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出那个狭长的胡同他就听见了汽车与人流的嘈杂声,黄经理依然不说话,带着他沿着胡同拐来拐去,没想到,一出胡同他就发现来到了深南大道。
站在宽广的深南大道上,顾白张大了嘴,仿佛要测量出这栋大厦的高度般眯着眼睛望着对面这栋大厦的绿色玻璃幕墙,刚来深圳那天他和小伟乘小巴经过了这里,没想到,自己今天真的站在了这栋大厦楼下。从外观上看,大厦还带有四层裙楼,里面应该全部都是商铺吧;再往上就是直插云霄的写字楼,那绿色的玻璃幕墙将耀眼的阳光反射至他的眼中,心中好激动,也好兴奋!
“快走吧,公司的事情多!”黄经理又一次停了下来等他。
“哦哦!”顾白正了正脖子上的领带,又抬起脚看看自己的皮鞋面上是否有灰尘,然后故做镇静地跟在黄经理后面进了大厦。
大厦一楼是几排自动扶梯,经过扶梯时,顾白好奇地朝头顶望了一眼,他发现,许多一看就知道是内地来深圳旅游的游客们在相互拍照留念。看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激动,他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来深圳之前他就有个愿望:迟早有一天他要带着自己的亲人玩遍深圳的所有地方。可现在……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自己目前的工作还不知道在哪,饭都快吃不上了……忽然发现,这些愿望其实离他好遥远!
继续跟着黄经理前行,忽然,顾白又激动了起来,肯德基和麦当劳!老家虽然还没这个,可在电视中经常看到。那些港产片中,男女主人公都会在这里约会,两人舔着一个冰淇淋时的感觉……心再次被灼伤了!
黄经理终于停了下来等电梯,可顾白更加吃惊了,因为他从没见过一栋大厦有如此多部电梯的。偷偷算了一下,面前能看见的的就有二十多部。老天,这是什么大厦?
只听“叮”的一声,一部电梯向自己敞开了大门,顾白和其他人缓缓涌了进去。电梯内壁是闪闪发光的镜子,许多人都在旁若无人地冲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或是整理自己的装束,他们的装束和和黄经理一样职业化成分较浓,要么手中拿着大哥大,要么腰间别着BP机。
“大屏幕中文的!”顾白心中暗自念到:“我也不奢求大哥大,能有个像这样的大屏幕中文BP机就很满足了!”电梯内洋溢着各式各样的香水味,气味混合着每个人的体味,大热天的,说不清楚是好闻还是难闻,但顾白喜欢这种味道,因为他向往和他们一样过这种生活!
“你们好!”耳旁传来黄经理的声音,顾白回头一看,只见黄经理正用一种平和的微笑冲电梯中的各位用粤语打着招呼,而这些人也冲黄经理或点头或微笑。
“今天股市怎么样?我忙得都没时间看!”黄经理的口气就像拉家常那么简单,而一位身穿白色短袖衬衫的年轻人居然也是这种口吻:“快涨疯了……”两人寒暄着,不久,电梯内的其他人也加入了讨论。
望着这些人,顾白不由得狠狠羡慕了一把:“黄经理真气派,居然认识这么多人,满电梯的人居然都冲他笑!嗯,如果能进他公司就好了,薪水肯定少不了!”想到这,顾白叹了口气。
电梯门停在第二十六楼时,黄经理率先走了出去,顾白慌忙跟上,可刚出电梯门就撞在了黄经理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顾白立刻道歉。
黄经理皱皱眉,生气地说道:“年轻人,你有朝气,有干劲,脑子也很机灵,可是你还年轻,这么莽撞可不行!” 顾白的脸色吓得惨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以后记住了,进我公司上班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比如说,我就很不喜欢员工在上班期间交头接耳,讨论与工作无关的问题!”这句话虽然还是在教训顾白,可顾白仿佛看见了天上正在掉馅饼,仿佛看见了自己带着母亲和姥姥玩遍深圳,仿佛看见了自己坐在肯德基或麦当劳中和一个美丽的女孩一起舔冰淇淋!
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在这里上班?顾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白没有?”黄经理语气更加重了。
“明白了,我一定照办!”顾白忙从假想回到了现实中。
“跟我来吧!”黄经理一转身,朝右侧的玻璃门走去。顾白这次学乖了,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两米的距离走进了公司的玻璃门。
“张经理和李经理谁在?”黄经理的语气变得很生硬。前台小姐见黄经理这个神色,慌忙站了起来:“张经理在。”
“李经理还有多久回来?”黄经理问道。
“刚出去没一会儿,大概下午才能回来!需要我打电话给他吗?”前台的手拿起了话筒。
“不用了,我自己打电话给他就行,他回来之后告诉他,我在他的办公室等他!”说完,黄经理拿着大哥大一边拨号一边朝办公区走去。
顾白还在欣赏着前台身后的那几个金属大字“香港永达实业(深圳)有限公司”,见黄经理离开,忙冲前台笑了一下,然后跟了上去。
来到一间印有“经理办公室”的玻璃门前,黄经理推开门走了进去。“坐吧!”见顾白跟进来之后傻站着,黄经理走到大班台后坐了下来并示意顾白坐在沙发上。
“喂,小李啊!你去哪里了?”黄经理举着大哥大打电话给李经理的样子让顾白不由得又是一阵羡慕。
忽然,黄经理站起了身:“我不管,公司从来都是先收钱再交货的,你不要给我讲什么关系,天王老子也是先交钱……赶快回来把那份发货单给我撤了!就这样!”
“黄经理,您别生那么大的气!有事慢慢解决!”望着那个被丢在桌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的的大哥大,顾白心疼地劝道。
“每样事情都要叮嘱,小李早就是经理了,居然还让我这么操心!唉,你看,去人才市场才逛了一个小时就出了这么多事,下午还要开会……”黄经理走到顾白身边坐下。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前我在大学担任学生会主席的时候……”
“顾先生……”黄经理慌忙阻止了顾白想倾诉、想表现的***。
“叫我小顾就行了!”顾白站起身。
“坐嘛坐嘛……小顾啊,我们来办一下手续吧,公司是不用担保人,但是担保金还是要的,数量嘛,不多,意思一下就可以,交个一千块!”黄经理拍了拍顾白的肩膀。
“一千?”顾白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的所有财产总共才六百块,而且黄经理在人才大市场没有跟他说要交这么多钱啊。
“对,一千!相当于你四分之一的薪水,假如你将来不想在这个公司干了,那么就退还给你。试用期一个月,期满合格没有什么大问题就给你转正,转正之后呢,看你的工作表现给予20%到25%不等的薪水涨幅,转正之后签合同;职位嘛,会计,公司提供你的住宿,上班之后你就可以搬进宿舍住了……”
顾白的脑袋中迅速地蹦出一连串数字:第一个月,一千块的四倍也就是说有四千块,押金一千将来还可以退……假如好好表现,勤奋点、辛苦点,那么每个月就会有四千八到五千块的收入;公司包住宿,那每个月就只要花吃饭的钱,节省一点,那么……天那!相当于我妈八个月的收入了……
见顾白还在犹豫,黄经理看了看手表:“小李马上就回来,我还要和他开会。你的事就先这么说,要不……你考虑考虑?”
顾白激动地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塑料袋,为难地说道:“我已经考虑好了,黄经理,我的身上只带了六百块,其他的我明天再交,您看行不行?”
黄经理先是一愣,继而非常不耐烦地转过头并且抿起了嘴。
“黄经理,我说的是真的,不是我不想交一千块钱,今天我的身上真的没带这么多钱!明天,明天行吗?”顾白急了,生怕这么好的差使落空。
目前自己的状况几乎濒临绝望,每天往来于人才大市场和旅社之间,毫无意义地投递着简历,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根本不知道在哪。而今天,遇见了谈得来的黄经理,这是个机会!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这份工作可以让自己实现梦想,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甚至在小伟面前,顾白又可以恢复以前的那种自信了!
黄经理迟疑了片刻,终于被顾白的真诚感动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好吧,明天!明天一定要交哦!”
“肯定没问题,您就放心吧!”顾白的声音差点带着哭腔。
“这样吧,今天没有交齐钱,我就给你先开个收据,等你明天全部交齐了,我再给你把手续补办了!我们公司的规矩一向是先交钱……”黄经理拉开他那个包,从里面翻出一本收据来。
“后交货!没有问题,规矩我懂!我懂!”顾白慌忙打断黄经理的话。
辞别黄经理之后,顾白手中紧紧攥着那张收据出了经理办公室的门。此刻,心中那叫一个激动啊!终于可以上班了,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赚钱了!如果不是在人家公司,他甚至很想高声大喊一句:“我就要发达了!”
经过前台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听着开放型办公区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顾白环顾四周,感受着在高级写字楼中上班的氛围,同时也感到了无比的幸福即将到来!心中暗暗提醒着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上班了,一定要好好努力!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先生,请问您……?”前台小姐见他站着发呆,忙站起身。
“我们……”刚想将自己即将与她成为同事的事情说出来,可顾白马上又打住了。想起了之前黄经理提醒他的话:“比如说,我就很讨厌员工在上班期间交头接耳讨论与工作无关的问题……”
“哦……没事,呵呵,我走了!再见哈!”顾白冲前台小姐微笑着眨了眨眼,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来到电梯口还没按电梯就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今天真顺利!连电梯也帮我!”顾白整了整领带,走了进去。