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骥洞察前后形势,并不想与大魔使硬拼。圣武诀从一发出便只是虚招,一现即消,他脚下一拨黑剑,向左横移十丈,躲过魔煞焰的笼罩范围,继续向前飞去。
虚晃一招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在过去的战斗中屡用不爽。只是这招随着他修为提升而越用越纯,从原先的以大罡球为虚招,到如今以小半个圣武诀为虚招,境界不能同日而语。
那大魔使眼前一花,敌人已经离开了罡气元神笼罩的范围,他的魔煞焰已经使老,收之不住,暗叫一声苦,两丈高的罡气元神带着熊熊炽焰,恶狠狠向下方矛阵扑去。众冥军齐声惊呼,弃矛逃散,但矛阵排得紧密,一时哪里逃得开?鬼哭狼嚎中一声巨响,魔煞焰无情地向人群中打下。
十丈见方的地面,溅起数十股血雨,数十名冥兵连人带兽非死即伤,小型军阵立时大乱。维绝主营的追兵被小型军阵拦住,****相踏,混乱之极,魔使节制不住,前营一片歪矛倒旌。
维绝本从营内策骑而出,被乱军一阻,前头数百枝长矛乱晃,眼看追不上叶天骥。他反应极快,立马从左右亲随军士手上抢过两张硬弓一枝短矛,跃离兽背,御剑而起,升上半空。
眼瞅叶天骥已飞到五十丈外。
维绝双臂运劲,将两张铁胎弓并在一起,拉成满月,大吼一声“魔风刺”,以短矛为箭,瞧准叶天骥背心射去。兽牙矛尖上发出“兹兹”之声,如烙炼般通红,带着蓝白色箭芒,破空而至。
叶天骥在北冥就见识过维绝的功力,不敢小视,听得弦响,停下飞剑,回手连拍出五六个护盾,风刺来得极快,护盾被接连洞穿,连盾形都不及消散,但速度同时一缓。
在矛到之前,叶天骥又向城墙飞了数丈,五十余丈的距离加上护盾隔阻,那短矛的“兹兹”声稍弱,他扭身抬手,扑地一声接住维绝的风刺,短矛在他手上兀自向前一冲。叶天骥手掌被擦得生疼,暗叫一声“好强的劲道”。
凝盾、转身、接矛,几个动作干净利落地一气呵成,城头上青军又齐喝一声彩。维绝见叶天骥已飞至冥营与望川城墙的中间,再也追赶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向自己,倒飞着向望川城退去。
叶天骥见他不再追击,纵声长笑,扬手将手中接住的兽牙短矛掷入脚下石地中。箭头没入硬石,露在外面的矛柄嗡嗡乱颤。
城门门栓早已卸下,众青军将叶天骥迎入。
烁凌等人将叶天骥拥入城内,宇文浩赞道:“好胆气!”
叶天骥一笑,牵过梅羽儿的手,轻轻一握,以示不必担心,梅羽儿回以一笑会意。叶天骥转对烁凌道:“后来你的鼓怎么也不敲了?”
烁凌道:“两眼只盯着你在矛尖上乱窜,大气都出不了了,哪还记得击鼓?”众人大笑。
罗蓝儿羡慕道:“叶天骥,你这几个月在修真上又进步了!我看,我是要用鞭子抽着烁凌修行才好。”
身边众军和城下修真者见叶天骥在阵前豪气干云,谈笑风生,无不心折。
远处冥营中骚乱已息,旌旗移动,显是在调兵布防,经叶天骥这一番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维绝开始整肃营防了。
叶天骥这次深入冥营得到的结论是,望川军塞前的冥军有八千多人,他怕在众军面前提起会影响士气,直至与烁凌等人进入宇文浩营中才谈起这事。
宇文浩抢先道:“不必担心。维绝的军队你也领教过了,兵在精而不在多,而精兵是靠将领带出来的。凭塞前的这股冥军,还不足以击破望川城防。况且,经你这次探营,我军武威大振,冥军士气受挫,一时必不敢攻击。”他又转对烁凌、宇文正等人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信心?”
烁凌慷慨激昂道:“无论来多少冥域人,管教他们倒在望川城墙之下!”刚刚亲眼目睹了叶天骥探营,他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宇文正也握拳道:“维绝鼠辈,定叫他在望川城下刹羽而归!”
只有罗蓝儿没有吭声。
叶天骥见众人士气高昂,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对军阵之事毕竟是外行,起身向众人告辞,道:“既然宇文神使和大家都有信心,那是最好不过,我这就赶去龙狮堡看看。你们切不可轻敌,一定多加小心!”
宇文浩道:“好!我们这就去继续加固城防。”
叶天骥携梅羽儿出了营地,罗蓝儿从身后追了上来,叫住他,道:“叶天骥,此去龙狮堡务必看清情势。也许我是第一次上战场,心中总有些不安。若龙狮堡那边压力不是很重,设法增援些军队过来!”
叶天骥点点头道:“嗯,蓝儿放心。我心中有数,刚才不提增援之事,只是不好破坏他们的气氛。这事我会兼程去办,你和烁凌互相照顾,都小心些!”
罗蓝儿点头笑笑,便回身追烁凌去了。
二人出了多闻,御剑而行,梅羽儿从背后抱着叶天骥胳膊,突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骥哥,你真的变了,比先前更让羽儿喜欢!但是,以后不许你这样冒险。”
叶天骥心中一荡,笑道:“我既使是变得更加讨厌,也不让你离开我了。”与回北堂前相比,他已判若两人,对心中情感再无丝毫压抑。
梅羽儿心中泛甜,将头埋在叶天骥背后,又搂得紧了些,柔声问道:“我们现在直接去龙狮堡吗?”
“不,沿途先去看看临时军寨的情况。”叶天骥心头带着一点担忧,虽然宇文浩信誓旦旦能守住,但事关青境安危,他不能不小心一点——若青帝如约建好临时军寨,发生突发情况时会从容一些。
叶天骥与梅羽儿顺居岭而驰,第二天黄昏,前方出现了一个青军的简易营地,没有围墙与栅栏,但军帐间布局严谨,岗哨规整。看军帐的规模,有五千人左右。中军一面大旗随风飘舞,斗大一个“樊”字。
“还好,看来是樊刚神使在这儿建寨!有这五千人,一旦有事,望川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叶天骥庆幸道。前方岗哨已示意二人停下盘查,他与梅羽儿下了飞剑。
叶天骥亮了一下玄冰军戒,青军哨军惊讶地看看他和梅羽儿,飞跑着进营通报。依着前次在去往冥域的商船上,羽缘儿告诉他的紫薇风俗,他已将戒指带在中指上。虽然没有正式地向梅羽儿表露爱意,但他已从形式上承认了对梅羽儿的爱。
从中军帐中走出一个肥胖的神使,远远便喊道:“戴着玄冰军戒的,难不成就是我儿子的好朋友叶天骥?”
叶天骥一怔,看那胖神使眉眼间有些与樊玉相似。早听说了樊玉之父樊刚调任龙狮堡副守将的事,但绝没料到会在临时军寨遇上他,赶忙拱手行礼,道:“正是叶天骥。樊叔叔怎么到这儿来了?”
樊刚上前,拉住叶天骥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英姿飒爽,一表人才,比我那笨儿子强多了!”又看着梅羽儿问道:“这位。莫不是羽儿公主?”他赴龙狮前到冷修剑铺看过樊玉,从他口中知道了叶天骥近况。
羽儿行礼道:“樊叔叔,叫我羽儿就好了。”
樊刚见她乖巧,笑容满面,将叶天骥二人让入中军,却似是看不够二人,看了又看,最后叹一声道:“叶天骥啊叶天骥,你和樊玉同时苦行,同入北堂。你看你现在,锦绣前程,如斯香侣!我那笨儿子,到现在还只是金丹期,而且连女孩都不能带个给我看看。你和烁凌都是双入双出,就他。唉!”
叶天骥见他爱子如此,和方静果然是天生一对,心中好笑,口中安慰道:“樊叔叔,且不说樊玉到达金丹期,已是北堂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没有遇上他爱的女子,那是缘份未到,他现在才二十多岁啊!再说,他的炼器受皓玄老师真传,真正才是独享青睐,青境正是多事之秋,你何愁他没有前途?”
樊刚笑道:“我那儿子天天只知和我们呕气,要是有你这么会哄人,我和方静还不笑歪了嘴啊?”
又再叹声气道:“牢骚归牢骚,我这几日是烦得不行!好不容易争得龙狮堡副守将的空缺,却又派我来建这个什么临时军寨,眼看龙狮堡前冥军云集,我却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来扛石背木。英雄无用武之地,这还不得把我活活憋死啊!”靠近居岭的很多地方常年云层密布,确实是个不见天日之处。
这一下转入正题,叶天骥面带忧色道:“樊叔叔你未必就能闲在这里。”接着将望川的局势相告。
樊刚越听越是兴奋,一改先前长吁短叹,正色道:“宇文浩这家伙不知在想些什么?冥军数倍于我,岂是儿戏?事不宜迟,传音珠在居岭附近不能使用,我也不能擅自调兵离寨。
就不多留你了,你速赶去和傲易商议。“
叶天骥见樊刚与宇文浩的反应截然不同,心中大惑,知事有蹊巧,八成是宇文浩久未上前线,太过轻敌了。他立即起身,对梅羽儿道:“我估计我还要回来,军情紧急,我一个人飞得快些。你先留在樊叔叔这里,若两天内我没回来,你直接到龙狮堡找我。”
梅羽儿虽然心中不舍,但也知情势急迫,也不再多说。
叶天骥告别樊刚,向龙狮堡疾驰。此次他已预感到望川的危险,在途中更不停留,只在真气不继时换了几口气,不日赶到龙狮堡。
向守军亮出军戒,军士刚说一声“傲神使在城头。”叶天骥径直拾阶而上,赶到城头见傲易。
还未上城头,他已听见堡前喊杀声震天,心道:“难道冥军此次动作如此之大?不知龙狮是否也要增援?”
傲易身材高大,双手支着一柄粗大铜槌,对着北方冥营默然而立,长发不束,随北风乱舞,气度威猛。
“果然不愧是青境名将,堡前已在交锋,他却泰然自若。”叶天骥奇道。
来到傲易身旁,拱手道:“傲神使,在下叶天骥,刚从望川赶来。”往墙外一看,这才恍然。对面敌营前冥军正频繁调动方阵,数千匹冰兽来回奔驰,卷起漫天尘土,杀声震天,尚未发动进攻。
傲易并不是泰然自若,而是在沉思之中,听到叶天骥说话,回头一瞟他手上军戒,带着几分不屑道:“想不到前番在这里相见,你刚从冥域回来!再来时已是一名神使了。”
随即手指前方敌营,浓眉紧锁,道:“敌人如此虚张声势,已折腾了足足三天,就是未发动过一次真正的攻击,搞不懂冥军这次玩得什么花样?”
傲易与他所见过的青军将领不同,没有一句寒暄,说话都直接切题。叶天骥看了看,问道:“敌人军力如何?”
傲易道:“看它声势,感觉有数万之众。冥军前营后尘土终日不断,看不清其它营寨的情况。前营中约有五千军士,照此计算,全军应有三万余人。但依冥人的一贯作风,他们早应开始进攻。我派出十余名军探,都没能潜过前营。”实际上,那些军探不担未潜过前营,也未能回到堡内。
叶天骥问道:“傲神使,敌人有三万多人,以龙狮堡的军力,可以支持得住吗?”
他的问话乍一听,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傲易顿时有些不快,傲然道:“堡中驻军万人,我又经营城防数十年。只要傲某在,冥人绝不可能突过居岭。”
叶天骥不理他的体会,又问道:“若是以望川的城防,您带八百人可敌得住八千冥军?”
傲易听出他话中有话,想了一下才道:“若是再有五百援军修真者,我可以守过七天。”
叶天骥闻言大惊,道:“现在望川正是这种局势!”
傲易之惊诧更甚于叶天骥,急问:“什么?望川的城防远比不上龙狮,敌人数倍于我,那还不危在旦夕?宇文浩的军报中一直说得是三千人,庸将误国,庸将误国啊!你这消息可是确切?”
“消息是绝不会有错的,我前日。”叶天骥尽述探营之事,悔道:“我没有临阵经验,不知望川情势危急至此!仅凭宇文浩一面之辞,白白误了这几日时间!”
傲易一拍城墙,打得土石迸飞,咬牙道:“你做得并没错,即使是发现望川军情。我军从这里赶过去也要四天,幸好现在有樊刚驻扎在龙狮与望川之间,你速带我虎符,调樊刚全军驰援多闻!我在龙狮是走不开了。”
叶天骥接过虎符,道一声“走了”,飞下城头。傲易在身后叫一声“慢着”,叶天骥抬头道:“傲神使还有何吩咐?”
继元目视叶天骥道:“你有虎符在手,便是望川的最高首领,有生杀大权。若宇文浩调度军队不当,你尽可便宜行事!”
叶天骥应了一声,御剑向来路飞去。傲易眼望他背影,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个后起之秀!望川的战事,只有指望樊刚和他了。”二人接触不过盏茶功夫,傲易观感已变。
望川与龙狮堡相隔千里,以青军驰援的御剑速度,也要四天,而叶天骥连水都没喝一口,掉头就走——傲易不知的是,叶天骥在来路上只用了两天。在刚接到青帝的旨意时,傲易心中还有些看不起这青境新贵,认为叶天骥不过是个附庸权贵的得宠之徒,此次见他为军情不辞辛劳,心中成见完全逆转。
叶天骥一面赶路,一面回想此次边境战事,越想越不明白冥军的意图。假设龙狮堡前的冥军确有三万余人,逼近望川的冥军有八千人。无论哪一边,都不足以马上破城。
龙狮堡冥人是攻不破的。望川就算守不到一周,也应当能支撑五六天,在这期间,完全来得及从樊刚处或从青境腹地求援。
冥军为什么不集中兵力攻击其中一方呢?
他的军阵经验有限,但认为四海之理都是相通的,判断错误首先在于依据错误。猜不透冥军的意图,那是一定因为自己在某一个环节上没掌握确切情报。
现在,叶天骥心中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望川军塞宇文浩的指挥能力。
治军在于将,从维绝和萧毅可以看出,从樊刚和宇文浩也可以看出。这其中的战力区别不是一筹两筹。宇文浩骄傲轻敌,不知能不能坚持到樊刚的援军到达。
当他到达樊刚寨中,梅羽儿和樊刚还以为他是半路折回,惊问:“龙狮堡出事了?”叶天骥赶得喘不过气来,将调兵虎符出示樊刚,道:“全军。火速。驰援望川!”
樊刚马上尽调手下精锐,包括二十几个百士长、三百修真士,这些精锐青军的金丹期修为较高,随叶天骥先行。他自己率三千修士随即动身,剩下的一千多人都是使用长兵器的神武士,速度较慢,作为后军。
梅羽儿这次再不肯跟在樊刚的中军,也随叶天骥率前军精锐飞向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