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我已把头天的不愉快忘到脑后。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白马义从部的军营。与这些朋友兼同僚可有日子不见了,我还是很怀念与他们一起的那段时光。
果然如邹丹说的那样,这三千白马义从的大营太好找了。老远就能看到一杆白马大旗迎风招展,连绵延的军帐都是特立独行的纯白色。我让守门的卫兵通传不久,安静的大营就明显骚动起来。先是一个大个子嗷嗷叫着冲了出来,用他打雷般的声音高喊:“擒虎,在哪呢?你小子应一声。”他身后又有十几人鱼贯而出。
当先的不是王猛又会是谁?有些激动下我颤声答道:“你眼瞎了,这么大个人都看不着?”
王猛注意到我,大喜下冲到我面前,二话不说伸出熊虎般粗大的双臂就给我来了个熊抱。嘴里还嚷嚷:“擒虎,可想死我了。”
“慢着。”王猛的一抱谁能受得了,我只觉得自己的肋骨根根欲断,无法呼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出来,还是无法遏制的一阵咳嗽。王猛则尴尬的挠挠头,“遭了,一不小心用力大了。”
我摆摆手示意没关系,挺直腰杆和后来的十几人一一打着招呼。好久不见,所有人对我都十分亲热。与他们的谈话中我才知道宣宗与另一批人正在操练兵马,过了晌午才会回来。这让我稍稍有些遗憾,自己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的,看来想见其他人要等下次有机会了。不过看着他们人人一身华丽的戎装,我兴奋得直搓手,不无艳羡的道:“好精致的盔甲,我手下要是也有你们这样一支精锐部队该多好。早就放开手去和乌丸人打仗了。”
“这简单”,王猛把大手伸到我面前。“只要你付的起军饷,我就转投你麾下了。怎么样,考虑考虑?”
我一咧嘴。“算了,我那里穷乡僻壤,养不起你们。”众人哈哈大笑。
王猛似乎有心事,又说了两句话便和其他人打好招呼,强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擒虎,真有你的,都这时候了还敢出来乱逛。看来对明天一战你是信心十足喽?”
“明天?一战?”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像看怪物般望着他。“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哪里要一战了?”
哪知王猛一甩手道:“好擒虎,你不够朋友。全军都知道的事你竟还想瞒住我。兄弟们还想到时候去替你呐喊助威呢,谁知你这么不给面子。哼,当了太守架子大了,算我没你这个朋友。”说完赌气转身要走。
我赶忙拉住他,看他如此气愤不似作伪,惊愕之下只能结结巴巴的道:“仲鲁你别急,既然是全军皆知的事你能不能也告诉我知道?我要和谁一战了,我这里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这回换王猛用看怪物般的眼神回望着我,“你不是开玩笑吧,不知道?不是有个新来投主公的冀州小子叫……叫什么来着?哎呀你瞧我这记性。”王猛苦恼的拍拍自己的脑袋。“先不管他叫什么,反正他大言不惭说自己很厉害,你不是不服气,写了战书挑战他么?兄弟你放心,到时就往死里打。一个外来人也敢在咱们幽州撒野,当咱们幽州没人么?我替你打听过了,只要是咱们幽州军的,没一个不向着你的。到时就算你一槊捅死他,将军也肯定不会见怪。将军也是幽州人,哪有爱看外人打自己人的道理?”
王猛兴起,也不管我明不明白,一口气往下说。到最后我不得不出言打断他的话:“打住打住。”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知该怎么动作才好。喘喘气定定心神才道:“我从来没写过什么战书。”
“那就是他给你写的。”王猛不等我说完便打断我的话。
我又摇头,“我也没接到什么战书,更不认识什么冀州小子。”
“不认识?不可能吧,真不认识?”王猛就爱刨根问底。
“呃!”我迟疑了。“难道是素儿家人,见我这么久不放她回家前来兴师问罪?这倒是有可能,不过战书又怎么来的?”这些话我本来只是心里在想,但一不留神已自言自语般说了出来。
“素儿,素儿又是谁?”王猛圆睁那双牛眼再道。
我不好不答,笑笑说:“准内人吧,还没娶过门。”
“真的?”王猛大喜,又想给我来个熊抱。慌得我赶忙抓住他双手,强行制止了他的动作。“哪里人?多大了?长得漂不漂亮?想不到你小子都要娶妻了。现在我怎么也当上了假校尉,是不是也该抓紧时间了。”
再这么任他说下去,还不知会扯到哪里。我忙又回到正题。“你说全军都知道了,这是真的?”
“骗你干什么?嘿,那边的!”他朝并未散去的同僚们招手,大声问道:“擒虎要挑战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冀州小子,这事你们知不知道?”所有人都一齐点头。
见我还是将信将疑,王猛气的把我拉到营门口,指着两名把门的军兵问:“你们两个,公孙选要与冀州小子一战的事你们知不知道?”这两人又同时点头。“怎么样,难道我真会骗你?”他回过头来恼火的问我。
我再也呆不下去了,对王猛说:“不行,我得马上回营一趟,问问手下到底有没有战书给我。仲鲁,先告辞了。”
王猛点头,满不在乎的安慰我:“放心吧擒虎,就算你没有准备还打不过他?明天只要是没事的兄弟,我都会拉去给你助威。”
我没再答言,匆匆回了自己的营盘。刚进门便迎头碰上一脸焦急的冯邑。
“真有战书给我?”我劈头便问。
冯邑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册竹简,递给我还忙不迭解释。“昨天送来的时候将军已经睡着了,我当时根本不知是战书就没敢吵醒您。今天将军又一大早便出门了。”
“无妨,此事并不怪你。”我马上打开竹简,马上第一行字便映入眼帘,上面写道:字谕幽州第一勇将右北平太守昭武校尉公孙擒虎大人得知。
“娘的。”冯邑破口大骂。“什么东西?有这么给人下战书的吗?”
我没理他,继续展着书简向下看。“尔本一介布衣,与某并无二至。敢大言幽州第一勇将当有非常之能。云虽不才,但愿同尔一战。若敢应战,尔无需回信。可于后日午时至故安东门外十里桥头处领死。如无此胆,则尔不过屠猪贩狗之辈。今后某到之处,尔当速速回避,某羞与相见焉。”
落款是个陌生的名字:真定赵子龙。
“这个赵云赵子龙是谁?”我问身边的冯邑。
“我去查。”他回身就要走。
“不行,你不许去。”我当即把他叫住。“你把张曲叫来,让他去查此事。记住,这封信的内容你一个字都不能向他透露。不止是他,谁你都不许说。”
“将军!”冯邑一跺脚。“人家都欺负到您头上了,您还忍得下?照我说,什么战书不战书,直接把弟兄们拉出去就打他娘的。”
“住口!”我怒道:“这事还不是那句幽州第一勇将惹的祸?现在公孙将军马上要兵发冀州了,你这么一闹不是成心添乱吗?快照我的话去做,叫张曲过来。”
“那将军也不能轻饶了他,这事就应下来,看他有什么本事敢如此大言不惭。”冯邑依然不依不饶。
“此事容后商议,先打探详细再说。”又一番催促,冯邑才不甘心的退下。眼见四下已无一人,我猛将手中竹简攥得咯咯脆响,就连手臂都不由自主随之颤抖起来。
等到张曲回来已是晚饭时分,他还来不及喘一口气便要和我报告。我忙制止他道:“这事不着急,咱们先吃饭再说。”一声令下去,热气腾腾的粟米饭一碗碗端上来,先摆在我面前一碗,接着又给两名曲长,再依次分发给其他人。我见已经人手都有一碗,举箸示意,一时间周围传来一阵西里呼噜扒饭之声。
除了我有张凳子,所有人都席地坐在帐外,用一个圆圈将我围在正中间。
“说说吧。”我对张曲点头道。
在我这里没有吃饭时禁言的军规,张曲也就边吃边答道:“这个赵云还不到二十岁,新投公孙瓒将军不久,是常山真定人氏。与他同来的还有他自己招募的五百义勇军。听说公孙瓒将军很赏识他,见面时对他赞不绝口。”
旁边的冯邑不满的哼了声:“那他就能这么狂了?咱们将军他都不放在眼里。”
张曲点点头答道:“上来就敢挑战咱们将军,他是够狂妄的。”
冯邑又哼了声不再答话。张曲不知就里,古怪的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同僚,也没再说话。
“这人现在住在哪里?”我又问。
“他和他的手下一同在城东三里处安营。”
我点点头放下筷子。“吃过晚饭,我要去会会这个赵云。”
冯邑当时便跳起来嚷道:“好啊,将军你说带多少人吧。张曲不在时,我连马鞍子都帮他备下了。这回我们俩你一定得带上。”
“不许胡言。”我怒喝:“此事我已想了好久,自有打算。今天我只一个人前去,你二人稳守营盘,不准放一兵一卒外出。如违此令,唯你二人是问。”
冯邑还要说什么,我断然道:“我意已决,不准再言。”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借着营火的点点微光一路来到赵云部的军营前。营门处两名门卒见我过来厉声高叫:“什么人?”
我应声道:“在下便是公孙选,来此特请你家赵将军一会。”
“什么,你是公孙选?好啊,欺负人都上门了,当我们真怕了你了?”其中一人上来就要动手,却被另一个拉住。接着那人冷冷的冲我道:“夜深了,赵将军已经睡下,不便相见。您请回吧。明日一战我家将军自会如期赴约,不劳公孙大人惦记。”
“发生什么事了?”这个军营本就不大,门口处的吵闹声早惊动了巡夜的长官前来探问。
门卒慌忙报道:“大人,这人说他是公孙选,要见咱们将军。”
那长官显然吃了一惊,上下打量我一番才问道:“你真是公孙选?”
“正是本人。”
“好好好,你辱人在先还敢单骑前来,可见是狂得很了。今若赵将军不出,显得是怕了你,你等着,我这便去通报。”
他的话我不大明白,怎么成我辱人在先了?但我还是点点头,“你快去吧。”
那人应声离去。
等了没多久,营中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之声。接着营门大开,有一人白马银枪,骤马而至。我面前劲风忽起,胯下坐骑受惊,生生倒退三步昂首而嘶。我忙勒住马打量来人,心中一凛,此人好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