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幽谷综宽仅有数十丈,东,西,北三面俱被崇山峻岭环绕,山势如削陡峭难攀,唯向南一方较为平坦,正是谷口所在。
聂小生二人在半空中观望一番,美景胜境尽收眼底,只见谷中碧草青青,花团锦簇,粉蝶翩飞,鸟雀争鸣,几间屋舍掩映其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竟也一样不少,果真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衣红良攸地嗤嗤笑道:“听闻那小鬼在谷口摆下了什么奇阵,若不破解便难以入谷,他定料不到咱们会‘从天而降’罢!”
言罢飞身上前,便要冲入谷内,谁知在谷顶十数丈高处,竟遇到一股无形的阻力,他去得本就十分迅速,应变不及之下猛拍出一掌,却又立时“唉呀”一声连翻了六七个跟斗,倒飞出数丈远,脚下的飞行符哪里还踩的牢靠,身如一块巨石便要摔落地上。
若真从数十丈高处坠落那还了得?任他内功再高,只怕也难逃厄运,聂小生方才疾唤一声“不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见状匆忙飞上前去,一把揽住他手臂缓缓飞落到谷口之外。
衣红良惊魂未定,手抚了胸口怔怔叹道:“撞鬼了!真是撞鬼了!”却又立时奇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聂小生笑道:“哪里是撞鬼,分明是撞墙了,撞上了一堵大墙!”
他这虽然是实话,多少仍带了一些促狭,衣红良奇道:“墙在哪里?我怎么瞧不见?”顿一顿又醒悟过来,立时冷哼道:“这厮敢来取笑我,实在是讨打!”
聂小生正色道:“这幽谷顶上被一股劲气笼罩,你瞧那谷中的鸟雀可能飞越出来?”
衣红良忆及那谷中的鸟雀虽多,方才看了半晌却当真一只也不曾飞出谷外,细想之下不由瞠目道:“那小鬼果然不是凡人,这幽谷虽综宽不足百丈,他却能摆下如此一张巨网,这般强大的劲气怕不得三五百年修为方能做到?”
“这倒未必!”聂小生莞尔道:“三界中多有诡异的傍门,令凡人看来奇幻莫测匪夷所思,这幽谷的主人不过是在谷顶设下一方结界罢了。听闻西北方有崇月部族,乃是太阴氏傥女娲的后裔,族中不分老少俱都善造结界……”
他一语未尽,衣红良已然嗤嗤笑道:“你小子又来蒙骗我!我虽不知这崇月族人是否善造结界,族中人俱都是些女子倒是时常听闻,那风仲夷莫非是个女人不成?”又笑了半晌忽然叹道:“真是世风日下!女子若都能扮出他那副模样,叫咱们这些真男儿如何自处?”
“又来胡言乱语!”聂小生哭笑不得,摇头轻叹一声便往谷口走去,衣红良随在后面又正色道:“也不知他摆了个什么鸟阵,听闻半年来从未有人通过,可见有些厉害之处,咱们该如何是好?”
聂小生道:“不曾亲试怎么晓得它厉害与否?”言罢站定身形抬眼望去,又不禁暗道:“这厮果然狂妄!”
原来谷口摆放了一块巨石,长宽各约一丈,上面写了四行大字,衣红良一字字指点了念道:“闯阵者,死生天定!入得谷者,死亦可生!”念罢立时啐道:“这厮一面自命为岐黄圣手,一面却拿别人的性命当作儿戏,也不知是要妙手回春,还是要辣手摧命!”
他已恼怒得连连冷笑,大喝一声猛拍出一掌,那巨石的一角竟轰然一声滚落了下来,聂小生暗赞一声“好掌力”,莞尔道:“你打烂了他家的东西,提防他知晓了寻你的不是!”
衣红良冷哼道:“我偏看不惯他所为,这便携了这块烂石头去给他瞧瞧!”言罢弯腰将那巨石的一角负在肩上,迈开大步走在前面,立时便要入谷。
聂小生急道:“奇门遁甲之术变幻莫测,我瞧不出他摆下的是哪一种傍门,怎么敢让你一同犯险?待我先去探一探前路!”
奇门遁甲之术经由上古真人所创,乃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可握天时明地利,只需掌控时间与方位,纵使以草木相结合布阵,也可发挥诡异莫测的威力。
他方才已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谷口处除了遍地的青草别无它物,一眼便可望到谷内风光,若说是真的摆下了什么阵势,可倒大大的违背了常理,心中实在没有把握闯阵,自然也不愿意衣红良犯险。
衣红良手指了肩上的碎石道:“你可瞧见这一个‘闯’字?你虽没把握破阵,我却也没有惧怕的道理,不闯上一闯,又怎能知道我妹妹是否安然无恙!”
聂小生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你须得依我的言语行事,切不可莽撞毛躁!”言罢扯了他一只衣袖,紧盯了脚下缓缓迈出几步。他虽只迈出了几步,心中实已对那风仲夷的本领赞叹莫名,能否破阵可倒更加忐忑了。
衣红良嗤嗤笑道:“真是罗嗦,我记下了便是!” 抬头再看已然峰回路转景象大变,再也瞧不见半点谷内风光,不知不觉竟已入了奇门遁甲的幻境,又不禁屏气凝神,大睁了双眼叹道:“这阵内的风光可倒比幽谷中的还要漂亮百倍,纵使老死在这里也算一样幸事呢!”
头顶上天蓝如洗白云朵朵,眼前又山势如屏鸟语花香,果真是风光大好,众山之间有一条羊肠小道,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下,也不知通往什么去处,聂小生心道:“待会儿若再见了风云变幻的景致,瞧你还想不想老死在这里。”他心中虽然暗笑,却不愿讲出来惹衣红良担忧,只认准了方向,顺了那小径一路走去。
衣红良虽然平日里呱躁,此刻瞧见聂小生一脸严肃,竟也老老实实的闭口不语,任由他紧扯了自己衣袖缓步而行。
两人顺了山路直行了十数丈远,入眼处俱都是大好风光,并未瞧见半点可疑之处,聂小生不免奇道:“开,生,休,景,死,惊,杜,伤八门中不见一门所在,这可该如何破阵?”
衣红良扭头四顾一番,又嗤嗤笑道:“咱们合该带几坛美酒前来,若是一时寻不到它,也好有个乐子!”
说话间又行了两三丈远,眼前风光忽然一转,竟有一座大洞呈现,那洞口高约两丈,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藏了什么古怪,衣红良又笑道:“那小鬼想的倒还周到,连这打尖的地方都准备好了!咱们须得记对了地方,待天黑了好回来休息。”
他的言语向来惹人发笑,聂小生闻言哭笑不得,也懒得理他什么,拔剑出鞘便往洞内走去。
八卦封魔剑紫芒萦绕,映得方圆数丈一片雪亮,衣红良又不免好一顿赞叹。
洞中景致平平无奇,越是如此,聂小生越发忐忑,担忧会藏了什么古怪,凝神戒备走了数十丈远,前方忽然一片璀璨,望上去耀眼之极,两人细看之下不由呆愣住了。
原来入眼之处俱都是些金银珠宝,各式各样林林总总,散落的满地都是,或堆成一座座小山,宝光映得四周一片华彩。
如此多的财宝聚在一起,可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垂涎,若能据为己有,可千百辈子也消受不了,难怪他二人看得怔愣不已。
直过了大半晌,衣红良方才“唉呀”一声欢呼,攸得跳上前去便要动手,聂小生匆忙捏住他手腕,大急道:“不可妄动!”
他使得本是“掬香手”中最高明的招式,衣红良又未曾防备半分,倒被抓了一个正着,不由瞠目道:“这是何故?莫非你想独吞!”又嗤嗤笑道:“将来别忘了替我付一辈子酒钱便是!”
聂小生放开他手腕嗔道:“你这呆子怎么还来玩笑!”手指了那一堆珠宝正色道:“休要让它迷惑了心神!你只瞧见财宝讨人喜欢,难道不见它的光华大有可疑?”言罢拉他退开几步,虚空一掌劈向一座小山,顿时噼啪声不绝于耳,那些珠宝竟然纷纷爆裂开来,每一件当中竟都大有古怪,也不知藏了什么玄机,流光溢彩四处飞溅。
衣红良细看之下骇然叹道:“那小鬼竟然如此毒辣,不但做了这一堆假宝藏迷惑人心,还要在它内中淬毒!好在你出手及时,不然我只怕九死一生了!”
聂小生莞尔道:“这么多的财宝有谁会不喜欢?只是此时此地若有了贪念,便会迷失了心智瞧不出它的古怪之处,若上前触摸赏玩,立时就会为它葬送了性命。”
衣红良嗤嗤笑道:“我自然不是个贪财之人,不过是想摸两把过过干瘾!”言罢又恼怒道:“那小鬼实在可恶,这下三滥的物事若不毁了日后还要害人!”低喝一声已将肩上碎石抛了出去,砸烂了一座金山。
“极是!”聂小生应声连连挥掌,片刻间便将一地宝藏统统毁了。
看看一地狼藉,两人不由相视而笑,衣红良却“唉呀”一声低呼道:“这下糟了,那一个‘闯’字也沾上了毒液,可该如何拿它?”方才言罢忽然一阵剧烈震动,脚底下攸得一空,竟然飞跌了下去。
聂小生匆忙中再度扯住他手臂,两人直跌下数十丈高去,“咚咚”两声竟落在了一处水中。
水的深度原本只能及二人腰部,只因自高处跌下,脚底竟被淤泥淹到了膝盖,水也便漫至了肩上,只留了头颅尚在外面。
那淤泥韧性十足,聂小生挣扎了半天也不能够将脚取出,衣红良怪叫道:“这下又遭了,我的灵符只怕要泡得稀烂了,日后你可要多赔我些!”言罢举起一手,正握了那一摞飞行符,瞧瞧果然已烂得不成样子。
聂小生苦笑一声转头四顾,白茫茫一片水域望不到边际,也不知哪里才到岸上,水面上雾气萦绕恍如仙境,他这才发现这水竟是温的,倒与平日里沐浴所用一般无二。
衣红良颔首道:“正好正好!那小鬼果然周到,竟连洗澡水都准备好了,待我先洗洗干净再去见他!”
聂小生心道:“待会儿若来了什么怪物,那可该如何是好!”又想到衣红良自小生在水乡,定然晓得脱困的方法,方要出言问他,忽觉一物攸得缠在腰间,大骇之下匆忙一掣,只觉入手处温软无比,惊奇之下举出水面,不由呆愣住了。
掌中握的分明是一条手臂,五指尖尖春笋一般,冰肌玉肤透着些许晕红,望上去诱人之极,这手臂的主人也不知生的一副什么模样,聂小生忍不住轻轻一扯,那人便顺了他腰身滑出水面,含烟眉丹凤眼,面如芙蓉青丝若黛,香肩微露酥胸半袒,不是薛梦樱是谁?
薛梦樱吃吃笑道:“阿牛哥哥,我想你想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