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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故技重施

薛梦樱白他一眼,径自坐到了桌旁,冷哼道:“你当我是傻子么?我自然是要逃走的!”

聂小生也只好坐下,却奇道:“走便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薛梦樱嗔道:“你当我愿意回来瞧那老秃驴?他的本领十分高强,我……我怎么也逃不掉的,只好委曲求全一回。”

聂小生道:“你不是说那天香迷花厉害无比,怎么不用在他的身上?”

薛梦樱再白他一眼,撇嘴道:“这花产自海外岛国,传到中土来本就不易,因而价值不菲,我哪儿能随身携带?”又道:“为了你这臭道士,可是浪费了我好大一颗珍珠,又害我跑了许多家药铺方才买到!”

聂小生道:“莫非你是用一颗珍珠换来的这迷药?”

“哼!”薛梦樱嗔道:“那珠子可是自我最喜爱的头饰上取下,日后定要向你讨还的。”

聂小生瞠目结舌,她设计害人竟然还要讲什么讨还,想到初次见她时额上系了一条络瑛丝带,上面镶嵌的一颗珍珠大如拇指,怕不值了千八百两银子,又叫自己如何还她,暗地里不禁哭笑不得。

薛梦樱顿一顿又道:“我离家时十分匆忙,自然没带这样的好宝贝。只是天香迷花没有,却带了几粒蛇蝎美人,可比那花儿厉害多了,老和尚纠缠不休,捉我去他的洞府,整日里紧盯了不放,我便用在了他的身上。”

聂小生奇道:“这‘蛇蝎美人’又是个什么东西?”

薛梦樱洋洋得意道:“是我姥姥密治的丹药,只要闻上那么一丝丝,立时便要骨软筋酥瘫倒在地,使不出半点功力,任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若是吃在肚中,则立时肠绞似刀割,周身痒麻不止,如遭蛇蝎蜇刺,若是没有解药,痛足七七四十九日后便要一命呜呼。”

她的姥姥也不知是何方高人,竟能密治如此厉害的毒药,聂小生心中惊诧,却莞尔道:“那你又是如何整治那老和尚的?”

薛梦樱顿时垂下头去,长叹道:“我……他想来天生便是我的克星。他虽然讨人厌烦,却还罪不至死,我到底下不了毒手,便事先服下解药,又将那蛇蝎美人偷偷放在他睡卧的席下。”

聂小生见她十分沮丧,知道她定然是功败垂成,竟也替她惋惜起来。

薛梦樱又道:“那老秃驴机警万分,睡梦中竟也知晓我的所作所为,也不知为何他竟然一丝也不害怕,醒来后还将它取出碾碎以水冲泡,又在我面前点滴不剩的喝下。”

聂小生瞠目道:“那他岂不是要身中剧毒!”

薛梦樱擂一下桌子,嗔道:“你倒挺为他担忧的!他若是身中剧毒我早就逃走了,又何必受这半年多的晦气!”

聂小生道:“这样可奇怪得很了,既然是你姥姥密治的丹药,他又为何会毫不惧怕呢?”

薛梦樱眨眼道:“我也是奇怪得很呢,那时候亲眼所见,真的是对他又惊又骇,以后可是再不敢造次,只得乖乖的待在他的洞中。”

聂小生莞尔道:“那么他又教了你些什么厉害武功呢?”

薛梦樱嘟了嘟双唇,却咯咯笑道:“他自教他的,我偏偏不肯用心,半年都未学会一招半式,只气得他吹胡子瞪眼。”

聂小生心道:“世上哪里寻这样的师徒去!”他心中虽这样想,嘴上却问道:“他难道时时刻刻都待在洞府之中,就没有片刻的离开么?”

薛梦樱叹气道:“他是个酒肉和尚,每每便要下山去开戒,自然不会时刻守住我不放。我……我用那蛇蝎美人害他不成,反被他将解药统统搜刮了去,日后竟成了他困住我的法宝。”

聂小生瞠目结舌,暗地里只想一笑,却又奇道:“他既然如此了得,你又如何逃了出来?”

那薛梦樱闻言一改沮丧,咯咯笑了半晌,抚掌道:“这还要拜你所赐呢!”见他一脸疑惑,又言道:“那一日你捉住了我……”顿一顿又嘟起嘴来,改口道:“那一日我被你捏住脉门,本就是故意装作的。你祖孙二人走后,我又故意不依不饶,誓言寻你报仇,还再三恳求他传我最厉害的武功。”

她讲到这里已然笑到花枝乱颤,聂小生看的心头怔踵,暗道:“她方才能躲开我这一抓,那一日只怕真是装作的了,这位姑娘如此骨灵精怪,真不知她是哪位高人的后辈。”

他又哪里知道,这薛梦樱哪里又是装作的不敌,方才能够躲开一式“掬香手”,自然是另有原因了。

薛梦樱继续笑道:“那老和尚平日里虽然对我管教极严,绝不允许我离开他几丈之外,但别的倒还对我百依百顺。他见我一心要学他武功,自然十分高兴,立时便将什么‘逍遥罗汉拳’统统教授。”

聂小生莞尔道:“你可是都学会了?”

“哼!”薛梦樱撇嘴道:“那老和尚的本领哪儿及我姥姥十分之一,我本不屑学它,奈何为了大计着想,只好用心学了那么一丁点。”睨视他一眼又道:“我这么的聪明伶俐,想要学他的微末武功自是手到擒来,只可惜他的武功招式难看得很,我也只勉强学了几式。”

薛梦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怕他小瞧自己,聂小生哪儿会知道女儿家的心事,却忖道:“子虚和尚的本领若还只算是微末,她姥姥的本事可倒更要骇人听闻了,也不知她究竟是何方高人。”

薛梦樱自顾言道:“我虽只学会了几式,那老和尚已然欣喜若狂,欢呼着便疾走去买酒。”

聂小生笑道:“他可是一时高兴得过火,临下山前竟然忘记了用那蛇蝎美人?”

薛梦樱讶然道:“正是,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聂小生也不答她,径自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你竟会扮作一个又脏又臭的小乞儿呢?”

薛梦樱立时嗔道:“我可不是为你做出的那副扮相!”

聂小生瞠目结舌,心道:“她方才明明责怪我害她扮作乞儿,此刻怎么又不承认了呢?”

薛梦樱冷哼道:“那老和尚机警无比,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自然不能够功亏一篑,于是便做了一个最出人意料的扮相,他果然再也认不出我来。”

聂小生莞尔道:“你与他朝夕相处半载,他都认你不出,何况是我?想来被你骗一场,倒也没什么好奇怪了。”

薛梦樱咯咯笑道:“哪个想要骗你了,是你自己太过愚笨,看不出我这妙计中的漏洞罢了。”

聂小生笑道:“愿闻其详!”

薛梦樱道:“我离了那老和尚的洞府,一心只想着寻你。”言罢又觉得不妥,顿时绯红了双颊,垂首道:“你可不要多想,我寻你不过是要让你瞧瞧,那一日被你捉住,可并非是我不敌,而是我故意相让罢了!”

聂小生躬身笑道:“是是是!薛姑娘的本领高强,我可佩服的很呢。”

薛梦樱冷笑道:“我一心想要寻你,却懒得四处走动。我心知他找不见我比定也会前去寻你,只偷偷跟在他后面,岂不省却了不少麻烦?”

聂小生道:“薛姑娘实在是智计过人,那老和尚果然不负所望寻到了我。”

薛梦樱白他一眼道:“我要擒你实在易如反掌,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是我向来喜欢奇珍异宝,那缠丝洞中的毒蜘蛛腹内恰好有一只七彩宝珠,因而才引你前去,你助我杀蛛取珠,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她这话中实在是漏洞百出,聂小生心中了然,倒也不愿意点破,只叹道:“我助你取得了宝贝,你却反过来害我!”

薛梦樱展颜一笑,抚掌道:“我哪里有害你了,不过是玩笑罢了,难道你还要当真不成?我只是要那珠子玩耍,你却为此地的百姓除去一害,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又道:“纵使没有你,我也照样杀得了那怪物,这样的好名声让给了你,你可应该好好谢我了!”

聂小生瞠目结舌,心道:“她方才明明对那店小二说是她杀死了毒蜘蛛,此刻竟又如此说法,这女孩子的心事倒真令人捉摸不透了。”

薛梦樱见他沉思不语,忽而长叹一声,竟有说不出的幽怨,自语道:“这臭道士如此讨人厌烦,只怕是毫不领情的,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聂小生顿觉啼笑皆非,终于忍不住莞尔道:“承蒙姑娘厚爱,我自当领情,多谢多谢!”

言罢躬身作个大揖,薛梦樱见状咯咯笑道:“说到底还是该当我来谢你呢,若不是你与那婆婆前去叫阵,我只怕也没这么容易逃走,多谢多谢了!”

她竟学了聂小生方才的模样,也躬身作了个大揖,她本就着了一身男装,虽然看来有些脂粉气,到底不失为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呢。

聂小生莞尔道:“薛姑娘方才已然赏了我十五拳二十三脚,纵有怒气也该消了罢。那老和尚既然如此不讨你喜欢,还是快快回家去罢,免得日后再度落在他手上,受些无谓的闷气。”

薛梦樱脸上泪痕早已干了,闻言用力揉了揉双眼,竟又掉下几颗泪珠儿来,嘤嘤泣道:“我早已手下留情了不少,你难道还要向我讨还不成?算了算了,你本就比那老和尚还要讨厌,我再不快些走,怕不被你害死了!”

言罢手捂了双眼疾奔出门去,聂小生已然瞠目结舌,这女孩子变脸可倒真比翻书还快呢,呆立了片刻又不禁为她担忧起来,也不知她会走去哪里。他正思绪翻涌,耳边忽听一人叫嚷,竟是子虚和尚的嗓音。

那老和尚正在吵着寻人,聂小生顿时吃了一惊,薛梦樱方才冲了出去,岂不是要被他撞个正着。

打定主意,刚要出门去瞧瞧,早有一人飞串进屋内,带动香风阵阵,不是薛梦樱又会是谁。

那薛梦樱也不瞧他,径自飘身钻到了床下,忽而又钻了出来,手指了一处跳脚道:“喂!臭道士,快将这墙打一个大洞!”

聂小生心念电转,已然明了她的主意,立即运掌如风,“轰”一声果然打了一个大洞出来,这墙的后面竟然便是那一大片树林了。

薛梦樱拍手叫好,忽然疾如一缕青烟,霎时间便将地上的灵符收拾个精光,又一把扯住聂小生衣袖,推搡着让他也钻到床下。

聂小生这下可倒不明所以了,见她一脸急色,只好顺从了她闪身钻到床下,那薛梦樱则随后也钻了进去。

他此刻真是哭笑不得,自小到大还从未钻进床下躲人呢。

这床原本只睡得一人,床下又能有多少地方,硬挤了两个大活人,几乎便要紧贴在一起。

聂小生鼻端闻到阵阵馨香,薛梦樱一张俏脸近在咫尺,吐气如兰,明眸灿若星辰,又时不时碰到她绵若无骨的娇躯,不禁面红耳赤心如擂鼓,奇道:“他寻得又不是我,我为何也要躲藏起来?”

薛梦樱此刻又何尝不是玉面绯红心如鹿撞,却急忙举起一只手掌掩在他唇上,低呼道:“不许讲话!”

她的手掌白皙细长,温润如玉软绵无比,聂小生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呆呆凝视她半晌,忽觉得颈上一阵刺痛,不禁大吃一惊,恼怒道:“你……你竟然又来骗我!”

原来那薛梦樱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举在他颈下,他不过稍一失神,便被她有机可乘,这一针刺的既快又准,他方才讲了一句话出来,顿时周身麻木血脉受阻,提不起半点功力来,晕沉沉的已然失去了意识。

薛梦樱脸上泪犹未干,却已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一次他可是真做不得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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