要带那么多的侍卫,何况她自己还有专属影卫,用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两位伍小姐,随奴婢来吧。”又是倩柔前来相寻,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但她是孝皇后身边的人,听从总是没错的,也不容拒绝。
“谢谢姐姐。”伍灵儿嘴甜的说着,跟在倩柔身后,却又一次的被伍丹儿一把拉住,留下些许的距离。
“跟一个奴才姐姐长姐姐短的,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别忘记了你可是伍家的二小姐,言行都代表着丞相府。”伍丹儿训斥着,时刻不忘端着架子,只差没大声宣布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了,理应受到更高格的礼遇。
“灵儿记下了。”伍灵儿嘟着嘴,心里却是嘲弄的笑着。
这倩柔虽是个宫女而已,可她的主子是皇后娘娘,只要是识得她身份的人,都会礼让,别说是一个相府小姐了,就算是丞相也会卖几分薄面的,伍丹儿倒是自以为是了,这样高傲的性子,以后真的入宫了也会遇到不好的磕绊。
不过,伍丹儿能够成为太子妃,已经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荣誉了,绝不可能再有其他机会。
得知伍灵儿已经被安置妥当,楚梦汐便一直的沉默着,今晚前来便是认亲,唯有如此才能让孟县主放下孟秋生残废的事,否则便是要得罪了皇家,而且可能会连累孟家的九族,连远亲也逃不过劫难。
身为孟家唯一有血脉的后代,楚梦汐再如何不想牵入朝廷,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孝皇后,否则真的是对不起母亲,母亲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人是她,最念着的却是孟家。
“什么!?”听完孝皇后的话之后,孟县主大声喊了出口,完全忘记面前的妹妹并非是平凡的妇人,而是当朝国母,即便是他的父亲在世,也不能大声质问。
“哥哥,我们都赌不起,不能为了自家的思仇,而累及了孟家的九族。”孝皇后仍是那般清淡的口吻。
“秋儿可是咱们唯一的根苗,他如今废了,就如此算了?”孟县主明显的不能接受,更确切的说是不服气,孟家为了羽熙国付出了多少人的鲜血,最后竟是连个公平都没有吗?
“舅舅,狡兔尽良弓藏,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如今皇上已经表明了态度,想要留住太子的性命,不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更是因为朝局,舅舅身为县主,应该了解如今的局势。”楚梦汐本是不想插口的,但是她对孟县主并无亲情可言,除了那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说起话来也更客观一些。
看着与失踪了近二十年的妹妹生的几乎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楚梦汐,孟县主不语了,只是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梦汐知道舅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请舅舅相信姨母,表哥的仇不是不报,只是不能用这个理由抹了天家的颜面,否则孟家将不复存在。”楚梦汐的声音很是低柔,偏生说出的这番话却是让人不得慎重去听。
“敏儿若是在天有灵,定会为有如此聪敏的女儿而含笑九泉的。”孟县主说着,笑容有些苦涩,眼底的神色更是复杂的,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欣慰,也夹杂着失望,对皇室的失望。
“母亲一直挂念着舅舅的,得知舅舅安好,母亲也是宽慰的。只是,母亲自知为人妾室辱没了孟家声名,故而无颜回来见舅舅。”楚梦汐说着,便起身走到孟县主面前,撩起衣摆跪了下去,重重的叩了个响头,只为孟县主对她母亲的挂牵,沉声说道:“梦汐以母亲之名起誓,定会延续了孟家的香火,请舅舅暂且忍耐,让梦汐有足够的时间为表哥报仇。”
“快起来。”孟县主忙弯身将楚梦汐扶起,连连道了几个好字,让他将仇恨抹去确实是办不到的,但孟家至这一代,唯有楚梦汐可以延续血脉,即便是外姓人,但毕竟是孟家的骨血至亲啊。“汐儿,舅舅相信你能做到,无需起誓叨扰了你母亲的亡灵。舅舅会等到那一天,等着看那人付出代价,也等着抱孙儿。”
“梦汐定不负舅舅的期望。”楚梦汐认真的说道。
为孟家延续香火,这个重担楚梦汐责无旁贷了。可是,报仇一事,不过是楚梦汐的敷衍之词,有些事无需她去做,自然有人会除掉宇文戬,这便是皇室中的权力所带来的厄运。
怪只怪,宇文戬不该生在皇室,又占了众人皆向往的储君之位。
坐在马背上,李卿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之上,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色的帖子,这上面只写了两个人,一则是他李卿的身份,二则是伍灵儿的闺名,以及他们的生辰八字。
前去丞相府求亲,竟是顺利的让李卿觉得伍天都恨不能将伍灵儿称斤论两的给卖了,这个老狐狸可真是贪心,竟毫不脸红的讨要聘礼,天下能有这样的父亲也真真的是叫人心寒。
“少主,孟秋生未听从孝皇后安排,而是受了宇文拓的挑拨,正赶回镇宁县。”影卫又一次来报。
“这个宇文拓,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李卿摇首叹息着,可手中的马鞭却是用力一挥,马儿吃痛的嘶鸣着,已经奔腾而去。
孟秋生回府,定会见到伍家姐妹和楚梦汐,到时候定会节外生枝,伍灵儿又该如何应对?
除非是大开杀戒,否则伍灵儿根本就得不到孝皇后的保护,只怕会被孟家人给欺负了去。
李卿心中担忧,手中的马鞭则是不断的挥舞着,不过片刻便消失在滚滚尘烟之中。
而相反的方向,孟秋生竟是忘记了疼痛,令车夫快马加鞭着,恨不能立即冲进府里去质问他的皇后姑姑,怎么就不给他报仇,放宇文戬逍遥快活,可他却是废人一个。
“公子,马车的轴坏掉了,今日怕是不能回府了。”在马车剧烈的颠簸之后,车夫恭敬的回着话。
“废物。”孟秋生低喝一声,他的时间可是不能耽搁的,否则皇后姑姑回了京城,他还怎么去求见啊。
“是。”车夫很是好脾气,立在一侧等待主子的示意,但这马车也的确坏的蹊跷,在平顺的官道上,怎么就能出了差池呢?
“公子,咱们还是下车看看,若是不能修的好,便借过路人的马车一用,你我现在的身子,骑马回去怕是撑不住的。”秦浩声音虚弱的说道。
“没听到秦浩的话吗?还愣着干什么!”孟秋生怒喝了一声,大手用力的敲打在车壁之上,根本没有看到秦浩那紧皱着的眉头。
是谁出的手?少主吗?难道少主计划有变,不希望再借孟秋生的手,来打击宇文戬?秦浩心中疑惑,奈何根本看不到对方,亦是无从得知真正答案,只好装作不知马车并非正常损坏,一切都只能见机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