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宣旨的侍兵卫不满,但青境的大局胜过一切。接旨的第二天,叶天骥和梅羽儿告别了莫风和三位老神使,御剑前往都城。
“骥哥,都城好漂亮!”远远看见都城高耸的巍峨城墙,梅羽儿兴奋起来。青城座落于埠河中下游,正好处于万丰城与南宫之间。过去,叶天骥有好几次从青城附近百余里穿过,却始终未真正进入。
梅羽儿的兴奋没有持续多久——作为青境的帝都,青城也许是全青境最无聊的城市!这里没有客栈,没有剑铺,有的只是军营、将领的府邸和皇宫,是一个纯得不能再纯的政治军事中心。
当叶天骥和梅羽儿到达这儿的时候,已距侍兵卫传旨整整四天。都城西门的守军立时向青城大神使邱彦通报。通报之后,二人并没有能马上得到青帝的召见,而是住进了军营中。
叶天骥对青城军的印像不好,一到军营便对他们留上了心。青城负责接待二人的军士却都是恭恭敬敬,全然没有西溪湖传旨的那三名侍兵卫的跋扈。
“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的青军不像那几个侍兵卫啊!”叶天骥大惑不解。
“那有何奇怪!”梅羽儿却笑道:“我刚离开紫薇时也是和你一样的心情!平时在殿中看到的人都很和善,可是出了紫薇,我也看到好多侍卫和大臣都像换了个人似的!有的欺压平民,有的骄横嚣张!”
叶天骥奇道:“难道一个人换了时间,换了地点,性情也会换了吗?”
梅羽儿道:“你这样说也没错。我觉得最根本的是身份变了,这些侍兵卫在青城中是普通军士,到了西溪湖传旨,他们代表的便是青帝。”
叶天骥叹道:“但愿他们在边境面对冥域军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代表青境最优秀的军人。”
按那三名传旨的侍兵卫所说,是要求叶天骥连夜启程赶来的,而到了青城却没能马上得到青帝的接见。叶天骥有点不解,有点不满,却只能无奈地等待。
龙狮堡边境的紧张局势,使叶天骥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就在身边。冥域和青境的战局不会等待他,每一天对叶天骥来说都变得极其珍贵,他只想为青境多做一些努力,哪怕是让边境上少牺牲一人也好。
正在叶天骥和梅羽儿百无聊赖之时,意外地接到了大神使邱彦的邀请。名帖上只有叶天骥的名字,梅羽儿不愿意参加这种官方的应酬,宁愿在住地等他。军士领着叶天骥来到邱彦的大神使邸,邱彦居然早早在邸门前迎接,完全没有大神使的架子。更让叶天骥意外的是,他不是这次晚宴的唯一客人,另外,还有一位叶天骥认识的神使也在邸中作客,他就是宇文浩。
宇文浩和邱彦一起在门外迎接,这阵势多少过于隆重,叶天骥拱手道:“二位都是青境的重臣,在下只是无名小卒,不敢担此重礼!”
邱彦笑道:“叶天骥你早已不是无名小卒了,力毙两名大魔使和二百名冥域兵,真正是扬我军威,传名天下啊!”
宇文浩则道:“数年前在万丰城一别,一直想设宴致歉却苦无机会。今日借大神使之花献佛,也算了却我心中一个心结。”叶天骥虽对万丰城之事已不介怀,但对宇文浩的成见已是根深蒂固,见他如此说,也只是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晚宴上清一色是鲜果和酒水,双方分宾主坐下,客气一番之后,象征性地用了点瓜果。
邱彦是一个爽朗的人,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大,时不时焕发出淡淡的真气。像他这样的性格,加上通灵期的浓郁真气,很难掩饰住自己的修为。他是青境的第一个大神使,也是青城守军的统领,曾经带领青军在龙狮堡击退了冥域最早的三次侵略。
叶天骥对邱彦的第一印像还不错。他将前几日与莫风他们讨论的看法说了一遍,道:“这其中有些蹊巧!战事是肯定要发生的,冥域人不会无聊到没事就把军营搬到靠近边界的地方。但是,冥域人的这次军事动向似乎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一副唯恐天下不知的架势。因此,我觉得望川的防御级别要比往日提高。”
邱彦点头道:“你见青帝时,也对他说说这个观点。是否增强多闻的防御,还要看军探进一步探到的军情。毕竟,冥域从未真正进攻过望川军塞。而且两个防御点之间,有个军力厚此薄彼的问题。”
叶天骥拱手道:“大神使考虑得周到。”
宇文浩带着一点讨好的口气,对邱彦道:“我还是倾向于冥域军的主攻方向是龙狮堡,这次与樊刚争夺龙狮堡的副守将之职,还望大神使在青帝面前多多美言。”叶天骥此时才明白,宇文浩为何也出现在邱彦府邸。
邱彦笑道:“宇文神使这是求战心切啊,我一定会把你的本意转奏青帝!但是最后的任命,只能由他决定。”
宇文浩拱手谢道:“只要大神使肯说几句话,比我三番五次上奏要管用得多。”
邱彦点点头,转而看着叶天骥,赞道:“叶天骥年纪轻轻,便已有元婴中期的修为,对战事也很敏感,不知你是否愿意到青军中担任神使?”
以二十多岁的年龄当上神使,这在青境史无前例,属于无上殊荣。但叶天骥自有一番考量,婉言谢绝道:“多谢大神使青睐,叶天骥资历尚浅,还想在外多历练几年,当我觉得自己够资格当神使了,会亲自来求大神使成全的。”
邱彦更加赞许,道:“与你的修为进境相比,你的心境才真正难得啊。好,我不勉强你,但你记住,我邱彦的府门永远对你敞开!”
叶天骥心中有一个迫切的想法,要为青帝与蓝雨搭一座桥,试一试谈和停战的可能。一旦成为神使,便要在固定的驻地处理每日的事务,行动反而不方便了。
酒过三巡,邱彦一击掌,从帘帐后走出几个婀娜女子,或抚琴,或吹笛,或翩翩起舞。
这些女子的姿色均属上乘,而才艺也超过羽裳帮的艺人,只是在表演中一颦一笑都含着无限的幽怨。青境修真法重“清欲”,叶天骥第一次在本土看见如此品级的歌舞女子,不禁讶然。
邱彦见他面现现惊讶之色,笑道:“这是在与冥域交战时,从大漠掳来的冥域女子,后来我将她们交给商人带回清凉境,雇艺帮教习,可费了不少功夫!”在他眼里,这些女子不过是战利品。
叶天骥见这些女子姿色非俗,心生感慨,自己在冥域这么久,都未曾见到过这样美貌的冥域女子,而邱彦邸中一下便看见七八个,若不是掳掠了数千人,怎可能从中挑出如斯佳人?
宇文浩随口附和地称赞了几句,他心事重重,只想着龙狮堡副守将的空缺。
正在赏曲听乐之时,门外大摇大摆地走进一个人,身着神使服制,身上的真气看起来比邱彦还重。邱彦介绍道:“这是罗成神使,青宫的侍兵卫左统领。”又对罗成道:“宇文神使你是认识的了,这位是叶天骥。”
叶天骥心道:“讨债的正主儿来了!”拱手见礼。
罗成是个直性子,虎眼一睁,直接发难道:“连侍兵卫都敢打!你倒是胆子不小啊!”
叶天骥针锋相对道:“我的胆子可没有那几个侍兵卫大,他们敢打在西溪湖静养的老神使!”
邱彦闻言大惊,问道:“怎会结下如此过节?罗成,此事你要设法瞒下,好好安抚那几位手下。否则,传到青帝耳里,该要雷霆大怒了!”
罗成道:“青帝此次传他,必有要事。我还不想用这样的事去烦他老人家,事情我已压下了。”
邱彦显然松了口气,向罗成询问细节。
罗成述了前事,拍桌道:“我做事从来以大局为重,这事可以对青帝压下,却不能不给我的手下一个说法。否则,这兵,我是没法带了。”
叶天骥早料到来者不善,不紧不慢地道:“但凭神使吩咐!”
罗成转向邱彦道:“大神使,你也知军中以勇名镇军,以严法治军。我手下在外有辱军体,我已在营中责罚示戒。但叶天骥不是青军中人,这样随意责打军士,于士气有损。罗成在大神使邸中不敢造次,只请准与叶天骥过上几手,也好安得军心。”
邱彦向叶天骥问道:“自己人较技,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了和气。你意下如何?”
叶天骥笑道:“罗成神使既要指教,在下奉陪就是!”对这样的武人,让步是没有必要的,越让步越会让他看轻自己。
邱彦叫一声好,见叶天骥身上并无片甲,便让人取了一副神使的白金战甲给他,兵刃则各用各的。叶天骥原先血甲已合入体内,防力上暗捡一个便宜,他本意化解过节,也就闷不吭声,照单全收。
众人来到大神使邸后院,有十余丈方圆,叶天骥与罗成隔数丈站定。
罗成站定之后,道一声“小心”,便发出一团罡气。罡气在半途便散去,叶天骥知他是出招示意,一手凝起罡盾,表示已准备好了。罗成喝一声,兵刃挥动,罡气在他的黄金战斧上布成前宽后窄的巨刃,随着他身法和招式大开大合,气招充满了半个后院。
叶天骥赞一声好,暗道这罗成果然是经历过战阵的,他的战斧虽然舞动在一个局促空间,却有在万人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的气势。
叶天骥不愿以强横罡气与罗成硬拚,对方的路数本就刚硬之极,若以硬碰硬,虽不一定落败,但必有一方会受伤。他展开身法,于罗成战斧的空隙中游走。他的柔功先后受炫明、罗蓝儿和鲁炎的影响,造诣不凡,每每在间不容发的危急时刻化险为夷。
虽说在武技上讲究“刚则易折,盈则不久”,但罗成的战斧丝毫没有减少力量,反而有加快之势。
叶天骥知道一味游走,迟早是要伤在斧下的,只有找空隙发起了反攻。他使用的仍是弧月斩,本意是为了节省真气,保持久斗的体力。十七八个弧月斩先后发出,却只有一两个收回手中,罗成战斧的覆盖范围实在太大,几乎所有的弧月斩都碰上了他的兵刃。弧月斩不断击上战斧,罗成的速度慢了下来,叶天骥不敢怠慢,弧月斩仍是不断发出。
战斧重于一般的刀剑,本就不好控制,在叶天骥密集的弧月斩攻击下,罗成终于被击中。
弧月罡气打在护体罡气上,不能击伤他,只能将他打疼。第一次被击中,罗成并不在意,这样的攻击对他几乎没有伤害。但是,弧月罡气接二连三地击中他,不禁使他恼怒。恼怒的情绪使罗成的战斧风声更甚,也出现更多破绽,叶天骥的攻击频繁得手。
罗成突然慢了下来,几个挥斧的动作也完全没有威胁,空门大露,弧月斩纷纷打在他的白金战甲上。叶天骥正在纳闷,却见罗成手中不停,头顶已升起一个战斧斗士——他居然能在格斗中直接蓄气,凝出罡气元神!青帝贴身侍卫的统领,果然有其武技造指的独到之处!
此时罗成的位置正在场地中央,偌大一个后院顿感狭小了。邱彦、宇文浩二人站在院边廊下观战,衣甲被战斧斗士的罡气带得猎猎作响。
叶天骥根本没想脱出神武一怒的杀戳范围,祭起罡盾,向战斧斗士推去。一段时间以来苦练弧月斩,使他的出手快了许多,一盾未灭一盾又生,前前后后迭起十余重盾浪。战斧斗士一发动,便扑入了盾浪之中,发出灼烧之声。
罡盾被摧枯拉朽般破开,声声相连,如撕巨帛。叶天骥只留了一小半真气护住甲胄,其余的真气全部凝盾发出,此时他也看不清战斧斗士,眼前全是自己发出的罡盾。
罗成的修为比一般的冥域大魔使要高上一大截,叶天骥看到战斧斗士从他的盾浪中现了出来,来势减了好多,以剩余的真气完全可以挡住。
就在此时,罗成的罡气元神突然加速,几乎如同未受阻隔一般。“好家伙!竟还藏了一手!”叶天骥没料到对手刚才也未尽全力,到现在居然还能加催真气。
邱彦和宇文浩早看出叶天骥只守不攻,必要吃亏,看到目前局面,受伤呕血是在所难免的了。
叶天骥只得搏上一搏,罡气急转,使出血龙涅磐的前半招。一个血红的龙头刚从叶天骥头顶浮现,罗成的战斧斗士已怒吼劈到。
龙头几乎只能算是一个血红的罡气怪物,尚不及成形,罗成的进攻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叶天骥吃了过于托大的亏,幸好真气储备还够,硬生生趋动血龙头向战斧斗士撞去。
红光四溢,龙头被战斧劈为无形,叶天骥大吼一声,罡气布满白金战甲,右胸被罗成的罡气元神黄金战斧直接砍中。
所有的人,包括罗CD完全没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自始至终,叶天骥除了骚扰性的攻击,一直未下重手,却因为对罗成实力的一点误判,被圣武诀直接击中。
白金战甲承受不住重击,迸碎开来,碎片四射,嵌入后院的围墙廊柱。后院里的草木、廊柱被炽热甲片灼得发出木焦味。
叶天骥身影原地不动,上身的衣衫只剩下焦黑的残片。其余三人都呆住了,他可是青帝要召见的人,最好不要出什么事。
“咳咳~~幸好有大神使所赠的白金护甲!”叶天骥闷咳几声,说出话来,三人都吁出一口长气。叶天骥似无大碍,拱手道:“罗成神使的功力远远超乎我的预料。”罗成笑道:“若不是最后留了一分力,被你凝气成形,战甲被炸飞的还不知是谁呢?”
邱彦摇摇头,叹道:“出乎意料的不是罗成的功力,而是叶天骥的防御力!居然能硬挡圣武诀!”宇文浩笑道:“叶天骥是专顶圣武诀的,在他没进入元婴期时就接下过我的。”
罗成愕然。
叶天骥刚才静立不动,只是为了匀息静气,调息已毕,随三人回到宴厅,邱彦吩咐手下另取了一套外衫给叶天骥穿上。
罗成是典型的武人,与叶天骥交过手后,立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几杯过后,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冥域女子的歌舞,蛮腰轻扭,唱腔甜美,别有一番冥域女子异域野性之美。叶天骥却始终惦记进见之事,无心观赏,问道:“大神使,我到底要何时才能见到青帝?”
邱彦道:“这几日,前方军情变得太快,青帝确实腾不出空来。我会时时关注此事,一有时间便安排会面。”罗成也道:“这几天是另一个神使值班,过得三五天,我一见青帝,便将你这事提出。”对罗成的好意,叶天骥只能心领,三五天他可等不住。
宇文浩与罗成见天色已晚,都起身告辞,叶天骥便也随之告退。
邱彦留住叶天骥,指指厅上两名冥域舞女,道:“这两名女子,送于叶天骥罢!也好闲时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